圓明園的蘭亭
看見一行人走了過來, 我站起身，繫着斗篷，看着外面一片雪白的風景, 我沒有想到昨夜竟然下了這樣一場大雪, 不過在這樣的風景下說那樣的話題, 真是有煞風景。
“給八福晉, 十側福晉請安。”
八福晉和蓉月走進來看着我紅光滿面, 面色悠然的樣子，眼神閃過一絲驚詫，隨即含笑掩飾, “子矜姑娘，現在我可受不了你的禮, 你現在可是皇上身邊最重要的人, 我還要仰仗姑娘爲八爺說幾句好話。”
“八爺？子矜自進宮以來, 幾位阿哥對子矜都是多方照顧，如果八爺有什麼事情, 子矜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是嗎？姑娘還念着這份情？”
“子矜不是忘舊之人。”
八福晉優雅一笑，但是臉色卻差強人意，蓉月一直不語，只是頷首立於她的身側，倒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蓉月, 坐啊, 我不是說過讓你有空常來坐坐的嗎？看來你好像忘了？”我帶着一絲責怪的語氣, 而她卻拘謹的擠出一絲微笑。
“早就聽說子矜姑娘和十福晉是好姐妹, 現在看來真是感情之深啊。”
“八福晉見笑了, 說來我當秀女的時候我和蓉月興趣相投，成了好姐妹, 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那份情還在嗎？”我看着蓉月，她的手指緊緊纏着手帕，好像掩飾着自己心中的不安。見她不迴應，八福晉一把握住她的手，笑着看着她，“蓉月妹妹，你是怎麼了？子矜姑娘可是在和你說話呢？不回答嗎？”
蓉月眉頭緊皺，看看她，又看看我，那份不安和焦躁，讓我心裡越來越難過，最後無力的嘆口氣，“八福晉不必爲難十福晉了，蓉月這個名字我是最後一次叫了，以後在我的心裡只有郡王府的側福晉，沒有蓉月，我的好姐妹蓉月在我心中已經消失了。”
蓉月一聽，驚詫的看着我，臉色慘白，我聲音帶着微微沙啞，“十福晉，今日過後，你我形容陌路，你不用再爲所做的事情不安和愧疚了。”
看着她眼淚流了下來，我慘淡的一笑，“八福晉，今日我約你們前來，就是想解決我們之間的恩怨，解開你心中的疑惑，這裡不會有人打擾我們，你大可放心。”
八福晉的笑容斂起，眼神凝視着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郭洛羅家是滿族大家族，家族中人在朝中都是顯貴重臣，爲人行事也應該坦蕩直爽纔是，八福晉的性格不也是如此嗎？既然你不願意說，那就我來說，剛剛看見你們見我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裡，不是很驚愕嗎？我沒有像你們預想的出事，這是你們奇怪的吧？”看着蓉月遊移不定的眼神，我走到她的身邊，“紫人嬌？不錯的名字，也是很好的毒藥，不過它在這裡，十福晉，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殺我的那把利器會是出自你手。”
我拿起早就放在石桌上面的紫人嬌，揭下上面蓋着的黃布，被玻璃罩密封的紫人嬌呈現在她們的面前，今天的紫人嬌更加美麗，因爲它不僅有陽光的照射，還有就是雪白色映襯，讓它更加美麗妖嬈，“這樣美的事物，真不該帶來的是死亡。”
好一會兒，八福晉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帶着蒼涼，讓人聽得毛骨悚然，“你果然聰明，我小看你了。”
“八福晉，這樣的事情，你不應該讓蓉月來做，她本就不是一個拿劍的劍客，你偏偏讓她殺人，你太殘忍了。”
“哼，殘忍？”八福晉站起身，鄙夷的看着坐在那裡發抖的蓉月，“如果不是她膽怯，你又怎麼會看出端倪？沒用的東西。”
“這纔是你的真面目，八福晉真是難爲你這樣“關心”我。”
“你也少裝賢惠，既然你已經全知道了，何必這樣故弄玄虛，躲到這裡？”
“如果我不躲到這裡，我又怎麼會確定這幕後主使是誰呢？”
“哼，我就不信你猜不出？”
“猜是猜到了，只不過是兩個人，一個是八福晉你，另一個是皇后娘娘，您說我該不該看看到底是誰呢？”
八福晉臉色一凝，“原來你什麼都知道，那我倒要看看你在這深宮怎麼生存？皇后，一國之母，她要讓你死，你又能活到幾分？”
“幾分？我從來沒有想過爲自己爭奪生存的時限，生死天註定，我知道我必定會死，只不過我希望八福晉手下留情，不要爲難十福晉，也不要爲難自己。”
“你說什麼？”
“現在如果我不想死，你不管用什麼方法也不會至我於死地的，所以想用這樣的方法報復皇上，八福晉你失策了。”
八福晉的手不由的握緊，手指用力過度，關節突出，那種狠意和不甘，讓我只能報以一聲嘆息。
“你未免太高估自己的能力，說這樣的話，也要看看你的身份，我要你死，你絕對不會多活一刻。”
好像是我的話激怒了她自身的驕傲，她臉上的那份猙獰更甚，我依舊坐在那，伸手拿出一塊腰牌放在桌上，“八福晉，應該見過這個吧。”看着她的眼神由不屑轉變成震驚，我挑了挑眉，“就算沒有見過，也應該聽過吧？”
“這個，這個是……”
“密令。”
她一把拿起來，仔細的端詳着，“怪不得，怪不得你現在有恃無恐，怪不得你沒有中毒？原來，原來，原來他把它也給了你，看來他真的很愛你。”
“這不是胤禛給我的。”
“你說什麼？”
“這是聖祖爺交給我的。”
“皇阿瑪給你的？怎麼會？他怎麼會把這樣重要的東西交給你？”面對她淒厲的質問，顫抖的手臂，懷疑的眼神，我站起身看着她，“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去問十四爺，也可以問八爺。”
接二連三的震驚，已經讓她掩飾不了自己的情緒，“你是說八爺知道？”
“我想說十四爺不會隱瞞八爺。”
“十四弟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八福晉不需要知道。”
“那我再問你，你是不是用這個幫老四得到的皇權，所以他才能控制京城的所有兵力，才能罷了十四弟的兵權？是不是？”
“如果沒有先皇的旨意，我是不會擅自調遣京都的兵力，絕對不會。”
“你的意思是說，那聖旨真的是皇阿瑪的旨意？”
“是。”
“你以爲我會相信？”看着她憤怒和不甘，我淡淡的轉開頭，“八福晉爲什麼不信？先皇給我兩道聖旨，第一道就是立皇四子胤禛爲皇帝，那道聖旨我想八爺會辨別真假。”
“既是皇阿瑪有聖旨，那老四當初何必匆忙登基？既是先皇聖旨，他又何必封鎖消息，關閉九門？即便是奔喪，我們都沒有見到皇阿瑪最後一面。”
“那是聖祖爺不願意見你們，他不願看見他的兒子們在他的靈堂前爲了帝位再起爭端，他唯一後悔心痛的就是，他是皇帝，他有那麼的多的孩子，而他能給他們的太少了，他只說高高在上的那個位置，未必是你們一直追尋的東西，他更希望他的孩子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天上月獨有一，水中月掌其中。”
“呵，哈哈哈……”又是一陣酸澀淒涼的笑，“天上月獨有一，水中月掌其中？說着簡單，可是他們從生下的那一刻，就只能看見天上月，誰又給他們一絲源泉，讓他們看到水中月？皇阿瑪一直利用他們，來穩固他的皇權和地位，何時給過他們機會？現在說什麼天上月，水中月？不是太可笑了嗎？”
“生在皇族是有身不由己，可是還是有選擇的餘地不是嗎？不是每一個阿哥都會選擇皇位，如果一定要說，八爺選擇這條路的時候，八福晉何嘗勸阻過？不也是希望把他送到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嗎？是爲了慾望，還是真的身不由己，又有誰說的清？”
“哈哈……，是啊，你說的對，你贏了，所以你可以輕而易舉的說出這樣的話，慾望，難道不是人的本性嗎？誰可以遏制住心中的那份慾望，如果你沒有，你又爲什麼要選擇老四，那時你不是很喜歡八爺嗎？那簪子是他用心打造的，他的書房裡總是放着那嬌豔欲滴的玫瑰，他總是看着它們笑，我不得不說，馬佳子矜我恨你，我的慾望就是得到我的男人全部的心，但是他已經給了你，我恨你，恨你，我要你死，更讓老四生不如死，你給我們的，我一定全部奉還。”
看着她憤怒的話語，毅然轉身的離開，我的腦海中還有她剛剛那犀利陰冷的眼神，那眼神瀰漫着一層血霧，她的語氣更是決絕，也許下一次我們見面就會是你死我活。
“八福晉已經走了，側福晉不走嗎？”蓉月看着我，兩行淚還未乾，讓我心中不忍。
突然她跪在我的面前，“子衿，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真的要你死，不是，真的不是……”
看着她的眼淚，我別開頭，原本是自己配在腰間的佩劍，有一天卻變成要將你至於死地的利刃，不管是誰，再次見到這把劍的時候，都不會在有以往的平常心，即便是有感情，也要捨棄，“側福晉，你嚴重了，怪你？你要我怎麼怪你呢？怪你不應該聽八福晉的教唆？怪你爲了自己的丈夫而戰？還是怪你用自己的血來餵養這份妖嬈的紫人嬌？”
蓉月驚訝的看着我，呢喃的說：“子矜？你都知道？”
“你這樣煞費苦心培育着紫人嬌，然後送到我這裡以後，你可曾睡過一次安穩覺，你可活的安心？”
她哽咽的搖搖頭，“不，我每天都活在恐懼中，每天最害怕的就是宮中傳來噩耗。”
我的眼淚慢慢的滑過臉頰，慶幸的一笑，還好，我在她心中還有那麼一點留念，“謝謝你，對我還有那麼一絲的情分，說來，爲了讓我的死，讓你付出的要比我多，我應該知足了，你起來吧，回去吧，我不能讓皇上就此不爲難十爺，但是隻要十爺不再和八爺他們來往密切，他不會有性命之憂，有些事情該放下的時候就應該放下了，以後讓他爲自己活着吧，他本就是樂天知命的人，不應該被這些世俗的浮華事情纏住，我能做的，能幫的，只有這些了，以後你好自爲之吧。”
看着她淒涼悲傷的眼神，我轉身雙手緊緊抓住斗篷，快步離開，那麼一絲情分，這一刻也將會煙消雲散，蓉月，照顧好自己，我能最後保護你的，就是不再和你有任何瓜葛，這樣胤禛纔不會爲難你，你纔會有自己該有的生活，一切到此爲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