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沈皓分手,對娜娜的打擊不可謂不大。幾天之後娜娜終於病倒,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期間小白沒課就去看娜娜,不過娜娜多數都不說話,令小白覺得十分尷尬。段叔和阿姨的擔心更勝一籌,畢竟他們二老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使娜娜突然間病倒。阿姨日夜照顧娜娜臉色亦是日夜憔悴。
對於娜娜現在的冷漠無視以及過去的疾言厲色,小白心中也是早有鬱結,正趕上入冬後第一次寒流來襲,小白終於在娜娜剛出院沒幾天後高燒不退。小白不比娜娜,可以抱病請假,雖然老師也會給,但是她的課程卻是萬萬耽誤不得的。拖着滾燙的身體蜷縮在自己的位子上,小白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神智,但是昏沉脹痛的大腦卻是幾欲睡去。一節課也沒聽得多少,相反下課就直接癱在桌子上動彈不得。額前滾燙,抽紙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嗓子裡像是着了火,乾澀難忍,咳痰似乎都能聽見熾熱呼吸穿過胸腔時的頓頓空鳴。身上火燙,卻依然止不住地蜷縮緊身體,不知是高燒所帶來的寒冷之感,還是內心中對這個世界所升起的絕望之意,這一刻小白很想將自己像蝸牛一樣縮進殼裡,來躲避外界的一切風吹雨打。
最後姚晴實在看不下去,方纔與班主任要了假條,將小白送到附近的診所打點滴。輸液開始後,姚晴纔在小白的堅持下回到了學校。頭腦依舊昏沉的小白靜靜地趴在桌子上,感受到逐漸流入身體的冰涼**,不僅同樣悄悄滑下一滴冰涼的淚水,往日自己生病的時候,身邊總會有親人陪伴,如今在這充斥着刺鼻的來蘇爾氣味的地方卻是孤身一人。隨着藥液的涌入,小白的不適之感逐漸消退,昏沉中逐漸睡去。
這一覺睡得頗爲安穩,直到小白被護士叫起。拔下針後,小白看了一下時間距離中午放學還有一段時間。醫生囑咐明天還要繼續鞏固一針,並且開了一些藥後,小白便退出了診所。雖然不再發高燒,但是身體還是疲乏地緊,打消了回學校的念頭,小白一個人朝着娜娜家走去。
小白沒有鑰匙,只能在門口等娜娜。十二點鐘左右,娜娜才拎着包包回來,看見門口神色萎靡的小白,淡淡道,“上午去打針怎麼樣了?”
小白同樣淡笑道,“沒事了,明天補一針就好。”
“嗯,那就好。你可別在這出什麼事,不然你父母還以爲我家待你不好呢!”說完換了鞋直接進了客廳。
小白換鞋之後就直奔臥室,她現在實在是沒什麼胃口,滿腦子只有一個心思,就是睡覺。
剛倒在牀上沒多久,就被娜娜一聲高喝驚醒,“小白,你幹什麼啊!也不換衣服就躺在牀上,嚇死我了!趕緊起來,吃飯了。”
小白撐着身體坐起來,略有尷尬地和娜娜商量,“娜娜,我現在很想休息,你和阿姨說一聲,我中午不吃了。”
娜娜瞥了小白一眼,也沒說什麼,轉身出門便對着廚房一聲尖叫,“媽,小白說她中午不吃了!”
再次撲到在牀上,小白剛剛進入朦朧之境,臥室門便被輕輕推開,隨即阿姨輕柔的聲音響起,“小白,起來吃點飯,阿姨給你端過來了。不吃飯怎麼行,生病不吃飯更不容易好了。”
小白睜開眼,便看到阿姨滿臉的關切,心下涌上一股暖暖的感動,拖着身體坐在椅子上,書桌上的飯菜還騰騰的冒着熱氣,不經意間一個微笑的弧度出現在小白的脣邊。拿起筷子剛吃了幾口,娜娜也是從飯廳過來,“哎呦——小白好大的福氣啊,還得讓人把飯端到面前才吃——媽,走吧,人家也吃飯了,你也回去吃飯吧。”
聽着娜娜陰陽怪氣的語調,小白剛剛提起的一點食慾頃刻煙消雲散。強撐着把米飯塞到胃裡,便再次倒向牀去。
昏昏欲睡之際,聽見門又開,小白睜開眼,恍惚間看到是娜娜進門的聲音,剛想打個照顧,前者便再次驚呼,“哎呀!你吃完了怎麼也不收拾下去啊!還真得人家全程伺候着啊!給你端過來,還得給你端下去?你當自己是大爺呢!還有,這菜你怎麼不吃啊?嫌
不好吃啊!”
“娜娜,我沒有……”小白趕緊解釋。
“沒有什麼啊!”娜娜柳眉倒豎,剛想接着說,卻被開門的阿姨打斷,“娜娜,你又在這大呼小叫什麼啊?”
“誰大呼小叫了?是小白她不好好吃飯,我說說她還不行啊!”娜娜將話題一轉,責任又全部推倒小白身上。
“阿姨,我沒有,我就是有點吃不下去……這個我自己收!”說完,小白趕忙起身想要去收拾碗筷,結果眼前突然一黑,噗通一聲便栽倒在地面上。
等到再次醒來時,小白已是躺在牀上,手肘有點抽疼,阿姨一臉急切地坐在牀邊,娜娜在自己的牀上把玩着指甲。
“阿姨……我剛纔……”
“小白你醒了啊?醒了就好,剛纔嚇死我了,你暈倒了呢,剛纔我和你們班主任打過電話了,給你請了一下午的假,下午你就好好休息吧。另外,娜娜剛纔也和你們班主任說了,她下午不去了,在家照顧你,畢竟我和你段叔還得去上班,你自己在家,我們也不放心。”
聽完阿姨的話,小白的冷汗頓時落下了三道,讓娜娜照顧她?估計她的病還得再重上幾分。這話小白自然只能在肚子裡腹誹一下,當下點了點頭。
待得段叔和阿姨都走了之後,娜娜看了小白一眼,“你下午要睡覺吧?”
“嗯,還是有些困。”小白也不隱瞞。
“那我去逛街了。你有事給我打電話,好了,我走了啊。”說完,娜娜拎着小包包輕鬆離去。
呵呵,就是這麼照顧我的嗎?嘆了一口氣,小白再次睡去。
小白的身體向來不是很強健,白天打針加睡覺,原以爲會好一些,沒想到當天夜裡高燒再起。小白將身上的被緊緊包裹在身體上,卻依然哆嗦不止,熾熱的呼吸讓小白有種口乾舌燥的感覺。
彼時娜娜已經沉睡,小白也不好意思叫她,只能一個人就這樣渾渾噩噩幾個小時,也不知多久方纔入睡。
第二天清晨,小白臉上依然有一些不正常的紅潤,娜娜卻是“啊!”的一聲大叫起來,“小白!你今天怎麼這麼晚還不起牀啊!遲到了你知不知道!”
一瞬間小白懶散的細胞頓時打了一個激靈,看了一眼表,時針剛過七點,冷汗瞬間冒了出來。“怎麼會犯這種錯誤呢?怎麼辦啊……”
看着小白這副慌張模樣,娜娜隨即給了小白一個大大的白眼,“還能怎麼辦,起牀去唄,我有假條,沒什麼事。”其實以前娜娜倒是經常因爲遲到而扣分,所以老師爲了減少班級的扣分,單獨給了娜娜一些假條,以備她遲到時用。但自從小白來到娜娜家,小白就成了娜娜的鬧鐘,這次還是這個時鐘第一次沒走準時間。
小白這才放下心來,與娜娜匆忙洗漱一路飛奔到學校。
直到第三節課下課見到小白還沒有準備去打針的跡象,娜娜一個紙條飛過去,“你還不去打針?”
小白也是飛快地寫了一句話,然後甩回給娜娜“我準備利用中午的時間去打,你先回家吧,不用管我。”
娜娜看到紙條上的字後,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氣,不過也沒回過去。
中午放學,小白收拾好東西之後,剛出教室門,便看見一旁斜靠在牆壁上的娜娜,當下一愣,“不是告訴你了嗎?不用等我了,我中午去打針。”
“打針不就在那扎個針嗎?之後在哪還不一樣。我幫你拿着吊瓶,你得回家吃飯,不然誰給你送飯去?”說完,也不待小白反駁,娜娜便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對於娜娜的脾氣,小白早已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當下只能硬着頭皮跟上去。
點滴溶液本來就低於血液常溫,更何況是暴露在十一月底的寒冬之下了。小白感覺自己的整個左手都已經如同殭屍一樣麻木,而那點滴是否進入血管也完全沒有感覺,整個手掌像是插進了冰川,刺骨的生疼。好在診所離娜娜家只有五六分鐘的路程,不然即便以小白的性子,估計也
是會忍不住落下淚來。
回到家後,娜娜將小白帶到臥室,然後將點滴瓶掛在衣架上,小白這纔算是結束了一段痛苦的旅程。溫暖的房間裡小白的手也漸漸恢復知覺,不同於往日的白皙,此時小白的手呈現一種詭異的紫紅色,形容頗爲可怖。更要命的是,小白以爲只要回來了,應該會逐漸恢復正常,不會那麼疼痛,天不遂人願,不僅沒有減緩的趨勢,如今的小白是在咬着牙根忍受着那種鑽心的疼痛。手上扎針的地方已經烏青地腫了起來,輸液管靠近針頭的地方也是出現了回血。
小白一手緊握着扎針的手腕,一邊對娜娜顫聲道,“娜娜,你去問問叔叔阿姨有沒有會拔針的?針鼓了……”
娜娜這才注意到小白的異樣,直接急喊道,“爸媽,你們快過來看看,小白這邊出問題了!”
不多時,段叔和阿姨分別從臥室和廚房趕到娜娜的房間,看到小白那青紫的手背,兩人臉色也是一變。
“怎麼搞的啊?”段叔一面將小白手上的針頭拔出來,一面皺着眉頭道。
娜娜默默地坐在自己的牀上也不做聲,小白的額頭上則是沁出滴滴冷汗。
段叔撥通了社區醫保的電話,十分鐘後,有人才來重新給小白掛上針。經過一番折騰小白早已筋疲力竭,人還未離去,她就已經睡去。
上一次娜娜住院一個星期,但是出院後就已經生龍活虎。而今小白治療的不及時,病情反覆不定,在經過一個星期的點滴之後,高燒是止住了,咳嗽卻是一發不可收拾。尤其是夜間,一旦咳嗽便如同肺癆般,好似生生要把肺葉咳出來一樣。小白也是十分痛苦,如今的她想要說話,必先咳喘片刻,才能發出聲來,而聲音喑啞也不似過去那銀鈴兒似的脆聲。
到醫院查也沒有查出是什麼原因,只道是小白心火太大,只給開了一些去火的藥讓小白按時服藥。醫院雖然找不出病因,小白心裡卻是明白,過去心高氣傲的自己哪曾受過這般委屈,自從到高中之後自己的經歷便一直鬱結在心裡,久積成災,這才接着流感的引子徹底爆發了出來。
而自己生病之後,娜娜更是毫不掩飾對自己的一絲厭惡。她還記得自己發燒之際,娜娜坐在牀上像看瘟疫一樣地瞥着自己,“你趕緊好吧,不然再傳染我……”“你別是得了什麼傳染病吧!”……許多話刺激着自己,因而自己在又氣又急之下,方纔用了一個星期的點滴將高燒壓下。自己每每咳嗽時,娜娜總是極其厭惡的轉過身子,“真受不了……”“你有完沒完吶!讓不讓人睡覺了!”“咳,咳,怎麼沒咳死你啊!”……
這一切無不使得原本重病的小白更加鬱結,小白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得罪娜娜,令得娜娜如此憤怒,畢竟奪娜娜心上人的是熙琳,又不是自己。
小白不知道的是,除了愛情,人還有一種重要的情感就是親情。小白的到來,真正讓娜娜感受到了危機,段娜的父母對小白視爲己出,這如何能讓身爲親生女兒的段娜不側目。況且,娜娜同意小白來,就是爲了能夠通過小白多獲得一些和沈皓在一起的時間,如今她和沈皓已經分開,那麼在娜娜看來,小白的存在已經沒有必要了。
娜娜不可能直接對小白說,“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畢竟小白也是班主任介紹過來的,娜娜雖然不怕班主任,但是也不想招惹。最後,娜娜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小白知難而退。
這個家,只能有一個小主人,那就是我——段娜。
在段娜冷嘲熱諷下,事情也的確是在朝着她理想的方向發展。小白本也是性格高傲之人,這種寄人籬下的事也並非她所願。她肖小白也可以活的拮据,但是不能活的沒有尊嚴!
所以在每個強壓着咳喘之聲的夜裡,小白的腦袋都在做高速的運算,她需要一個藉口,一個足夠壓倒父母、老師、段叔和阿姨的藉口來離開這裡,而這個藉口又不能牽扯到段娜!
一切都在孕育之中,待得萬事俱備,便只需那一陣東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