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焱一腳踩下油門,慣性將我砰的一下砸上車窗,疼得我差點哭出來。
不等我問明白對方究竟是要做什麼,秦焱已經下車打開了我這邊的車門,用行動給出了最好的回答。
我拽着車門不想就範,冷風嗖嗖的帶走了車內的溫暖,扯着嗓子朝他嚷:“喂,在這樣的大雪天裡將我遺棄路邊,你對喜歡的人也太狠了點。”
“半個小時到了。”
秦焱無視了我擅自以他喜歡的人自居,又或者是默認也說不定。
但不管出於哪一種考量,他都面無表情的一根一根掰開了我的手指,在我回身反撲之際毫不手軟的推了我一把,讓我只能慘兮兮的抱膝坐在漫天大雪裡,看着他的車燈揚長而去。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我的心情從悵然若失再到崩潰痛哭,眼淚在髮絲和臉頰上凝結成霜。
等到沒力氣再在雪地裡來回撲騰的時候,活下去幾乎成了我唯一的信念,一碗熱燙和毛毯成了我此時最大的奢求。
幾百米外,車燈穿透風雪,由遠及近。
我喜極而泣的蹦到馬路中間來回揮手,那輛瑪莎拉蒂漸漸靠近,停在了我身前半米之外。
車門被人打開,我身心疲憊的帶着寒氣爬上副駕駛,有條不紊的關上車門,接過顧少卿遞過來裝着熱湯的保溫杯,又享受了還帶着他冷香和體溫的大衣。
回去的一路上,顧少卿隻字不提我和秦焱在過去的獨處中都發生了什麼。
只是在車子重新進入江海後,他端詳了一會兒車窗外的雪景,停下車偏過頭向我看來:“這種天氣紅豆湯是個不錯的選擇,有溫暖身心的效果,想去嚐嚐麼?”
我求之不得的點了點頭,戰戰兢兢的等着他對我進行諸多提問,首當其衝應該是質疑我被秦焱綁架一事的真實性。
畢竟從我和秦焱的關係來看,我這個人質純屬自願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直到顧少卿將他那名貴的跑車和小吃街上的麪包車停在一起,牽着我從車上走了出來,頂着寒風漫步到甜品店前,他仍然是神色淡淡,沒有責問我的跡象。
這種被人置之不理的微妙感令我渾身上下都很不自在,幾次三番的偷瞥他的神色,最終自己撿着重要的內容招了供:“秦當歸有他自己的打算,在此之前我並不知情。”
顧少卿略帶訝然的瞥我,腳下步履不停:“嗯。”
“……”
我無言以對的垂下眸子,拿不準這是不是代表顧少卿生了我的氣。
平日裡他高深莫測的俊美確實讓我心神盪漾,可是到了這種時候,看不透他的心思也很麻煩。
我頗爲糾結的跟着到了甜品店門口,顧少卿推開大門,帶着香甜氣息的熱度撲面而來。
在這種天氣裡,再怎麼愛浪漫的情侶也大多數會選擇在家躲着,小吃街上一片人庭冷落的景象,甜品店裡也是空空蕩蕩。
大叔正圍着圍裙進行關門前的最後打掃,聽見門響頭也不擡:“對不起啊,我今兒個要提前關門……”
“大叔!”我裹着顧少卿的大衣打了個噴嚏,將鼻涕泡擦在了他的袖口上。
假如顧少卿是找不出合情合理的原因對我發火,那麼我這個動作絕對相當於捅了潔癖患者一刀!
顧少卿果不其然的蹙了蹙眉頭,略帶嫌棄的瞧了我一眼,卻還是沒說別的。
“白小姐!”大叔立刻擡起頭來,啊哈哈的丟下掃帚迎了上來,對着顧少卿打趣道:“看不出來,你小子可夠浪漫的,在這種天氣還帶着女友出來閒逛。”
顧少卿並不解釋,神色優雅的勾了勾脣角:“有酒麼。”
“酒?”大叔一愣:“有是有,就是上不了檯面,給白小姐喝有點丟人啊,不如我給你們做兩碗酒釀圓子?”
顧少卿挽起袖子,撿起了大叔丟在一邊的掃帚,從善如流的掃起地來:“我無所謂,你去問她。”
雖說平日在別墅裡都是顧少卿照顧我的一日三餐,偶爾也見他動手刷洗碗盤,可看他掃地還是挺新奇的。
而且這甜品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個人收拾起來肯定很費時間。
三下兩下將披在身上的大衣穿好,我苦笑着和大叔打了個哈哈:“反正是這麼冷的天氣,差一點的酒也別有味道。”
“啊……”大叔捏着下巴在我和顧少卿之間看了看,似乎於無形中領悟到什麼:“好說,我再去炒兩個小菜,讓你看看大叔甜品以外的實力,咱們三個人在一起好好的喝上一杯!”
我走過去拿起拖把,背對着大叔揮揮手:“謝啦。”
大叔嘿嘿一笑,回廚房進行本職工作去了。
我拎着拖把跟在顧少卿身後,認認真真的蹭着地面,時不時往他身上投去目光。
這樣無聲無息的默契持續很久,直到整個地面閃閃發光。
顧少卿放下掃帚側身看我,淡淡的誇獎道:“幹得不錯。”
“是嗎是嗎,那會不會有獎勵什麼的?”我的心智隨着他一句誇獎倒退回二十年前,頗有種小學生做家務被表演了的愉悅感。
顧少卿對我的趁火打劫完全漠視:“獎勵是酒釀圓子。”
“哎?我可是差一點就凍僵了呢,晚上好想抱着你睡!”
他挑眉不大信任:“只是這樣?”
我笑眯眯的舉手發誓:“只是這樣!”
說話間,廚房中濃郁的甜香和着酒氣,大叔樂顛顛的吆喝兩聲,顯然是酒菜具備。
丟下拖布迎了過去,我現在的心情是巴不得大醉一場,不醉不歸。
假如說今天以前我還對秦焱有那麼一分賊心不死,那麼今天過後我算是徹徹底底的痛失初戀,再無一絲希冀可言。
幫着大叔擺好桌子,我坐在一碗白嫩可愛的酒釀圓子前深吸口氣,迫不及待的往嘴裡舀了滿滿一勺。
甜酒和紅豆沙的味道在舌尖炸開,燙的我擠眉弄眼的掙扎了半天,才勉勉強強的嚥了下去。
坐在對面的大叔哈哈一笑:“哦哦,白小姐就是這種小事上不設防的地方纔很可愛啊!”
“是麼?”顧少卿矜持優雅的將勺子放在脣邊吹氣,一副完全沒有領會我好處的樣子:“她在大事上可是很氣人的。”
所以說……他到底有沒有生我的氣?
鬱悶不已的偷瞥他,我萬分惆悵的夾了一筷子辣子雞,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辛辣的劣質白酒痛飲下去。
“好!”大叔很體貼的爲我鼓掌,鼓到一半很慷慨的說:“少卿,你小子也盡情吃盡情喝,不用擔心雪下大了不好開車,依我看你們今個晚上就在店裡的閣樓上湊合一宿算了,這的被褥都是現成的。”
“那真是太感謝了。”不等顧少卿回答,我搶先答應下來,狗腿又獻媚的替顧少卿滿上酒杯:“喏,喝吧喝吧,明天早上我會負責叫醒你的。”
“真是怕了你。”顧少卿低低抱怨一聲,接過白酒同樣的一飲而盡。
不過他的酒量不知道有多大,平日我看他自斟自飲時喝的多半都是葡萄酒,那樣子別有一番令人心動的優雅尊貴。
一旦想到這個,我也順勢想到了另一點。
說起來,我的確從沒見到顧少卿喝醉的樣子,正好可以藉着這個機會試探試探。
酒過三巡的時候,我抱着酒瓶癱軟在了椅子裡,大叔也滿臉通紅的搖搖欲墜,唯有顧少卿對我的敬酒來者不拒,俊美無儔的側顏仍然冷靜自若,看不出任何迷醉的樣子來。
大叔捂着嘴巴痛苦的打了個酒隔,對着顧少卿揮了揮手:“不行不行,不能再喝了,你小子也就算了,想不到白小姐都有這樣的酒量,我們要喝醒酒湯。”
“嗯嗯,醒酒湯醒酒湯。”我眯着眼睛去扯顧少卿的衣角,心中暗自琢磨着要不要和對方跟去廚房,也許可以藉着醉意再解釋一二。
顧少卿無可奈何的看着東倒西歪的我和大叔,起身毫無異議的承擔了製作醒酒湯的工作,徑自往廚房走去。
我着迷的凝視着他修長的身影,用手撐住桌面剛要有所舉動,對面的大叔對着我搖了搖頭,示意我稍安勿躁。
沒想到裝醉的不止我一個而已。
我摸摸鼻尖坐了下去,眼中的狂亂和醉意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冷靜和清醒。
能值得大叔特意支開顧少卿和我說的事情,某種意義上來說肯定是很重要的。
果然,大叔先是單手支着額頭長嘆口氣,才費勁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團來,丟到了我的面前。
我狐疑的捏住那滾來滾去的紙團,慢慢將其展開,一目三行的大致明白了那些考究的字眼和圖片究竟代表着什麼意義。
胰腺癌晚期。
“大叔,你……”我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的想要將這消息通知給顧少卿知曉。
作爲曾經給予過少年顧少卿溫暖的地方,這個甜品店和經營着甜品店的母子,對於顧少卿來說肯定是有着特殊的意義,也許至關重要。
“白小姐,我只拿給你一個人看,就是爲了不想讓那小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