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

送別百草,兩人各懷心事地走在嘈雜的大街上。看到街上有捏糖人的,山裡紅突然停在那裡凝視着那位花白鬍子的老人家,技藝嫺熟地將那一個個糖人捏的栩栩如生,彷彿每一個都有他們各自的故事和心事,霎時間眼裡泛起淚花,她又想起貓叔,她連最後送他一送都沒有。枉費貓叔這些年對她疼愛。

那些拿到糖人的孩子,或眷侶開心的離去,最後只剩宗清和山裡紅還在看。老人家用那雙似乎能看穿人心眼睛,打量着眼前這兩個深情不露的年輕人,嘴角揚起一絲笑意。他低頭不語默默爲他們二人捏了兩個糖人。

“姑娘,這個送給你。要珍惜眼前人。”山裡紅醒過神來,看着老人家遞到她手邊的兩個糖人,她用眼角地餘光迴轉地看了一眼宗清。那糖人一前一後,前面的發呆,後面的看着前面的糖人發呆。宗清從兜裡掏出銀子放到老人家攤位上,笑着說:“謝謝老伯。請務必收下。”

老人家只是笑笑伸出大拇指示意宗清有眼光。宗清伸手拉着山裡紅的胳膊說道:“天色晚了,我們回去吧。”山裡紅沒有回答,卻很堅定地跟着他,眼睛凝視着老人家放到她手中的那兩個糖人,一滴淚珠落在糖人身上。

夕陽將他們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宗清不忍心去看山裡紅,他知道她一定有什麼事情,他想他一定會查出來,一定要從木海靈那裡拿到能救山裡紅的解藥。

快到房門時,山裡紅突然對宗清說:“謝謝你。”“謝什麼?”宗清問。山裡紅沒有回答,先行一步進了房中。

此後的二十一天,每日下午宗清會吩咐丫頭按着百草的藥方煮好湯藥送到山裡紅房裡,他則偷偷地在房地上守護着山裡紅,以防什麼人會打擾到她。閒來無事地時候,他會從院子裡摘一片葉子,坐在山裡紅房頂上吹一些樂曲。

山裡紅每次聽到屋頂的聲音都會心地擡頭往上看一看,雖然她也知道不會看到什麼,但這樣一個動作似乎會讓她很安心。偶爾聽到時斷時續地樂曲,她總會一個人默默地流着眼淚。那聲音裡的痛苦彷彿擊穿了她的心靈,直接讓兩個心**着面對面訴說。第二日兩人見面時,又總會回覆往日地相敬如賓,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二)

第二十二日,準備去見百草之前,月心興沖沖的跑來對宗清說:“少爺,少爺,天大的好消息,少奶奶有喜了。”

宗清眉頭一皺,立刻恢復平靜地回了句:“知道了。”然後帶着幾分輕鬆看着山裡紅,笑着說:“我們走吧。”

山裡紅點點頭。木海靈得到她想要的了,宗清和山裡紅兩個人心中都鬆了一口氣。

當日百草用針將這二十一天沉澱在體內的毒血逼了出來。臨分別時,她說還要回去再泡二十一天,她現在在試藥,估計不多久就會有結果了。山裡紅這些時日,一直在謀劃着殺於巍山和木鐸龍的事情,可是這件事情她要忍。與此同時,左琛派人一直打探山裡紅的消息,但都沒有結果。

當日晚回到府上,宗清和山裡紅兩人各捧一本書坐在燈下讀。宗清突然問:“芙兒,你當初嫁到於家是爲了什麼?”

山裡紅怔住,之後還是沉靜地翻着書,“你知道我是有目的,爲何還要娶我?”

“若是我能做主,我當時是不會娶你的。”宗清果斷地說。

聽到宗清是這樣的回答,山裡紅卻不知是該喜還是該傷。她沉默了一會兒繼續低頭看着書本。

宗清眉頭一皺,“我們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我累了,想睡了。”山裡紅走到牀邊和衣躺下。宗清無言,只好一個人走出房門。

深夜,山裡紅牀穿上夜行衣,潛入於巍山的房間。她慢慢走近於巍山的牀邊,她拔出短刀,想就此解決了這個殺父仇人。正在這時,她聽到宗清急促地敲着於巍山的房門,“爹,爹,快開門,我有要緊事情。”山裡紅立刻隱藏起來。

於巍山不耐煩地披上一件衣服,去給宗清開門,剛一開門宗清就拉着於巍山往外走,“爹,你快去看看我今天晚上從外面尋來的寶貝,絕對錯不了。”

“什麼寶貝爹沒見過,非得大半夜叫我起來。”於巍山還沒完全清醒就被宗清拖着走出內院。

這期間她腦海裡想到都是宗清充滿仇恨的眼睛,無情冰冷的眼神盯着自己,這一次她心裡退卻了。聽着漸漸遠去地腳步聲,山裡紅心中彷彿感覺到,也許於宗清已經知道她的目的了。

此後的數次,她都沒有狠下心去殺於巍山。她知道是她的兒女私情牽絆了她,不是說好嫁進於家的那天起就做一個無情絕義之人嗎?“你難道忘了爹爹是如何慘死的,孃親是如何因此傷心欲絕的,還有最疼你的貓叔被他們這些人面獸心的人殺害,暴屍受辱。”她在心裡一遍一遍重複着仇恨,讓自己變得強大,讓她對於巍山的恨淹沒對於宗清的情。

第二個二十一天,百草再次將山裡紅體內的沉澱的毒血逼出來。但是看到百草凝重的神情,山裡紅知道自己可能沒什麼救了。

“百草,你給姐姐說實話,我的毒能解的了嗎?”

“姐姐……”百草彷彿被人拆穿了般,抱住山裡紅大哭起來,“百草無能,只能通過這種笨法子替姐姐減少痛苦,延長壽命。這毒我無能爲力,爹也無能爲力。除非有解藥,才能救姐姐的命……”

“我知道了……”山裡紅雖然起初沒有抱多大希望,但是聽到百草給她這樣一個近乎絕望地答案,她還是如被雷劈般癱坐在椅子上。過了一會兒,她舒了一口氣道:“不要告訴你師哥……”這會兒山裡紅心中反倒是輕鬆一些,她是將死之人,一些猶猶豫豫做不了的決定現在也該做了。“百草,城外觀音廟大廳,中間香爐下面有個開關,你打開,裡面放着當日貓叔留下的石盒。萬一……萬一哪天聽到我不在的消息,你就替姐姐把它交給琛哥。”

“芙姐姐……”百草忍住悲傷,她知道山裡紅說這樣的話,是在給她告別。

那日回去時,山裡紅似乎比往日精神活潑了幾分,看到集市上的東西,她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露出孩子般地好奇。她看到一些賣玉器的便停下來,左瞧瞧右看看,兩個人各自從地上拿起件玉器異口同聲地問老闆價錢。

他們相視一笑,不好意思地縮了縮手

“你們二位好眼光,這位公子手上地是上好的和田玉玉簪,是由京城著名的玉器雕刻大師製成的,你看這合歡花,多麼惟妙惟肖。這位小姐眼光也不錯,您選的這塊游龍玉佩天下僅此一塊,你看這龍,是天生的紋路。您二位若是想要,總共給五十兩銀子好了。”

“老闆您兩個一起包起來吧,”宗清看到山裡紅問價那一刻就決定要買下這兩件玉器,無論價格如何他都會買下。山裡紅攔着道:“老闆,我們要分開付,你看我這塊多少錢?”

“小姐這塊玉佩四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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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紅看看宗清笑道:“麻煩你先幫我付着,等我回去還給你。”宗清略有些無奈,但還是笑着點了點頭。兩個人把各自買的小心放好,在路上,宗清問:“要送給誰嗎?”

“你呢?要送給少奶奶嗎?”山裡紅似有疑問地看着宗清,他沒有回答,只是略有心酸地一笑,轉身先她一步回府上了。

(三)

宗清和山裡紅還是如平常時日般坐在書房看書,夜深了,山裡紅合上書走到宗清身邊,看着他用小楷在紙上寫下卓文君《白頭吟》裡那句“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待他寫完,山裡紅提筆在旁邊寫到——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她寫完擱下筆,眼中含淚笑道:“於宗清,如果你我不是現在的你我,今生若是遇到,或許會比現在幸福吧?”

“芙兒……”宗清看着她笑臉盈盈卻淚流滿面的臉,他第一次覺得她和他靠的那樣近。不再是那個默默承擔很多的山裡紅,她有脆弱的一面,她願意將她那脆弱的一面給他看。這是給他多麼大的信任,“芙兒……”他想說什麼,山裡紅踮起腳吻了宗清的嘴脣,一切都很突然,他們都沒有想過今夜會發生的這一切,她起初只是想好好和他絕別,只是那一刻,情不自禁。

山裡紅將那塊玉佩輕輕地放到書桌上,即刻轉身離開回到臥室關上門。那夜,她準備去實施自己的復仇大計。

她偷偷潛入於巍山的房間,這一次比以往都果斷很多。她拔出刀刺向於巍山的那一刻,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捉住。明晃晃的刀光與打鬥聲將於巍山驚醒。

“快來人,有刺客。”他躲到一邊大喊着。

山裡紅和那人對打,黑暗中,對方小心翼翼的招式讓山裡紅知道是宗清。宗清每一招都只是被動的防備,山裡紅知道她沒有退路,今日她只能拼死一搏。她藉着機會刺向於巍山,外面的家僕聽到於巍山的喊叫聲已經將房間圍住。

“爹,你先出去,這裡交給我……”宗清在房中與山裡紅激鬥,於巍山穿上衣服趕緊往外跑。

山裡紅見於巍山要跑出去奮力刺向他,宗清不忍心傷害她,他只能爲他的父親擋那一劍。山裡紅看着宗清擋在於巍山面前,猛地一轉劍鋒。於巍山跑出去,以備衆多家僕團團圍住,她知道今日可能連活着出去的機會也沒有了。卻不料宗清猛將門關上,山裡紅拿劍指着他,因爲中毒已深她的體力早已經不起如此行動。她強忍着骨頭的疼痛,支撐着快要倒下的身體,宗清慢慢走到她身邊,道:“你嫁給我的目的就是殺我爹?”

裡面沒有了動靜,於巍山擔心宗清的安危 ,大喊:“裡面的人聽着,你現在已經插翅難飛還不快束手就擒。你若敢傷我兒一根寒毛,我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既然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再問,當日你問我我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今天我就告訴你,是你的父親於巍山,殺害了我爹,我娘因此傷心而死,他和木鐸龍有設計殺害我貓叔,你說……我們之間的仇有多大,恨有多深?”山裡紅已經不能再支撐,她用劍撐着地不讓自己倒下。

“芙兒……”宗清看着她虛弱的身體,想去扶住她。

“站住……於宗清,以前你救過我山裡紅一命,今日你爲你父親擋劍,我放你一馬。從今以後,我們兩不相欠。”山裡紅抱着赴死的心態,她決定走出房門,拼死也要殺了那老賊。

宗清知道他再多說山裡紅也是不會聽的。他先行一步打開房門,衝到房外:“爹,讓你的人都退下,派人將我前幾日買的馬牽過來。”

“宗清,你這是要幹什麼?”

“爹,你別多問,我深中劇毒,你如果不按照她說的做,死無葬身之地的就是你兒子。”說着宗清吐出一口血來,他痛苦的捂住胸口。再次催促道:“爹,快去,晚了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於巍山見狀,臉都嚇綠了,喊道:“,沒聽到少爺說什麼嗎?快按少爺說的做。”山裡紅大吃一驚,她沒想到宗清會這麼做。

馬匹已準備好,山裡紅卻還是不肯走。宗清小聲說道:“我早就料到,你不願接受我爲所做的一切,你以爲我只是騙我爹?今日你若死,我也不會生。”他知道她已不在乎自己生死,若是她心中有他,若她心中有他,也該爲他珍惜自己的生命……

山裡紅忍着身體與心中的痛苦,一步一步走出房門,出門時纔看清,那是她的“烏雅”。她騎上馬,回頭深情絕決地看了宗清最後一眼,策馬奔騰離開了這個她此生再不想回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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