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綠的翡翠燒賣晶瑩剔透,精緻的玉碗中盛着細細地龍鬚麪配着韭黃與雞蛋,麗姐兒看着食指大動。
“廚房還特意做了一道八寶辣醬,想來她們是知道小姐喜歡吃辣的,因此特意製作的。聽那廚娘說,其中的食材雖只是鮮筍,香菇,茭白,毛豆,豆腐,蝦米之類的,可味道極好,很是開胃的。”碧草笑着道。
“給了賞錢嗎?”麗姐兒笑着問。
“給了,給了五十文呢。”碧草又接着道,“雖說是小姐的份例,可也不能太過斤斤計較。小姐的話,奴婢都記着呢,不敢忘。”
麗姐兒笑着點頭,她就喜歡碧草的一板一眼,雖機敏不足,但也有可愛之處。
“對了,都到晚膳了,少爺們怎麼還沒回來!”麗姐兒的心突然就提了起來。
“奴婢去看看。”碧草匆匆而去,而麗姐兒也沒了心思用午膳了。這個時候,心提着,就是龍肝鳳髓也吃不下。
“回來了,回來了。”碧草笑着道。
“奴婢剛剛出了門,就看見丫鬟婆子簇擁着少爺們回來了。”碧草的話讓麗姐兒瞬間安心。
“怎麼纔回來。”麗姐兒看着三個弟弟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道。麗姐兒自然不會對三個弟弟說什麼,畢竟小孩子家家懂得什麼,出問題的必定是這些有主意的。
“是奴婢失職,陪着少爺們玩兒,就忘了時辰。”冰兒連忙道。
“你也忘了時辰!”麗姐兒盯着綠萼道。
“奴婢知罪。”綠萼低眉順眼的。
“好了,去服侍少爺們洗漱換衣裳。”麗姐兒看着三個弟弟詫異的神情沒有多追究,打發了衆人道。她不想給三個弟弟嚴厲的印象,至少在他們還小,不明是非的時候。她和林氏甚至和衆多人擔心的都一樣,就是怕有心人教壞三個弟弟。致使血脈相連的親人都隔着一層。不怪林氏對幾個孩子看管的嚴亦或是經常寸步不離,多接觸纔能有強大的親情,人之常情。
“到底怎麼了?”林氏讓碧草把綠萼悄悄地留了下來。因爲園子裡的紅豆行爲有嫌疑,麗姐兒也不得不謹慎,事事都多問問。電光火石間,她突然明白了爲什麼孃親要帶着她和弟弟們去寺廟住那麼久,想來是不放心吧。固然做法事給那個不知是男是女,沒見過這個世界的孩子,可更多的是要保全現有的孩子吧。麗姐兒突然眼睛泛酸,她被林氏的母愛又一次打動。更堅定了要保護三個弟弟的心態。
“真的沒什麼,就是小丫鬟們陪着少爺們跳百索。少爺們體力好,跳了又跳。就是不停。最後還是幾個媽媽看着不像樣子才叫停的。且奴婢在四周都看了,沒什麼不對的地方,離水遠,離假山也遠,大樹遮陽。挺舒服的。”綠萼的再三保證讓麗姐兒安了心。
“下次不能再這樣了。喜歡玩兒也得有個限度,真要是把少爺們累着了,你們就不怕責罰。讓你跟着去就是要讓你盯着的,結果還是讓我提心吊膽的。”麗姐兒淡淡地道。
“是奴婢錯了。”綠萼的認錯態度好。
“行了,累了一個多時辰,你也去歇歇吧。這碟子茭白炒肉絲就賞給你了。記得你喜歡這個。”麗姐兒道。
“多謝小姐。”綠萼從來沒意識到對於只有七歲的小主子,她畢恭畢敬的。
“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這道雞絲茼蒿賞給你。”麗姐兒對着碧草道。麗姐兒對於身邊伺候的,基本上都是一碗水端平。活了兩輩子,麗姐兒一直明白一個道理,不患寡而患不均,因此她在這方面自問做的很好。
待幾個弟弟端端正正地坐下。麗姐兒笑着道:“吃飯吧,玩了那麼長時間必是餓了。”
三個弟弟果然是餓了。他們狼吞虎嚥的,讓麗姐兒笑着搖頭。廚房新做的辣醬果然味道不錯,辣中帶甜,很符合老人孩子的胃口,在盛夏時節很是適宜。不只麗姐兒吃的好,就連三個弟弟也吃的好。
“告訴廚房,以後這辣醬餐餐必有。”麗姐兒道。
“是。”碧草連忙打發小丫鬟去傳話。
也許是運動多了,又填飽了肚子,幾個弟弟都有些昏昏欲睡。麗姐兒讓下人們服侍三個弟弟睡覺,而她則又坐在繡架前做針線。她從沒想過她會這麼喜愛這種打發時間的方式,時間無聲無息流失,好像荷塘水一般,沒有聲息。這時的麗姐兒全然不知父母在爲她找女先生。
“照着你的囑咐寫了這樣的信,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不妥之處。”林氏對着徐熹道。
“夫人寫的自然好。”徐熹看了好一會兒才道。
林氏無奈地笑笑。
“一會兒祖父回來了,可得你去說,我做媳婦的,沒法開這口。”雖然徐老太爺從沒訓斥過林氏,可林氏心裡發憷。
“好,我去說!”徐熹自告奮勇。
“放心,祖父是個明理的人,我們都是爲麗姐兒着想,想來祖父也不會說什麼的。”徐熹安撫林氏。
林氏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
“還有,那個紅豆你到底查出來什麼沒有。都這麼長時間了,我一天到晚提心吊膽的,你倒是想想辦法啊。”林氏這話說的不錯,她甚至都帶着孩子們去了寺廟住了一段日子。
“這馬上就要中秋了,想來過了中秋,爲夫必給你個交待,如何?”徐熹神情肅穆。
“說好了的,可千萬別再出什麼岔子。”林氏道。
“自然。”徐熹接着道,“原本是打算帶着你和孩子們在中秋前去揚州的,可大早上剛剛接到了公務,有些棘手,就只能拖到中秋之後了。”
林氏看着徐熹歉意的眼神,心裡軟的一塌糊塗,笑着道:“不急,反正早晚是要去的,總不能爲着我們讓你把外面的事給擱置着。你們男人家在外不容易,我在內宅裡等着就是了。”
徐熹和林氏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兩人臉色都紅紅的,很好看。
“夫人,徐管家要求見。”傳話的小丫鬟莽莽撞撞地闖了進來。
“讓他進來吧。”徐熹和林氏尷尬地笑了笑。
徐福一進到花廳中才發現徐熹也在,頓時疏了口氣,平靜地與徐熹和林氏見禮。
“怎麼樣?可拿了憑證了?”林氏開口問道。
“拿到了,請夫人過目。”徐福將薄薄的契書給了林氏看。
“那家人怎麼說的?”林氏看着契書點點頭,復又問道。
“那家人開門的是個老媽子,看着我驚嚇地差點暈過去,連問了好些話才放小的進去。那家的男人們都去攤子上上工去了,家裡就留了婦孺在。那家的太太臥病在牀還硬撐着做針線,家中的兩個女兒大的大,小的小,哪個都不濟事。且小的說明了來意,那家能做主的說什麼也不肯接銀子,只說那畫是報答夫人的。小的也七拐八繞地套話,想來是那太太精力不濟,着實是受不了小的呱噪,只得簽字畫押,說話卻也是滴水不漏。小的看那戶人家着實寒酸,連茶都沒有,着實打探不出什麼,就只好出來了。不過那家人看着倒像是正派人家,雖不是什麼讀書人家,卻也禮數週全,不是什麼蓬門小戶。後來小的留了個心眼又四處打探了這戈家的近鄰,最後也只打探出來這家賣字畫的老頭叫戈異。”徐福話音剛落,徐熹的眼神明顯犀利起來。
“可知道是哪個異?”徐熹連忙問道。
“小的猜想和爺一樣。”徐福擡頭看了徐熹一眼復又垂手。
“打什麼啞謎呢?”林氏覺得奇怪。
“也不知這是福是禍。“徐熹嘆了口氣。
“到底怎麼了?”林氏急了。
“沒事,你莫要擔憂。”徐熹接着道,“我還有公務,先去書房,這信你看着辦吧。”
徐熹帶着徐福去了書房,只留下呆怔的林氏。
“戈家人可有什麼異常?”徐熹邊走邊問。
“戈家人就是驚恐,且口風很嚴。不過看着戈家婦人的樣子,倒像是讀過書的,臨危不亂。”徐福接着道,“奴婢還特意打探了戈家的鄰居,親眼看了戈異所做的年畫。”
“如何?”徐熹腳步一頓。
“應該就是戴進本人。”徐福的回答讓徐熹眸色一亮。
“小的也跟着爺讀過幾年書,跟着老太爺看過不少名畫,雖不敢大言不慚識得名作真僞,卻也有幾分眼力。”徐福的本事徐熹心裡自然有數。
“會不會是戴進的親戚族人之類的?”徐熹問道。
“即便是沾親帶故,也用不着這樣惶恐。”徐福接着道,“小的還特意去那戈異的書畫攤子看了,果真是窮困潦倒,但畫作卻樣樣是精品。”
“這樣的大才可惜了。”徐熹感嘆,接着道,“得和祖父說說。”
徐福欲言又止。
“怎麼了?和我還藏藏掖掖的。”徐熹道。
“這事兒還是別和老太爺說了吧。”徐福只說了這一句,徐熹就明白了,徐福這是不想讓徐家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