綵衣坊裡的一切工作其實都已經準備好了,只等着開張了。還淚還在軍營的時候一有空就會畫畫設計圖。康國人的衣服太過單一了,雖然會染色但是色彩也極爲簡單。還淚設計的衣服有唐朝風格的寬鬆簡單,也有清裝的華麗大方,有燕尾服的翩翩風度,也有T恤一般的自然隨性。
綵衣坊定在除夕前三天開張,正好可以趕上人們過年買新衣服。這廣告自然早就打出去了。做爲與望江樓同一個老闆的店,還淚沒花多大力氣就把廣告打得響亮響亮的。她先是送了一批漂亮衣服給瓊燕樓了姑娘們,這可都是免費的模特,自然要好好利用。這些送出去的都是大批量生產,大中小號都有的衣服,吸引的都是些小家碧玉。大家閨秀來,店員都會呈上一本畫滿各種衣服的冊子。你可以任意挑選然後根據你的身材給你做。當然,這些衣服的價格會和外面擺着的有很大的不同。當然,如果你銀子再多一點,面子再大一點就可以提出申請,讓老闆根據你自身的條件氣質爲你設計一套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衣服,老闆願不願意可不是你說得算。當然,這銀子自己掂量着。
作爲即將要打造成這世界第一的服裝品牌當然要有它的標誌。這標誌同望江樓的一樣,是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不同的是大衆服飾上繡的是一隻黃色的鳳凰,冊子上做的服飾繡的是一隻火紅的鳳凰,而特別設計的是一隻金色的鳳凰。
女人總是覺得自己衣櫥裡少一件衣服,然而這個世界的衣服實在激發不起女人購物的樂趣。綵衣坊要做的是在女人愛美的天性上下文章,使得美女們好不心疼的把大把大把的銀子砸到綵衣坊。
綵衣坊做的也不全是女人的生意,對男性的服裝也下了功夫。早在一個月前還淚就往宮裡和夏子玉那送了好幾套衣服。
夏子玉的那幾套白衣是還淚按照她對詩仙李白的想象來量身打造的。素淨的白,秉承了唐朝服飾特有的飄逸隨性。整套衣服極爲簡單,沒有一個裝飾性的刺繡,甚至沒有一個釦子。她把下襬加長契合了夏子玉矛盾的內斂與張揚,這套衣服竟讓夏子玉穿出了詩意,羨慕得翰林院衆書生兩眼像豺狼見了綿羊,看得夏子玉背脊發涼,心裡發慌。難道他們有某種特殊的愛好,可我不好這口,你們千萬別找我啊!
獨孤雪收到的幾套衣服可真花了許多本錢的。與夏子玉相反,衣領上打了個圓潤的如意結,一路下來許多個小釦子,像清朝皇子的裝束,衣服極爲貼身,顯出修長的身形。腰束得有點緊,這樣顯得氣宇軒昂。黃金的線在每一套衣服的胸口繡着不同詩句,典雅而高貴。獨孤雪本來就是可以把白穿得高貴的人,穿上這套衣服就像天山上的雪蓮花,傲視冰雪,孤芳自賞,又把孤獨融在花蕊裡。
獨孤蕭的衣服就可愛至極了,袖口縮小,免得他常常弄髒了,玩起來也不方便。衣角上掛了好幾個小飾品,左胸繡着只大花貓,懶洋洋得蹲着,讓人看得溫暖而又舒適。長褲寬鬆休閒,褲腳還有一個俏皮的小開衩,奔跑起來兜着風。那一身白衣,白得聞得出陽光的味道。獨孤蕭極爲喜歡這幾套衣服,欣喜高興得滿皇宮跑,逮住一個人就現他新衣服。這綵衣坊在他的宣傳下皇宮一下子就人盡皆知了。
還有個就是李白了,他自然鼎力支持還淚了。綵衣坊還未開張李府就訂了年關要採購的所有冬裝。還淚自然也幫他老爹設計了幾套,那李白在朝堂羣臣中那個叫現啊。這裡也不多添筆墨來說他的嘴臉了。反正綵衣坊在幾位超級模特兒的大力支持下還未開張訂單就接不過來了。
綵衣坊在大忙着,但是綵衣坊的老闆現在卻獨自一人騎着馬在大街小巷亂逛。這位甩手掌櫃把所有事情都交給管事柳絮了。前幾日下了一場大雪,現在雪雖然已經停了,但還是白茫茫的一片,倒真的有點“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味道。雪積得極厚,踩上去還咯吱咯吱的響。還淚就這樣騎着馬慢慢行着,她似乎在思考些什麼。與其說人駕着馬,還不如說馬帶着人,因爲那人也不知這道路通往哪裡。這白衣輕裘,這高頭大馬,這灰牆古道像是晚間八點的電視劇。還淚不禁生一種奇怪的感覺,是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來這個世界短短一百多天,還淚卻恍如隔世。是,就是恍如隔世。人一無聊就會陷入胡思亂想之中,特別是還淚這種穿越來的外來人口。在軍營裡要訓練,要考慮怎麼訓練別人,還要抽空畫畫設計圖,這使還淚沒空去想這些。自己想要一個怎麼樣的人生,自己能要怎麼樣的人生?生命的問題幾千年來所有的哲學家都沒有弄明白,還淚當然也想不清楚。但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會思考這個問題,以期得到爲自己未來指明道路的方向。還淚還在苦惱着,因爲她還不知道她該怎樣活着,如何才能活得更好?她活着的意義又在哪裡?她是否應該存在這個世上?這樣一個康國她是否有能力用她不多的學識支起?最最主要的是康國的那位皇帝陛下怎麼看待她?未來幾年的局勢將如何變化?
這一切對人生的思考歸根結底是因爲明天的除夕。明天又是除夕了。“每逢佳節倍思親”這世上有家、思家的人都還有個家可回。即使現在回不了家,那明年的除夕、後年的呢?唯獨還淚有家卻歸不得,這怎能不讓他把自己的心孤寂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裡?
天空上不知什麼時候飄起了小雪,顯然這位臨時客串的哲學家還沒發現這點。雪搖搖蕩蕩得飄下了,飄進那身輕裘中,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雪地上還留下一長串的馬蹄印,看不到源頭,消失在遠方。
還淚反身躺在馬背上,望着天空,輕閉着眼。雪花飄落到她的臉上不消一會兒就消融了。臉上一片溼漉漉的,也不知是否偷偷落了淚。那匹俊秀的白馬似乎也感染主人的心情,此時像一匹走不動的老馬,一步步向前踱着。
像是在放逐,一場心靈的放逐。起因是那刻骨的思念,也是無望的思念。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不管她如何的不羈瀟灑,無論她如何嬉笑怒罵,她還是一抹無根的浮萍,飄零在瀚海中。夢裡不知身是客,還可以一晌貪歡。最痛苦的是明知自己身是客,又怎麼去貪那一晌的歡?
馬蹄停了下來,原來逛了幾圈又逛回了宰相府。宰相府門前掛了幾個紅燈籠,在這一片悽美的雪白中點了一絲喜慶,兩絲的溫暖。還淚苦笑一聲,翻下馬,看着宰相府的大門,心柔軟了些。搖搖腦袋,甩去滿腦子的情緒。牽着她的愛馬,該回家了,不然裡面的家人該當心了。家人,是啊!家人。有時候家人不一定是有血緣關係的人,愛你,你愛的人都可以成爲你的家人。還淚彷彿全身都熱起來,家,本來就是一羣相互關心,相互愛護的人住在一起。如果一家人不相愛,冷漠自私的生活在一起,可以稱爲家嗎?宰相府的人是愛她的,她也同樣報以關愛,又何必自尋煩惱,用一點可笑的血緣把自己孤立起來?
還沒走進主屋就飄來飯菜的香味,快開飯了,大夥兒還在等她吧?家裡有人等着的感覺真好,原本大得有點氣勢逼人的主屋也可愛了許多。還淚加快腳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