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似乎總有人看着自己,不太敢睜眼,又害怕驚着眼前人,只得詳裝酣睡,眼睛想着悄咪咪的睜出一條縫隙,但是如千萬鈞的石塊壓住一般。思想在奔騰,但是周身氣力如同被抽走一樣,那人還在注視着自己,楊旭的第六感像標兵一樣支棱着,可自己的力氣呢!一種令人窒息的無奈感層層的裹住自己。寒冷,害怕,開始慢慢的襲來。鼓了鼓氣力,顫顫巍巍的擡起一絲眼皮,發現眼前依舊一片黑暗。
一絲叫聲乍起,“這個人眼皮動了!”接着七嘴八舌的聲音傳來,“人沒死,還活着!”“是不是 喝醉了躺地上了。”“這剛立春的節氣別凍死了……”“……”
楊旭心理一聲嘆息,還是活着,這纔回憶起昨晚一個人喝大了,似乎沒有回到家,這地面咯的後背冰冷估計是躺大馬路上了,想到家,自己那顆癌變的肝臟似乎又在狠狠的撕裂自己的胸膛,疼,真疼!
作爲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老婆帶着孩子跟自己離了婚,自己又發現得了肝癌又是晚期,簡直晴天霹靂,按照醫生的意思,即使接受治療自己還有六七個月的活頭,楊旭索性放棄了治療,開玩笑,花上百萬接受痛苦的化療,還不如順其自然的過活,哪怕暴屍街頭又怎麼樣還是一個逑樣,何必去奢求痛苦的度過那區區多出來的幾個月時間。
旁邊一個學生模樣的小姑娘,輕聲的問道:“要不要給你打120?”
楊旭苦笑着搖搖頭啞着嗓子回道:“不用了,謝謝你小姑娘!”打眼四周尋索了一下週遭的環境,果不其然自己躺在骯髒的馬路邊上,用盡吃奶的力氣伸手去扶着路旁的石柱,見旁人想搭把手,擺擺手謝絕伸過來的援手,踉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那難忍的咳嗽悶的胸腔一陣痛楚,每一聲咳嗽就像大鼓敲在胸口一般,楊旭在衆人的目光下,挪着身軀搖搖晃晃的離去。
想起以前的歲月,自己當過兵,打過仗,退伍後做起小生意,恰逢好時節,生意越做越大,荷包鼓起來的時候,當時也是美女成堆,夜場當家,後來自己收心成家,也算是和和美美的幸福日子,不過真應了那句老話,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隨着公司的每況越下直至破產,家裡也困頓了起來!貧賤夫妻百事哀,夫妻倆三天小吵,五天一大鬧,最後實在過不下去了,只得分道揚鑣,想想自己的窘迫的家底,楊旭徹底泄氣了,不想再爭吵,孩子直接讓給了前妻!自己踏實下來,生活開始朝九晚五,當了上班族,沒想到安穩的日子還沒過去半年,自己就在一次體檢中被查出癌症,肝癌晚期——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他打死也想不通,爲什麼老天爺一次性把所有的壞事都丟給了他?
治療,楊旭壓根沒想過,辭了工作,天天窩在家裡,或者混跡於酒吧!因爲只有在酒精的作用下,身體的痛楚纔會減少幾分,可以閉上眼睛安穩的度過幾個小時,直到疼痛再一次將自己喚醒。
手機的鈴聲又一次將楊旭從牀上喚醒,剛平靜下來沒多久的安穩時光再一次被打破,楊旭一擡將手機從牀頭櫃上掃落下來。但手機還是堅持不懈的叫着,楊旭連着身體翻下牀,滾落在手機邊上,撿起來手機,齊向東的名字映入眼裡,齊向東,熟悉的名字,搖搖腦袋記得那是曾經的戰友,好像上一次見面還是自己正發達的時候去首都辦事,請他吃了頓飯,想想也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楊旭還是猶豫的按了接通,一股熟悉的首都口音傳來,“旭兒,我向東,剛從老戰友那知道你的事了,身體現咋樣?”
楊旭苦笑幾聲,強忍着咳嗽,回道:“還行,暫時沒見到閻王他老人家,不過我尋思着日子快了,本來打算悄默聲的走,老戰友們也別過來了,這裡也算是向你告別吧!電話我就不一一打了,弄得大傢伙都不痛快,你通知一聲就成了。”
“別介,我說哥們,找你有事呢?”
“這時候我還能幫你啥忙?”楊旭左手揉了揉胸口。
“知道我爸嗎?以前跟你說過!”
楊旭撫着額頭“是,你提過幾嘴,叔叔好像是中科院的院士,是吧,老說去拜訪一下,究竟到了還是沒見成!”
齊向東的聲音,霎時小了很多,“我爸正在科研所做項目,想找個人做實驗,當然實話實說,有一定……一定危險,估計十有八九人就沒了。”齊向東咳嗽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咱們是兄弟,要是健健康康的,身體倍棒的,肯定不找你了,不……不是聽戰友說,你……晚期了?也不打算治了,我想,是吧?你想……不過呀,這報酬,還成,給的不老少,咱叔叔阿姨侄子也得繼續生活不是!你要是覺得行,你就過來,要不行,當兄弟我沒說,我找你賠罪,以後咱們還是好兄弟。”
自己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這父母和孩子是自己的牽掛,想想自己的一生現在這樣也有些活該,人活得任性了,最後還能反哺一下,着實也能減少自己的愧疚,現在有這機會,楊旭幾乎想都沒想,一口應了下來,“行,反正沒幾天活頭,找你聊聊也挺好,臨死前也算能爲國家科研做點貢獻,爲家人添補點也算是這百十斤交代的值了,你等着,明個我就買票過去!”
首都的這一邊,齊向東正在父親齊教授的面前講述自己這位老戰友的過往,“楊旭這小子是我最好的戰友,這小子新兵時候和我就是上下鋪,頗有些文武雙全的味道,對歷史典籍知道不少,尤其精通我軍戰史,那武的方面更不用說,跟我在第四快速打擊團,那--咱團也是赫赫有名了吧,這傢伙在人尖裡也能冒頭,別的不說,光是二等功就得了兩次,三等功四次,人品沒得說,就倆字,仗義,關鍵是在戰場上那是背靠背的弟兄,人雖說花了些,那也是年輕時候的性情,爸,你說這樣的人咋樣?”
齊教授冷哼了一聲,“他怎麼樣我不知道,反正你是不怎麼樣!”
齊向東臉色一紅,“我說爸還能不能聊天了,把缺點往人臉上懟。”
“唉!”齊教授嘆息一聲,“要不是時間來不及,我真想好好考察考察再決定,這次時間緊就只能信你了!”
“我說親爹唻,就好像兒子能害你似的!”
齊教授瞪了一眼,“還真不好說!”
齊教授還真有難言之隱,當然與身體無關,華夏在量子力學和量子光學的量子物理學說的快速發展,量子力學認爲,微觀物質處於似是而非的狀態,即一個原子可以同時具備兩種狀態,QPU遵循海德堡測不準原則,一組數量精確的同時另一組數據必然錯誤,利用量子傳輸信道,以線性偏振和圓形偏振爲基礎四個方向生成隨機量子基數。到21世紀30年代後期量子理論深入物質運動傳播從高物質高數量通過介物質以光傳播的速率用以定點時空的傳播成爲可能。在不連續的空間以物質波的形式傳播過去在另一個空間得以重建同一物質,這一學說在國際上引起軒然大波,雖說對世界幫助很大,但是同樣存在不可彌補的缺陷。所以在聯合國大會,安理會五國緊急磋商,隨後所有的國家共同宣佈禁令,爲了防止有國家傳送人員回到過去改變歷史,封存所有在實驗的量子傳送機器,並在華夏首都制定協議——首都協定,協定規範所有的國家銷燬有關量子波傳輸的機器,這次會議取得圓滿的成功,華夏開始封存有關機器。並準備數日後在聯合國人員的監督下開始銷燬!物質波的傳輸,以年爲時間單位,往後傳輸每五年人類的機體可以年輕一歲。
這門科研活動華夏本來就是領頭羊,無論是理論還是實現科研能力的機器華夏都走在了前列,領先他國近十年,所以銷燬活動率先在華夏科研設備所進行。科研所的李宏偉所長,幾乎是伴隨着華夏量子波研究成長起來的,四十多年的研究,如今早是兩鬢斑白,成果就是眼前泛着藍光的穿梭機,穿梭機外表擁有超高密度的t3000多分子纏繞纖維,因爲以物質波光速穿梭,普通物質會在高速下分解,所以全套以應緩的方式把人塞進穿梭機裡與外界隔絕,冰冷的殼體,在李宏偉的手指尖摩挲。
老齊看着所長老李頭的背影,眼神閃了閃,換上一副悲傷的表情。“老李頭,捨不得啊!”
李宏偉沒有回頭,聞聲就知道是副所長老齊,兩個人既是朋友又是半生搭檔,知根知底,“數十年的心血,那是說捨得就捨得的,這機器銷燬之後,咱們就得退休回家了,這輩子算是碌碌無爲了,不甘心呢!”
齊教授偷瞥了李所長一眼。“誰也不甘心,你老李四十年時光,我也是四十年陪着過來的,要不咱們試一試?說句難聽的,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知道。”
這潑天的膽子也是驚的李宏偉一個激靈,隨後這個念想如瘋漲的藤蔓爬滿心頭,“對啊,誰也不知道,誰也不知道,做一次,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反正誰也不知道,做一次。”
轉過身原本渾濁的眼睛閃着光芒看着老夥計。
“做一次?不過怎麼操作啊?沒有試驗對象,你想現在社會誰沒家沒口的,誰願意傳到誰也不知道的地界,甚至是生是死還不知道?”李宏偉有些興奮,語速飛快的分析,“還得有些本事,穿過去之後年齡最好在青壯年,時間節點也的準備好,戰亂不行,文哥也不行,直接當匪或者間諜被抓了,別是壞心眼,好事沒做過,壞事幹不少……”
“老李,我有個人選正合適,”接着低聲把自己兒子的戰友介紹了一遍,當然爲了安老夥伴的心,摻雜很多水分。
“你別說真可以,當過兵,受過咱們教育,45歲,這年齡也合適,這個年齡傳過去那個時段合適。”
“1893年,整好十七。”
“好就1893了。”
楊旭在這段日子簡直遭了大罪了,自己身體不利索,幾乎被齊向東拖着行動,收拾衣裳,腦袋前端颳了一個乾淨,後半部分又結髮紮了一條馬尾辮,齊教授把情況介紹了一遍,最後把他的死亡證明遞給楊旭,肝癌晚期,2033年三月初三,死於長城腳下一個小診所。齊向東把匯款單給楊旭看了一眼四百萬已經打到楊旭父母的賬戶,自己把親手寫的遺書遞給齊向東,慢慢的走進了穿梭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