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很快就把楊銳帶到了地方,楊銳推門進去也不見人,直到進了院子裡的廠房裡,才見到了人影,除了麥克尼爾和哈利之外,還多了幾個洋人,和以往一樣,這個老闆的到來諸人還是愛理不理的,老闆很受傷,只有麥克尼爾上來喊了聲“老闆。”
楊銳把帶路的姑娘打發了,和麥克尼爾說起了正事,他現在是身份有點像實驗室的管理人了,哈利帶來的幾個助手都是他安頓好的,聘用合同也是他簽署的。麥克尼爾先是解釋了搬家的原因,人員的增加還有實驗室對更大空間的要求,所以就搬過來了,三層的小樓有九個房間,住這些人綽綽有餘,院子裡蓋的廠房也夠大,花了點錢收拾了一下還有地方剩,麥克尼爾很大方的要把其中最大的一間給老闆做教室。
楊銳對搬家的事情沒有什麼想法,他早就想搬了,那院子太小了,既然如此就把那個院子退了,全搬到這邊來。楊銳又問陸行的無線電臺的情況。
麥克尼爾說道:“老闆,那是哈利帶人乾的,因爲這裡到日本的距離太遠,所以就用的是火花式的發報機。我們還考慮到了更遠的地方,比如我們的家鄉美國西海岸。”
暈,居然能弄那麼遠,楊銳問道:“可以傳送這麼遠嗎?”
麥克尼爾點點頭,說道:“可以的,老闆,只要那邊有那種玻璃管接收機就可以。而且那個玻璃管發射機也正在研製,哈利新來的助手裡面就有個手巧的傢伙,我看我在這裡的作用越來越少了。”他說完之後聳聳肩。
無線電能不能到美國楊銳不關心,只要能到日本就好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抓緊三極管的製作,之前做的太次了,要麼故障率很高要麼達不到設計的效果,聽說新來的傢伙完全可以超越麥克尼爾,楊銳就稍微放心了。又想起之前說的廣播,說道:“那個廣播怎麼了,那些技術上的問題都解決了嗎?”
麥克尼爾正想此事,他天天盼這楊銳回來,自己好早日離開滬上回到美國,開始實施那個激動人心的大計劃。他興奮的說道:“真是讚美主。廣播已經好了,收音機也已經ok了。我們已經做了很多次試驗,哪怕是雨天,蘇州也能聽到這邊的聲音。我恨不得馬上就去紐約,遊說那些銀行家們……”
見他這麼興奮,楊銳哈哈笑了起來,說道:“技術上沒有問題的話那你就馬上準備吧,我明天會給你一份簡單的計劃書,你到了美國之後,第一件事情是獲得政府的經營許可,獲得之後那麼我們將成立一家公司,並且在紐約建立一家廣播站,然後再去找那些貪婪的銀行家們。當然,你作爲執行人將會被公司授予5%的股份的。”
麥克尼爾聞言很是興奮,搓着手只說感謝上帝。“記着,一到美國就先找一個精明一些的全職律師作爲公司的法律顧問,要知道我們使用的有些專利是別人的,這個問題要處理好。二是要先拿到政府的許可,這兩點很關鍵。”怕他興奮過頭,楊銳補充道。“明年世博會在美國,我將會過去的。”
麥克尼爾連連點頭,作爲美國人他是非常清楚律師的重要性的,特別是做生意。晚上的時候,楊銳在高檔西餐廳一品香番菜館訂了位置以歡迎哈利那幾個新來的助手,順便叫了在陸行的鐘觀光和奧雷,趁着大家開懷暢飲的檔口,楊銳正和鍾觀光述說東京之行的情況:“自勳已經加入我們了,有他爲引,東京已經開始佈局,已經辦了一個報館以宣傳我們的救國綱領。哎,東京的學生還是多以排滿仇滿爲主,革命大多隻爲泄憤,不爲救國,我私下和一個叫青年會的革命組織接洽過,但是他們也是如此,所以就不歡而散了。對了,去年那個福建的林獬記得吧?”
鍾觀光點點頭,楊銳接着說:“他也是青年會的一員,他是建議我們迎合學生的態度,應該宣揚排滿主張共和,我幾經考慮還是忍住了,不以排滿爲目的,革命之後也不能共和。”
說道着,鍾觀光點點頭,他說道:“你走之後,我就在考慮革命的事情,苦悶無解之下,我就和雷奧談了。”見楊銳很吃驚,他擺擺手示意不要緊:“他說按照他對中國的理解,這樣的國情勢必革命不可,而且要像德國一樣,有一個強勢的君主來重新統一中國,這樣中國纔有希望。”
沒想到這事情雷奧也有類似的觀點啊,不過這個觀點應該和德國的實際建國曆程是一樣的,或者說德國和中國再很多事情上有類似的地方,可德國的統一是在上個世紀,現在已經是二十世紀了,推翻清朝再搞一個帝制出來,那結局就會和袁世凱差不了多少了,深怕鍾觀光受了雷奧的影響,想了一下說道:“雷奧說的就是德國的建國史,對我們中國未必合適,德國原本只是鬆散的聯邦之類,從來沒有統一過,所以需要強勢統一,而且那是在上個世紀,現在再弄個皇帝除了鄉下百姓已經沒有人會認可了。”
如今這拒俄範圍越來越廣,聲勢越來越大,足見革命新生力量之強,而這些年輕人都是類似愛國學社那般追求民主自由的,真要是再弄出個皇帝出來搞專制,反對的人必定又像這個拒俄運動一樣如火如荼,鍾觀光問道:“那不立皇帝,又不搞共和,那怎麼辦?”
對這個問題楊銳早就想過——他不是敏捷之人,沒有急才,所以所有可能的問題都盡力想全,以好應對。他說道:“這個問題我想過,最好的就是不要把清廷徹底趕下臺,讓他把權利都交出來,只保留虛位,這樣就類似英國的君主立憲了,但是這個情況比較難,這皇帝畢竟是異族,漢人難以接受。革命軍一起,我們、革命黨、清廷將三足鼎立,革命黨是一定要徹底把清廷趕下去的,我們內部又何嘗不是這樣想,所以最終的結果是清廷一定退位,那我們就只有一條路可選了,就是一會專政。”
一會專政,鍾觀光感覺這個詞很是拗口,其實楊銳也感覺這個詞拗口,但是意思卻是很明白。問道:“清廷爲何不能下臺?滿清苦中國久矣。”
楊銳笑道:“革命爲的是中國,不是爲了復仇,就是要復仇那也要穩定之後再動手。清廷之前做了什麼不管,但是從常理上說革命之後清廷不退位有助於中國穩定的。你想,皇帝沒有了,鄉下的百姓會怎麼想?蒙、回、藏之地會怎麼辦?那些手裡有兵的人會怎麼想?有道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那些有權有兵的督撫可沒有出過國,更沒讀過什麼民主自由之言,到時候必定天下大亂,這也是爲什麼那多人提倡改良不願革命的原因。當今之世,擺在中國就兩條路,一是君主立憲,一是廢帝共和。前者中國將穩定過度,後者則要內亂個幾十年再由強權統一。”
這話說的其實是後世真實的歷史,也許是推測的太過深遠了,鍾觀光沒有質問反駁,而是久久不語,等了許久,他才說道:“那麼我們如何革命?”
這是革命的具體策略問題,楊銳說道:“不管之後是君主立憲也好,還是共和之後天下大亂也好,我們有兩個東西要抓牢,一是軍隊,沒有軍隊革命只是鏡花水月,二是實業,有軍隊沒有錢不行,有錢沒工業不行,我們槍炮之類都要能夠自制,不能依賴洋人。”
這兩點鐘觀光深以爲然,有槍有錢那纔是能說革命,實業他是懂的,而且現在就在辦啊,效果還是不錯的,日進斗金的。只是這軍隊就不明白了。他說道:“這些日子學社好像是在訓練學生軍,是否我們……”
楊銳搖頭道:“這些都是花架子,沒用的,學社的是學南京陸軍學堂的,南京是學北洋的,北洋的學日本的,日本又是學德國的,當今天下,德軍最強。所以我們要辦軍隊還是要學德國。”後世的炮黨就是辦了軍校纔開始發家的,這點他是要借鑑的。
想不到這軍隊還有這麼多曲折,再想到楊銳和德國那個叫呂特的領事的關係,鍾觀光恍然大悟道:“對對,你和德國領事呂特有交情。”
見他誤解,楊銳心裡苦笑,這年頭其實爲中國和諧穩定做出最大貢獻的只怕是洋人,他們就是要中國乖乖不動不亂,任其切割。大平日子裡掙的錢可比戰爭歲月裡搶的錢多得多啊,加之庚子賠款九億之巨,傻瓜纔想中國亂呢,或者就是亂也是邊邊角角的小亂,國內大局絕對不能亂,據說辛亥時袁世凱的出山也是洋人們強烈要求的結果,因爲只有他能維持中國的穩定。自己這邊決心造反,而且還派人去德國學軍事,不要說德國不同意,就是同意了其他列強也會發現並且最終反對,德國只能後期勾搭勾搭。
見到楊銳苦笑,鍾觀光就不明白了,平時那呂特不是挺夠兄弟的嗎。楊銳說道:“我和呂特關係好,那隻手私人關係,派人去德國學軍事那涉及國家利益。現在洋人們都只認清廷的,就是日本和法國也只是小動作支持革命黨。我沒有打呂特的主意,我打主意的人是雷奧。”軍隊指望雷奧是在回滬上的船上決定的,在日本幾番打聽,得到的信息是列強的正規軍校一定是要清廷的推薦或者地方督撫的推薦才能上,如果沒有推薦那就只能上一些像成城學校這樣的垃圾地方學陸軍,這還不如不學,苦思之下就想到雷奧了。
“雷奧?”鍾觀光不明白了,“他和你有生死之交,是會同意幫忙的,可是他能幹什麼?你看他……”
“你說的我知道,我明白”楊銳打斷了他的話,“我要的不是雷奧指一個人,雷奧在南非還有一幫子人,都是德國高級軍官出身,而且經歷了實戰,有這些人爲骨幹組成一個軍校那一定不比去德國學差,只會更好。”
想不到還可以這樣,鍾觀光大喜說道:“那我們馬上就和雷奧說啊,還有那軍校建在哪裡?”
快到手的東西一定不要急,楊銳說道:“彆着急,明天和雷奧說就好了。至於軍校,是不能放在國內的,到時候槍炮一響,清廷馬上就知道了。實在不行的話,那就放在南非那邊好了,這樣那班德國人不要跑來跑去。不然一大幫洋人在中國很容易走漏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