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蔭趕到醫院,陳若涵的父母還在守着她,鄭淑芳已經回去了。
陳若涵坐在牀上,表情木然的沉默着,似乎什麼都激不起她的情緒一樣。
“寶貝,你跟媽媽說句話啊,你別嚇媽媽好不好。小蔭你看,她從醒了到現在一直這個樣子,我和她爸爸都擔心死了。”陳母說着又掉下了眼淚。
林小蔭上前,低下頭說:“沈卿卿今天葬禮,你去不去?”
她也是在醫院碰到了孫晨才知道的這個消息,她清楚的知道,這樣的方法對陳若涵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但是她卻也知道,徹骨的疼痛纔是快速痊癒的唯一辦法。
陳若涵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裂縫,她擡頭茫然的看着她,似乎還沒有理解她話裡的意思。
“不行,”陳母率先否決了,“小蔭啊,你怎麼想的,那一家子恨不得吃了若涵,你還讓她去參加那個女人的葬禮?”
林小蔭沒有看陳母,表姨媽的心思她懂,沒有哪一個媽媽是不疼自己的孩子的。但是,陳若涵的現狀,不是小心翼翼的維護就能痊癒的。她一天不面對自己,她就一天活在自責當中。
“我去!”因爲長時間沒有開口,陳若涵的聲音沙啞的厲害,臉上也終於多出了表情。雖然很悲痛,但是也比死氣沉沉的樣子好了很多。
“姐,你陪我去買身黑衣服吧。”
她掙扎着要起來,陳母立刻不滿的又給她按了回去。“你躺好不準去。小蔭,你走吧,若涵不去。”
陳父一旁看不下去了,上前就扯開了自己多事的老婆,她就沒看見女兒終於不在沉默了嗎?
“哎呀,老婆子你能不能別鬧了,孩子大了,她有自己的判斷力。”
陳母脾氣一上來,誰也說不住的樣子,“我說不行就不行,難道眼睜睜的把女兒送去讓他們欺負麼?”
陳父在家本來就處於弱勢,向來是言聽計從,老婆一翻臉,他想了半天才敢說:“若涵不去,這輩子都不會心安,你沒看到她都快傻了的樣子嗎?難到你要讓她一輩子不開口說話嗎?再說了,小蔭會保護好她的,對吧?”
顯然是第一次反抗,陳父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
林小蔭點點頭說:“姨夫姨媽你們放心,我保證若涵不會再受到任何欺負。”
陳母臉上還是不情不願,但是一想到陳若涵面目表情的樣子,她就只能狠下心來,“好了好了,就你們有理。快去快回,燒柱香就趕緊回來知道嗎?”
“嗯。”林小蔭回着,陳若涵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着從牀上下來,穿上鞋就往外走。
衝着陳父陳母點了點頭,林小蔭就轉身追了上去。她心裡清楚,這一趟對她來說,絕對是場硬仗,惹了衆怒她未必能擺的平,只盼孫晨還不至於狼心狗肺到不管她們的地步。
……
陳若涵一身黑衣的出現在葬禮上,身側的林小蔭亦步亦趨的跟着她。
參加葬禮的人都是從鄉下趕來接沈卿卿回鄉的家人,一張張質樸的臉,都有些詫異的看着她們兩個,直到孫晨的嬸子撲了過來,大罵着“狐狸精,殺人兇手!”衆人在驚醒,一個個眼裡的恨意都像要衝上來教訓她一頓一樣。
林小蔭隔開老太太,陳若涵依舊自顧的走着,有幾個人試圖上前阻攔,又被趕來的林小蔭一個個領着領子丟開了。
“各位,我妹妹是來送卿卿最後一程,不是來找麻煩的。死者爲大,不要在葬禮上鬧行不行!”
“滾,不是因爲你們卿卿會死嗎?”人羣裡響起了這樣的聲音,立刻就吵嚷不安了起來,山裡人思想單純,卻也是認死理,他們認爲錯的,那就不會有任何改變。
撲上來的人越來越多,林小蔭只能放倒幾個作爲警告,但是畢竟寡不敵衆,護着陳若涵的力量也越來越薄弱了。
“打死她們,給卿卿報仇!”不知道誰又喊了一聲,不要命的往上衝。哪怕知道林小蔭會功夫,也毫不畏懼。
一時間林小蔭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本能的繼續護着前行的陳若涵。她又不能真的對這羣人下手,不消片刻陳若涵就已經被人揪住,眼看就要打了下去。
“你們都給我住手!”孫晨的聲音急急的插了進來,上前拉開了要打陳若涵的人,把她護在了身後。“沈翠屍骨未寒,你們這些當長輩的這樣鬧,不覺得丟臉嗎?”
“孫晨,”有人義憤填膺的說,“沈翠對你那麼好,你還有臉護着這個賤人?是她害死你得老婆孩子?你到底有沒有心肝啊?”
多日來的奔波壓抑,讓孫晨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第一次他幾乎凌厲的面對着他的一衆鄉親,那跟夜燼多年磨練出來的氣勢,立刻讓一羣人瑟縮到了一旁。
“你們知道什麼在這裡胡說八道?這件事情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沈翠自己逃婚,自己去找她,車禍也是她突然跑到馬路中央纔出的。如果追根究底的話,最錯的人是我,沒有處理好兩個女人的關係,我才該死!你們想打想罵就衝我來,但是我有言在先,誰敢動她,就別怪我跟他過不去!”
衆人雖然依舊氣憤,但是孫晨畢竟是十里八鄉纔出一個的人才,是大家的驕傲。聽他這麼一說,就都不敢上前,一個個緊握着拳頭,看着陳若涵一步步走到掛着沈卿卿照片的骨灰盒前面。
她緩緩地跪在地板上,身邊有兩個老人,滿頭銀絲,同樣是毫不掩飾的憎惡,只是他們卻比其他人憔悴了很多,應該就是沈卿卿的父母了。
陳若涵沒有去看他們,只是擡手輕輕撫了撫照片上沈卿卿的臉頰,柔聲說:
“你很不恨我?雖然,你的死不是我造成的。但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依舊沒辦法心安理得的生活。卿卿,以前我放不下那個男人,卻也沒有想過跟你爭。如今,我還把他留給你。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原諒我,也不就此奢望。來送送你,我心裡也好受多了,你和寶寶在那邊一定要幸福,知道嗎?”
她爲她燒了幾張紙,起身的時候卻突然一陣眩暈,林小蔭摻住她往出走,身後一片夾着鄉音的罵聲,她們的都充耳不聞。不管她們願不願意,一切都結束了,活着的人還要繼續,所以未必活下去的那一個就是幸福的。
……
送陳若涵回了醫院,她的精神狀態已經恢復了很多,雖然依舊有些麻木,但是卻主動的吃了一些東西。她活着不只是爲了自己,她還有父母,還有家人,還有朋友,所以很快,她會變回曾經的陳若涵。只是在那之前,她心中的傷口,需要她一點點掩埋掉纔可以。
林小蔭見陳若涵這個樣子,也鬆了口氣,看來她做的是對的,雖然過程曲折了一些,但是,還是有效果的。
出了醫院,林小蔭就掏出手裡準備約夜燼出來吃晚飯,只是播出的電話卻是一個女人冰冷的回覆: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
林小蔭眉尖緊蹙,連播了五六個都是一樣的結果,心中的不安升騰的厲害。她又給夜馨播了過去,只響了兩聲那邊就接通了。
“嫂子,你見到我哥了嗎?”
不容她說話,夜馨就率先問道。
林小蔭眉頭擰的更深了,“你也在找他嗎?他一天都沒有給我打過電話,會去哪裡了呢?”
夜馨在那邊更是擔心的不行了,把知道的都告訴了林小蔭,“寧寧說天還沒亮,她就看到舅舅提着行李出去了,他還告訴她,不讓她吵醒我們。嫂子,你說我哥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
夜馨那邊已經是一片哭腔,林小蔭雖然心裡惴惴不安,但是還是壓穩了聲音安撫她,“夜馨,你不要胡思亂想,你哥怎麼可能還生你得氣。他一定是有什麼急事,來不及跟我們說。不然,我們等等,或許他過幾天就回來了。”
她說的沒有一點底氣,明明心裡比誰都着急,卻還要強裝鎮定。
“可是,哥哥他以前從來都不會這樣的。”夜馨很失落,她怎麼感覺都像哥哥還沒有原諒她的過錯。
他從來都不會這樣,林小蔭當然知道。只是這個時候她們再着急都沒有用,她丟了身上有定位儀,他能找到她。夜燼丟了,她卻毫無辦法。突然,林小蔭覺得她竟然一點兒也不瞭解這個男人,挫敗失落的感覺溢上心頭,讓她很無力。
強顏歡笑着,雖然明知道她看不見。“你哥現在和以前可不一樣了,他還要爲了我們以後的生活奔波啊。雖然,忙起來難免有些疏忽,我們再等等,他一定會回來給我們解釋的。”
“好吧。”夜馨說着,如今也只有死等這個辦法了。
“嗯,就這樣吧,我先掛了。”
掛斷電話的林小蔭,捏着手機發着呆,她怎麼也想不到,夜燼也會玩起了失蹤,他難道就不知道,他的家人有多擔心他嗎?究竟是多重要的事情,讓他連一點信息都不留給她們?下次見到他,絕對要好好問問,讓他改掉這個臭毛病!
只是,林小蔭不知道的是,她們的下次見面,場景竟然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