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澈突然明白雲夕用什麼方法醫治風霖的內傷,那是拿她自己的命啊……巨大的悲哀和憤怒涌上心頭,他牙關一咬,身周瀰漫起凜冽的殺氣!
大國師的靈藥在雲夕胸腹化開,雲夕漸漸感覺到四肢有了些許溫度,同時也感應到來自冥王心中的恨意。
“軒轅叔叔……”
雲夕及時扯住了他的衣角,“冥王陛下,你也和巫王一樣……想要我的至陰靈力修煉不死之身……是不是?我給了霖哥哥……你很生氣?”
冥王胸中血氣一滯,握緊的手指漸漸無力地張開,“夕兒……你居然相信巫王臨死前說的挑唆之言,卻從未信過我對你的一片心意?”
“既然不是……那就好,”雲夕鬆開手,“我與霖哥哥之間的事,與旁人無干……誰要是想取他性命,就先從我的屍首上跨過……”
烏日更達萊氣恨道,“吉娜!你怎可說出這般不知好歹的話?!若不是冥王陛下接到齊國女祝的急報,我與你母王根本不知道你已身處險地、落到巫王手中……爲了一個凡世少年自毀靈力,幾近喪命……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母王、有沒有想過我這個舅父的心情?”
雲夕怔住,視線落在軒轅澈凝寒的碧眸和抿緊的薄脣上,想到兩人第一次在崑崙的公格爾峰之巔相見時,他的眼神就是如此蕭索一片,彷彿綿延了千古的落寞和孤寂。
“對不起,冥王陛下……等我的身子好些了,就帶上厚禮到冰宮拜謝您的救命之恩……舅舅……我這就跟您回崑崙……以後什麼都聽您的。”
雲夕伏在烏日更達萊的懷裡,小聲地抽泣起來。
看到她頭頂白如霜雪的神羽和乾枯毫無光澤的黑髮,青鳥國師沉重地嘆口氣,將雲夕橫抱起來,“莫哭了……你一哭,舅舅心裡——這興許都是上神的安排……先回房給你理一下逆亂的內息。”
冥王本讓雲夕方纔的話惱得心灰意冷,打算此後再也不對雲夕心存愛護,但是看到此時蒼白得如同薄胎陶器一般的雲夕,脆弱地蜷縮在大國師懷裡,他的心房又陣陣抽痛起來,恨不得從烏日更達萊手中搶過雲夕來,以後由他仔細照料呵護,任何人休想再觸摸她分毫……
軒轅澈默然靜立了一瞬,才緩緩走向前面的客園,立在房門口的月鹿和寒香這才鬆了口氣;寒香與雲夕相處兩天,感覺就如同自小就在一起的夥伴那般投緣;她想回自己的房間收拾包裹離開……到底還是放心不下雲夕,拔腿又朝大國師所在客園跑去。
月鹿知雲夕已無性命之憂,立刻閃身進入內房;風霖已睜開了眼,只是還不能起身言語,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內房門口;風吟雖然不瞭解少主現在是什麼狀況,但是能聽出他的呼吸漸漸恢復成原先的狀態,臉色也紅潤了許多,心中不由得又驚又喜。
剛纔叫了兩聲月鹿的名字,不見她進來,風吟正要出去看看,又瞥見少主露在裘毯外面的肩頭似是光身未穿睡袍,連忙到木櫥裡取了一件新內服手忙腳亂地給風霖穿上。
月鹿進房的時候,風霖剛剛睜開眼睛,眼神直直地盯着月鹿,滿眼的焦急和恐慌,嘴脣顫抖着只是說不出話來。
“雲夕沒有事,你再睡一忽兒……”月鹿含淚道,“大國師給她服了補氣的藥,正在幫她調理內息呢。”
風霖鬆了口氣,再次閉上眼陷入深深的睡眠。
“狸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風吟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月鹿把過風霖的脈門,長舒了一口氣;這纔將風吟拉到內房外的明堂裡,低聲告訴道,“雲夕借兩人陰陽交.合之機,將自己的多半元氣逆行到風霖公子體內,她這樣極爲冒險……險些就會當場喪命!”
“啊?!怪不得方纔見雲夕公主的神態如此蒼白憔悴!”風吟驚呼出聲,“那公主現在的情況如何?”
月鹿示意他噤聲,“有青鳥國師在,應是無妨……霖公子身體需要長時間的調理,才能完全融合雲夕輸入他丹田的元氣,此時適宜讓他多多安睡,不要吵醒他……等霖公子清醒以後,也不要把雲夕的現在的狀況告訴他,這是雲夕一早交待地。”
風吟歎息,將妻子摟進懷裡,“霖公子遇到雲夕公主,不知道是他們的緣份還是劫難……”他低頭吻了一下月鹿的額頭,“我卻是傻人有傻福,娶到你這麼個人間少有的好女人做妻子。”
月鹿面生紅暈,伸手攬緊風吟的勁腰、伏在他胸口;但是她眼中卻閃過一絲憂傷;張月鹿族的奇特血脈由女子傳承,她在婚前就與風吟商議好:爲了避免再生出像義誠君那般雌雄莫辨的孩兒,月鹿每天都在服用有避孕之效的柿蒂粉;只是……風吟是家中獨子,不明狀況的風禾夫婦還一直盼着早一天抱上孫兒呢。
兩人之間就算有這等缺憾,也比從此天各一方、相思無從寄託的風霖和雲夕要幸福得多啊!月鹿嘆息着仰起頭,風吟的嘴脣立刻就紊亂了她的呼吸……
寒香和聞訊而來的風長桑、花澗長老等人候在堂外,等待青鳥國師在內房爲雲夕梳理氣血瘀滯的脈絡。
雲夕的身體狀況比大國師料想地還要差,前些日子在九黎霧山中了巫王那一掌,本就傷到心脈至今未能康復;雲夕昨夜又強行停滯胸腹處這段任脈的氣血運轉,不僅靈力喪失,甚至也將元氣多半送於風霖體中;如今她心跳快而虛浮,若無好的法子醫治,此後她的體質甚至比不上平常的華夏族弱質女子。
半個時辰之後,略顯疲憊的烏日更達萊從內房步出,風長桑立刻起身問他,“大國師,公主現在情況如何?”
烏日更達萊神情鬱郁地道,“無妨,請長桑君快些備好車馬,我們即刻動身回崑崙!”
風長桑吩咐屬下把馬車直接趕到客園門口,雙手捧上一個木盒,“這是我們姑棼風寨珍藏的千年紫芝和百年老參,這次帶來秦地本想用做給霖兒療傷補氣之用,沒料到公主捨身救了霖兒,大恩不言謝……還請大國師笑納薄禮。”
烏日更達萊不客氣地接過,遞給一邊的寒香,“放到車上去。”
“是。”寒香怔了怔,她是一早收拾好包裹,打算送走雲夕之後就回九黎山的,大國師見她和雲夕熟稔,便一直當侍女使喚。
馬車趕到客園的門口,烏日更達萊便將雲夕抱到馬車上,見拉車的馬是四匹少見的良駒,車廂甚是寬大,裡面鋪着厚厚的雪貂皮,一角的食盒裡也備下了許多鮮果和肉脯乾糧,大國師臉上的神情緩和了一些;只是他始終戴着那個骷髏面具,別人望向他的眼神都是戰戰兢兢地。
大國師放好雲夕之後,見寒香遲遲不進馬車,便皺眉問她,“你在做甚麼?不要浪費時間,快些上車!”
寒香遲疑地道,“我要回——”
“奴婢來服侍公主吧。”紅萼在一邊擠了過來,擡腳就上了馬車;她從聖姑簡潔的言語之中,總算弄清楚了冥王等人的真實身份,知道她將要服侍的俊美公子就是傳說中的崑崙神王,心中驚喜若狂自不必說。
心細如髮的她也看出冥王對雲夕的情意,不免又是氣苦莫名……那個在秦六身邊就讓她時刻嫉恨的傲慢女子,居然是身份高貴的神族公主,這讓她如何能有機會除掉這個強敵?
既然早晚還是要與雲夕共侍一夫,還不如早些修理好兩人的關係,省得以後在她手下受氣吃苦……
“出去!誰讓你進來地?”雲夕看清進來的是紅萼,馬上氣上心頭:一看到這個會裝純裝善扮可憐的小臉女人,她就會想到被月忍欺騙玩弄的不堪情景。
紅萼紫漲着臉跳下車,一臉委屈地望向不遠處的軒轅澈,冥王示意她上後面的馬車和聖姑共乘一駕。
站在遠處送行的寒香突然就做了決定,兩步跨上馬車坐到雲夕身邊;大國師見她上了車,便交待兩句、關上車門與冥王一起乘上最前面的馬車。
雲夕懨懨地睜開眼,發現面前的人是寒香,立刻吃驚地問,“寒香姐姐,你不回九黎麼?不是和秦五公子約好了……”
寒香放下手中的包裹微笑道,“秦五公子家中妻妾成羣,就算有一天我能明正言順地嫁到他府上……和一大幫女人爭寵獻媚地,也無甚快活可言……那樣的日子過久了,興許會與他兩兩生厭;若是他就此見不到我,可能會惦記一輩子呢!”
雲夕聽得怔住,“是這樣麼?你說霖哥哥會不會惦記我一輩子?”
寒香聽得心酸,伸手將她攬到懷裡,“他怎麼捨得忘記你……聽說崑崙山界風景優美,是人間仙境……等你身子大好了,帶我到處走走可好?”
“嗯……”雲夕偎在寒香的胸口,說了幾句崑崙景緻最佳的去處,感覺體乏無力、慢慢地就睡着了。
寒香拿起一邊的毯子給她蓋好,掀開簾隙張望着漸行漸遠的秦王城,心中酸澀莫名,‘嬴秋,我害怕下一個嘗新節你會失約,所以……我先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