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 64. 清平 http //www.paomov.com
若說昨兒個院子裡上演的是缺了胖子的羣口相聲,今日桌前的那就是胖子自逗自捧的單口相聲了。
雖然胖子心心念唸的牌桌在衆人的冷淡下沒能支起來,但這貨人來瘋的熱情還是沒能被阻擋住。每日例茶的工夫裡胖子端着碗熱茶唾沫星子亂噴天南海北地侃着,生怕冷了場子似的。席間的另外幾人各懷心事,本也沒什麼熱絡的心思,吳邪回房後更是連撐場面的心思都沒有,於是晾了胖子一人在那兒。
解雨臣一向知道吳邪雖然性子平和,但決定了的事情卻是從不輕易改變的。於是今日飯後他只喝着茶,不再跟另外兩人針鋒相對,反正已沒有必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張起靈也因爲吳邪的狀況更加沒了再開口的心思,盯着吳邪在內休息的房門徑自發呆。
黑眼鏡則獨自坐在一旁出神,不知在想着些什麼,間或看看手裡的袋子,對着空氣淫笑半晌。
闔滿家子只一個王胖子在滔滔不絕,全然的包打聽風範,整座鎮子近日來的趣事都快被他數一遍了。
半晌,胖子自顧自說累了,停下來左瞅瞅右瞧瞧:「誒我說,昨兒個一個個都那麼能說,今天怎麼都這麼老實,都被小哥傳染了?」語畢見衆人還是沉默,他放下手裡的茶碗端起茶壺不客氣灌了一口,繼續環視桌邊,希望能找出個志同道合的:「胖爺就是貫口再多也該甩完了,你們好歹也來個救場的不是。(
「你以爲誰都跟你似的那麼有心思貧。」終於有個接話的了,卻不是桌上的人。桌上的幾人同時回頭,只見吳邪說話間從裡屋出了來,不過他卻不是來救場的,而是來拆臺的:「大家都不想說話,你也跟着安生會兒吧。」
「誒,吵着你休息了?那我小點聲兒。」胖子撓頭嘀咕着,他只是怕這幾人再弄得不愉快,才這麼賣力。
「沒有…」吳邪搖頭,「裡屋聽不見你說話,就是窗紙被開了個洞,蚊子太多,趕不淨,蚊香正好又沒了,睡也睡不安生,還不如出來透透氣。」
一旁喝茶的黑眼鏡頓時覺得有起碼兩道不善的目光釘在了自己身上。
胖子聞言後眼珠子一轉:「想趕蚊子?聽胖爺給你支個招!保管不用蚊香,假一罰十,殺一儆百。」
「嗯?」吳邪聽不出頭緒,不由好奇他能有什麼高招。要知道胖子這人嘴上沒譜,他的話一向不怎麼可信。
胖子一臉自信地道:「你吧,先拍死個三兩隻,擺個不同造型掛在牀頭上,然後跟其他虎視眈眈的傢伙說,有膽子咬我,先麻利地挑個死法。(
這廂胖子的高論剛宣講完,旁邊就傳來「噗嗤」一聲。吳邪轉身,見黑眼鏡正擱放茶碗待要擦拭。他嘆了口氣,回頭看着不靠譜的那位道:「謝了您了,您這招太高端,我可不像您懂那麼多門外語,用不了這轍,麻利給我換個正經的。」
胖子一撇嘴,剛要再說點什麼,一聲貓叫就竄進了院子間幾人的耳中。吳邪忙看了過去,果然是警長又來小院巡視了,他看着擺動尾巴邁步走近的黑貓不由笑了開,剛俯身到桌腳要將小傢伙攬過來抱在懷裡,警長卻被人拎着尾巴提了去。
吳邪擡頭,見攔下警長的是黑眼鏡,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你感冒了,這個小傢伙就交給我一會兒。」黑眼鏡咧嘴一樂,眨眨眼:「放心,我們都會乖的。」
吳邪見被人圈在懷裡的警長今次似乎沒什麼不妥的反應,之前黑眼鏡哄它玩的時候又還算盡心,也就沒再說什麼。
胖子瞧了瞧跟警長的絨毛尾巴玩得難捨難分的黑眼鏡,偷偷對吳邪道:「這倆莫不是一個屬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是一身黑,怪不得這麼投緣。
「有那工夫瞎琢磨,不如先想想今天拿什麼下鍋。(
向來以食爲天的某人聽得吳小販開口,於是藉機抒發了自己的建議:「今兒個想吃魚,你這還有新鮮魚沒?」
胖子驚喜:「真的?」他可是記得之前釣的那些鮮貨大概可能好像似乎差不多都被吃完了,沒吃完的應該也都做盒飯賣掉了。
「先拿你這胖頭魚下鍋。」吳邪翻他一眼。
「……」胖子語噎,頓了片刻才又道,「得,胖爺不跟病號一般見識!給你買蚊香去了,好好歇着吧。瞧瞧什麼叫以德報怨,好好學着點兒。」說完胖子撂下茶碗準備開溜,他孃的天真心情不好,還是不惹他了,畢竟人家現在有後臺了,殺傷力可不比從前,他王胖子可不吃眼前虧。
桌上的其他幾人目送着胖子以與身型不符的敏捷身手奪門而出,半晌回過頭,端着茶杯人的坐在各自茶杯前繼續練啞功,黑眼鏡繼續調戲警長。
吳邪見狀心下嘆了口氣,早知道不把胖子擠兌走了,這下可夠悶的。雖然他現在頭疼不喜歡吵,但這麼沉悶換了誰也受不了。
不過他還正想着,打破沉悶的人就出現了。
解雨臣從正忙於逗弄警長無暇他顧的黑眼鏡腳邊的塑料袋子拎出個細長的物件,冷冷地問:「你買鞭子是打算做什麼用?」
瞥見解雨臣從袋子裡扯起來的東西后,吳邪差點把手裡的茶碗掉桌子底下去:「你買這個是打算教我畫畫時用?」這年頭早不興體罰學生了,就算是私塾也不行啊。吳小販心裡有點慌,說好的人權呢。
坐在桌子對面的張起靈倒是沒什麼太大反應,輕輕皺着眉沒吭聲,不知在想什麼。
看着解雨臣一副「給個說法吧」的神情,黑眼鏡矮身把警長掖到桌腿旁邊的角落裡,靠回椅背後聳了聳肩,口氣平淡:「哦,那個算是教學工具。」那可是他師傅傳授的獨門秘籍,要換了是外人他才懶得相授。
「尊師用馬鞭教畫畫?」解雨臣挑眉。他可從沒聽說過那老活寶的這類軼事,同時他不解的還有吳邪是什麼時候打算要跟這傢伙學畫了。
一旁的吳邪也正鬱悶,心說哪門子的師傅教畫畫還帶用這個的,簡直聞所未聞。然而他心思一轉,想到這人跟小哥應該是同一個師傅教出來,不由暗道那個爆炸頭老頭果然不靠譜,小哥跟着他學畫就算沒什麼太出格的也一定挺苦。
「別急,容我說完。」黑眼鏡說着掃了眼正在腹誹的吳邪,「我看了小傢伙之前的畫,雖然用筆用色的感覺還不錯,每次線條收梢的時候筆都不太穩,壓不住,這是腕力不足的表現。」
吳邪聞言歪頭:「我天天挑水切菜,腕力還不足麼。」他自覺做飯爲生的這些年臂力已經鍛鍊得不錯了,刨開做飯時的那些雜項,每天推車打掃收拾也都挺能練力量的了。
「那不一樣,切菜什麼的都是直來直去,沒什麼花樣。拿筆你還是不夠穩,得有啞巴那水平才行。」黑眼鏡一樂,心說這小傢伙肯定不怎麼擼吧,要不穩頭兒上大概還能好一些,他一邊琢磨着緩了片刻才又不緊不慢繼續道:「咱那老頭子一向敢爲人先,他那秉性想必花兒爺也聽你師傅提過。不過別瞧他那法子看起來不靠譜,練筆法卻着實是好。」當年他跟張起靈也是跟着這麼磨練出來的,確實見效果。
解雨臣又看了看袋子裡堆放着的其他花樣百出的雜物,譏道:「您師傅還真是用心良苦。」成天介都教些個什麼奇葩的路數,一把年紀了還不愛走尋常路,淨瞎折騰,弄得自家師傅沒事兒也跟着學當老頑童,閒了就抽個風,搞得自己也不得安寧。
「他也是愛徒心切,」黑眼鏡接着樂,指指一旁安靜坐着的張起靈,「你看,成果不是在這兒呢嘛。」
解雨臣不打算跟他繼續扯皮,揚了揚手裡的物件道:「那這東西你究竟是打算怎麼用?」
吳邪也很關注這個問題,半天都沒顧上喝茶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黑眼鏡。
「這個嘛…」黑眼鏡擡起手從解雨臣手裡接過馬鞭,另一隻手則垂到桌子底下給窩在角落裡的警長捋了把毛,順勢將它拎回了懷裡,「啞巴,你示範一下。」
張起靈不鹹不淡掃他一眼,推開椅子起身過來拿走了黑眼鏡手裡的鞭子,然後又到院子裡拎了一桶水來。
吳邪看着張起靈手裡的水桶有些不解,桌子對角的黑眼鏡就解釋道:「這玩意是我早上專門從街口那家號稱老字號的馬具鋪子裡挑來的,雖然皮子質量糙了點,但長度適中,硬度也還算可以,站着時拿着鞭頭差不多剛好能夠接觸到地面,等啞巴示範下你就能看明白了。」這種短鞭韌勁兒比較好,不是很柔,具有一定的可控性,拿來練手腕的穩定性和控制力非常出效果。
「他可是這麼多年來我們幾個師兄弟中出師最快的,現在要是沒風,啞巴拿着這鞭子畫幅全景的墨梅都不是問題。」黑眼鏡一邊揉着警長毛絨絨的耳朵,一邊看着似乎已有所領悟的吳小販笑了下:「他手勁兒特別穩,你感受下。」
解雨臣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不過也沒再說什麼。吳邪聽完黑眼鏡的話後有些訝然,並沒有留意到其他,問道:「是要用這個蘸水在地面上寫字?」這得有什麼樣的熟練度和控制力才能一點一點地控制好線條的細節走向。
「沒錯,」黑眼鏡露出一個孺子可教的笑容,「以後你就用這個練習了,先從直線練起,直到能將筆劃中的垂針寫正爲止。」說完又扭頭看張起靈:「這兩天你先好好教這個吧,其餘的我看着補充。」當然啞巴要是喜歡用在別處他也不攔着,那袋子教具的功能本來就挺多。
吳邪聞言轉眼看向庭院間已將鞭頭蘸溼,立在微風中正努力控制着觸點提帶出周正筆畫的張起靈,默默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