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 45. 清平 http //www.paomov.com
有時感覺古鎮就像有着結界一樣。碧樹青山阻隔了喧囂,時光的流動較之外界也緩慢了些許。
張起靈不由憶起曾在老頭子的摺扇上看過的詩句:幽幽靜靜西塞山,淡淡遠遠落梅風。眼前景緻雖有不同,確是這樣一份心境。
不由擱下筆,轉頭看向專心安靜看畫的吳邪。聰敏如他,不曾學畫,未必不可懂得。
心下不由生出幾分期待。
案前,吳邪仔細品着生宣上氤氳開來的綿綿脈系。北國千里,是他不曾見過的遙遠風光。
素潔的畫頁上,大雪也掩不住的靈山深深觸動了心思明淨的少年。
銀裝素裹,滿目清淨。人如其畫。
儘管確是生平第一次得見,卻因着畫如其人而倍感熟悉。不由對那片絕塵傲立的雪山心馳神往。
又看了一會兒,吳邪才戀戀不捨地移開目光:「小哥筆下的山跟人一樣,有摸得着的情緒,淡淡的,看久了都捨不得移開眼。」
吳邪雖說不出像老頭子那樣的,諸如“浩勢盈動”、“氣脈相連”、“靜中有動”之類的評詞,卻能憑直覺捉到張起靈最本心的意象。(1855美國大亨)
張起靈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而眼前的人似乎想了想,又問道:「小哥畫的是哪裡?」
「是長白山。」張起靈終於輕聲道。
「那裡是小哥的故鄉?」吳邪歪頭。
「算是。」答話的人似乎有些猶豫。
吳邪見狀心下有所領悟,便沒有再多問,只暗道將來若有時間一定要去看一看。
長白山。他在心中復唸了一遍。
由於此次習作畫得格外順利,兩人在籌備晚飯前還有大把時間可供消遣。吳邪想了想,打算帶上消遣的小食,同張起靈去胖子的店鋪裡喝茶侃天。
張起靈聽完吳邪的意思,利落地收起筆硯捲了畫紙,在一旁待命。吳邪則去廚房取出了早已等在鍋裡的桂花糖藕。將用冰糖紅糖和蜂蜜汁水浸煮好的藕段切了片撒上桂花包妥後,兩人帶上院門便奔着主街的方向去了。
兩人來到鋪子門前時,胖子正在坐在臺階上圍着盆子做蝦餃。(
吳邪擡了步子跨進門檻,不客氣地從茶水臺子前端過一壺最好的綠茶,轉個身連茶壺帶糖藕一併放在了張起靈落坐的桌上。
在長椅的另一側坐下,吳邪看着不遠處景緻與平日裡並無分別的河岸,不由回想起張起靈剛來鎮上時的情形。
當時自己還看着他獨立岸邊的身影想過,不知什麼時候這個人才能跟自己和胖子那樣,一起坐下來喝喝茶,聊聊天。
眼下,一切都成了真。
吳邪捧着茶碗看向身旁的張起靈,在午後的陽光裡眯了眯眼。真希望可以一直這樣留下去,就沒有人會再孤單了。他想。
吳邪跟張起靈肩挨肩坐着喝了會兒茶,胖子已經將主要材料收拾得差不多了,從後廚洗了洗手便拎上只空茶杯往兩人這桌湊了過來,走到桌前時擡手摸了一片糖藕叼了才落坐。
「天真這手藝見長啊。」胖子一邊吧唧吧唧地吃着吳邪新做的桂花糖藕,一邊還不忘評頭論足,「你小子要是能做麪食也這麼長進就好了,你們家基本就都什麼齊活兒了,今後再不必出門吃了。」
吳邪放下手中的茶剛要反駁,卻聽胖子繼續道:「說起面,誒小哥,咱天真做的面味道如何,滋味夠拴人不?」
吳大廚差點一茶碗拍他臉上。(
那碗麪的意圖,天真同學可是每每連想都不好意思多想,眼下見胖子又刻意提起,不由暗罵死胖子淨出餿主意誆人,那天非要向自己扯什麼“長面如線拴來人”,說煮給小哥吃保準能拴住人。
想到這裡吳邪不由腹誹,敢情胖子還真拿他自己當月老了?也不掂量掂量看看,就你丫天蓬元帥這笨手笨腳的還想學人家牽線,天下有情人真要落你手裡還不得鬱悶死。
吳老闆心說跨界可不是這樣跨的,一不小心禍害了人家姻緣怎麼辦。這貨天天沒點兒正經的,淨油腔滑調個沒完。
剛纔自己就該一滿碗熱茶潑過去,替他好好涮涮油。
胖子在板凳上蹺腳喝着茶跟吳邪又扯了一會兒皮,然後就在張師兄不善的目光下訕訕回了廚房。然而他在後廚裡又閒不住,於是將已經準備得差不多的蝦餃拾掇拾掇下了鍋,先煮了點端出來給兩人嚐鮮。
「來來來快嚐嚐,趁熱吃。都是新起網的料,滋味鮮着呢。」胖子一邊吆喝着一邊端了只熱汽騰騰的砂鍋出來。
吳邪聞到香味立刻從旁邊桌上摸了兩雙筷子,遞給張起靈一雙。(
蝦餃汁鮮肉嫩皮兒勁道,晶瑩透亮賣相又好,連張起靈都吃了不少。三人在湯鍋的熱汽中圍坐桌前,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不一會兒砂鍋就見了底。
吃完後吳邪幫襯着收拾了下碗筷,跟着胖子一起到後廚打算搭把手。胖子不讓他插手,自己邊洗着碗邊唸叨行情如何如何,吳邪就在一旁的門邊兒上聽着。
絮叨了一會兒,胖子聽見竈上的鍋又開了,於是問吳邪道:「要不一會兒再來點?今兒個這蝦忒新鮮,老趙家的鮮貨就是好。」
「不了,你快留着賣吧。一會兒再給你吃完了。」吳邪倚着門懶道。
胖子擡頭用袖肘子蹭了下額角:「鍋裡還有的是。你甭擔心儘管吃,不夠了我也能現做。」
「不能再吃了,再吃就真多了。」吳邪比劃着拍了拍胃,衝胖子直襬手,「最近淨吃好的了。成天這麼個吃法可不行,還是得控制着來,否則非得吃得跟你丫似的。」
「是,你們是得節制點,不過不是在這方面。」胖子扳回一城。
「去你的,我跟小哥都是正經交流感情好嗎。你丫就只會拿這個說事兒是不是?」吳邪氣笑了。
然而說起交流感情這茬,吳邪不由想起了午後的那方鎮紙,思索了下,道:「前兩天給小哥買了樣物件,他就很喜歡。」
「喲,還送上定情信物了。東西就是再好再喜歡還能喜歡得過你嗎?」胖子壞笑了下,「再說了,你跟他能交流個什麼?不拿吃伺候你家小哥,你還想用什麼?」
吳邪知道他肯定又想到什麼少兒不宜的方面了,咳了下試圖將話題的方向擰回來:「說來也奇,之前給小哥買的那方鎮紙,碰巧是個古物。」
嗜古玩如命的某人兩眼立刻放光:「什麼工什麼料?哪朝哪代?有款子沒?」
「青石的。」吳邪努力回憶,「有個款識,刻的是‘不居山人’,小哥說是明初的隱士。」
「不舉山人?」胖子撓撓頭。
「去你孃的,是‘不居’。」吳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沒文化別瞎說。」
「噢,我想起來了!」胖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是那個齋名叫‘不居’的傢伙,我就說天真你怎麼也不可能送小哥個那麼個意思的玩意兒嘛。」
吳邪自動無視最後一句話,點點頭:「小哥大概也是這麼說,齋號應該是這個。」
胖子一臉興奮:「這傢伙牛逼啊,早早就隱遁了,修爲比起陳摶那傢伙估計也不遜色。他的東西肯定是好玩意兒,有空拿來給我瞅瞅。」
「你怎麼知道這人的。」吳邪疑道。
胖子一臉“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神情,得瑟道:「像胖爺這麼學識淵博的人,哪裡有我不知道的神仙逸事,鎮上那幫七八十歲的都不一定有胖爺知道的一半多。」
吳小販睨了他一眼:「得了吧,就你,估計也就是街西阿黃一窩下幾隻狗崽你能知道得比較清楚。知道點八卦還真當自己是包打聽了,歇着吧您。」
「哎我說天真,你可別看不起人。」胖子一甩手裡刷碗的抹布,「來,聽胖爺給你擺一擺,讓你也長長見識。」
「其實這人的名號細論起來可是很有講頭的。山人二字既可能是個‘仙’,又可能是半個‘仙人’,讓人難以捉摸,但這種事越是難以揣測就越有意思。我琢磨着這傢伙要麼是個已入道而未入冊的半仙,要麼是個掛了名的散仙。總之來頭不小,天真你是賺到了。」胖子說得一臉正經,跟個老神棍似的。
「哪有你說得那麼玄乎。」吳邪擺擺手不信。
「還真就這麼玄乎。聽說這位不舉兄能上知千年,下知千年。」胖子眼珠子一轉,「備不住你們倆就是他撮合的。」
吳邪被胖子異於常人的思路弄得哭笑不得:「快先麻利地刷你的碗。想看物件直說,甭拐彎抹角東扯西扯的。回頭給你好好過把眼癮,成了吧。」
「得嘞,就等你這句話了。」胖子咧嘴,「回頭我就去府上拜會拜會那寶貝。」
「成。」吳邪一面應下,一面還不忘申述,「不過先說好,那是我送小哥的。只許看不許惦記。」
有了媳婦兒忘了娘…家人。苦大仇深爲階級仇恨所累的月半同志晴轉多雲含淚點頭後不由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