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 38. 清平 http //www.paomov.com
「我知道這不容易。（商戰教父）」吳邪從竈旁的水缸裡舀起一瓢水，「再小的鎮子，也還是個鎮。」
塵世間的事，哪有那麼輕巧。人扎堆的地方事情從來只多不少。
心底之事更甚。
之前沒來得及意識到的、被壓制住的事情昨晚全部被以無法抗拒的方式呈現。閉上眼，腦海中依然隨時都能夠浮現出那些意味隱約的畫面。
對於昔年的刻骨思念。笑意未曾抵達眼底的旁觀。始終隔着一層的觸碰。不被祝福也不可能稱心如意的攜手同行。
或許，還有別的。但他不能再想。
那些拂不去的暗塵。
「一直替我寬心，辛苦你了。」吳邪用手背抹了下嘴邊的水漬，「不過我更感激你沒想過阻攔我。（
同他一起背離此岸的決心已然不可更改。而吳邪甚至無法確定質變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
「我知道你從來不做錯事。」胖子難得一臉正色，「老人常說，盈虛有數。你熬了那麼多年，我覺得是時候了。」
「再者路是你的，旁人做不得主。不過箇中滋味你也自然要一併吞下。」
「哪怕在這裡呆不下去了，也沒什麼可後悔的。」吳邪神色淡淡的，「什麼都不做，呆下去也沒意思。」
「好樣的，我果然沒看錯人。話說你小子什麼時候去把這窗戶紙捅了，用不用胖爺給你卜個良辰吉時？保你一擊得手！」胖子說着拍了拍吳邪的肩膀。
「就今晚吧，不勞您費心了。」吳邪笑笑，「不過說老實話，就胖大廚您今兒這口氣，跟巷尾的算命劉都有一拼了。」
「那得多謝老劉頭相讓了。（
兩人在蒸騰的湯鍋前相視一笑。
兩位大廚在廚房燒菜說話的工夫裡，張起靈正一個人坐在堂外垂頭看手機。
之前三人一起在院子裡開宴時張起靈將手機擱在了屋裡，夜裡又忙着照顧吳邪，這會兒纔看到老頭子的未接來電和信息。
張起靈想了想，撥了回去。
「嘟」了幾聲後，某沒有正形的導師火急火燎的聲音從話筒對面傳了過來：「你小子終於活過來了？」
「之前沒聽到。」張起靈頓了頓，「給你打佔線。」
「得，反正暫時也沒你什麼事兒了，你好好呆着吧。」老頭子嘆了口氣，「淨給我先斬後奏。好不容易拽你來幫下忙，結果還是說跑就跑了。算了，明天我先帶隊回了，回去還得跟那幫混賬的傢伙掰扯掰扯。（
張起靈聞言皺眉：「不順利？」
「不關你什麼事，主要還是衝我。老子離退休還有好幾年呢，這就惦記上我這位子了。」對方似乎想了下，又補了句，「放心，看我回去收拾他們。」
張起靈靜默了半晌，最終只道：「按時吃飯。」
「放心吧，要是有事我會告訴你的。」老頭子似乎笑了一聲，「我先掛了。」
話音剛落，就是一片忙音。
張起靈頓了一會兒，纔將停在耳畔的手機放了下來。儘管老頭子刻意將語調提了提，但他口氣中那份遮掩不住的乏累張起靈還是一絲不漏地捕捉到了。
忽然就有些擔心那個看起來老沒正形的傢伙。
雖然外表張揚的導師平日裡很是不拘小節，但張起靈知道他是內心很有原則的人。（
張起靈還記得當時老頭子看到他提交的那幅潑墨後，想了很久才吐出四個字：水雲初靜。
聽起來是極妙的評價。
但老頭子又說，還不是最適合你的。你那靜的味道不對，真正的靜中是蘊着動的，而非是收勢。你這個年紀，不該太過收持。
張起靈對自己的狀態一直辨不清，如今卻被一語道破了天機。他一時之間難以表達自己的驚訝與感激，惟有靜默。
「自己多把握，也許不經意間就會到來。只是不一定是以你設想的方式。」
「千里快哉風。」張起靈記得他這樣說，「我等你這樣的作品。」
當時張起靈只以爲，靜久了，偶爾起點波瀾也是好的。所以他來到這裡，看到那個人後第一個念頭便是這樣。
如今自己終於參透了這句話。好一個千里快哉風。
老頭子的心胸，當真是遼闊。張起靈覺得自己還有太多要學。只可惜豁達如他也終要爲俗務所累，已入暮年卻仍諸事纏身。世事磨人，無以奈何。
關於派系之爭張起靈從來只聽聞，不過問。但這次似乎不可能袖手旁觀了。
他想了想，從手機中翻找出一個號碼，剛要撥過去，卻看到吳邪跟胖子端了湯碗羹勺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張起靈於是將手中的電話放下，前去幫忙。
午飯除蘑菇燉雞外，吳邪還做了燒魚、熘肝尖和涼拌青筍，後幾樣主要是做給同學們的。之前吳邪將從碼頭買來的河團在盆裡留養了幾條，碰巧今天懶得再出去買置辦鮮貨，這些養了幾日的魚就派上了用場。
三人在院子裡將桌椅擺開，菜碟子在桌上排成陣，熱氣騰騰地開吃。
吳邪給胖子添了一勺湯，又給張起靈夾了一筷子菜，在自己扒了幾口米飯後忽然想起了一茬：「小哥，你的行李昨晚都歸置好了麼？」
「嗯。」張起靈從碗裡擡起頭，「大略收拾了下。」
「你放臥室衣櫥裡了？」吳邪似乎有些不安，「裝不裝得下，別的抽屜裡也放了麼？」
「衣櫃空間比較充足。」張起靈回憶了下自己收拾時的情形，確定道，「都裝下了，我沒帶多少行李。」
「唔…」吳邪點點頭，心不在焉地繼續開扒臉前的飯。半晌，忽然被嗆到了似的猛力咳嗽了起來。
「哎喲喂，小天真你悠着點，你再嗆出個好歹來。」胖子放下碗筷，騰出手替吳邪拍了拍背。
張起靈也從飯桌對面投來了略帶詢問的關切目光。
「咳咳，沒事了。剛纔吃得有點急……」吳邪順了會兒氣，好不容易扯出一個微笑，心裡卻在叫苦不迭。
從眼下的情況來看，自己放在牀頭抽屜裡的鎮紙暫時應該沒被發現，可衣櫥裡堆在角落的小雞內褲鐵定是暴露了。
千算萬算，漏了一算。明明知道人要住進來了，自己怎麼就不記得提前收拾妥當呢。
吳小販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