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靜寧倒也平靜,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顧默宸從來都知道自己的這位大嫂是個高傲的女人,可是,也知道大嫂如果做,是可以做到心狠手辣的,她跟大哥之間的事,他們夫妻這些年也一直鬥着過來,明裡平靜,暗地裡波濤洶涌。只是大哥已經去了,往事已矣,而有心製造一切的遲雲卻在逍遙法外,但無論如何,曹澤銘不是遲雲。
“大嫂,確切說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但是我真的希望我們能夠恩怨分明,遲雲是遲雲,曹澤銘是曹澤銘!”
“小四,我不是你,你永遠不知道這一場陰謀讓我失去了什麼,這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對媽來說意味着什麼!遲雲傷害的不只是我,還有你媽!”魏靜寧心底的情緒隱忍着,如果可以,她很得不將遲雲千刀萬剮。
她是含着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女,是那種天生就是衆人焦點的天之驕女,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會被她光芒四射的氣質臣服,她的高傲與生俱來,深入骨髓,哪怕是親人亦不能折損分毫。她這樣的人,怎麼能允許被別人算計呢?
“可是這一切跟曹澤銘無關!”
“怎麼無關了?”魏靜寧冷聲反問。“他如果跟一切無關的話,他又怎麼會去搶走墨墨,如果他真的愛墨墨的話,又怎麼會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即使墨墨被我們所有人都逼的無路可退非要嫁給她逃避現實,他若是愛她的話,又怎麼會娶了她?”
顧默宸被大嫂的話堵得一愣,他不知道說些什麼。但是他很清楚,是他自己的逼迫,把事情弄到了這個下場!
“張婷!對啊,你爲了你的大哥,娶了張婷。所有的錯,你有責任,我自己有責任,但是我沒有天良泯滅!那樣去動手,我還不屑!”
“大嫂,你沒有做?車禍與你無關是不是?”顧默宸似乎一下子鬆了口氣。
魏靜寧嘆了口氣:“可是,我聽到他車禍你還爲了他輸血的事,我的心裡是氣憤的,我恨不得他立刻死了,他的事與我們何干?爲什麼要去救他?”
顧默宸也輕輕地嘆了口氣,自嘲一笑:“大嫂,你的想法很正常,更何況他跟遲雲有關!只是,認識墨墨,讓我知道了什麼是不遷怒。無論她當時多恨我,多惱我,她在知道禪兒是我女兒的時候,卻還是沒有遷怒到我的女兒身上!我在她那裡學會了不遷怒。我沒有那麼偉大,但是在那樣時刻,只是當曹澤銘是個陌生人,那是一條生命,生命面前,我無法坐視不理。更何況,我知道他對於墨墨來說有多重要!”
“還是蘇墨瞳!你真的很愛她,當初又何必對她那樣?”
顧默宸同樣自嘲一笑:“大嫂,如果你知道大哥會那麼早的宸去,今天的你在經過了這麼多天的沉澱後,是不是有後悔過當初沒有好好坐下來跟他好好談談,心平氣和地去處理過?”
魏靜寧一下怔然,整個人完全泄了氣一般,氣質雖然依然冷然,臉上卻有了裂痕。
是的!
倘若能夠預料,誰都會去補救!
可是,人生最悲哀的事,是你在做一件事的時候,永遠不會料到它的後果。
“沒有她的決絕,又如何有你的痛徹心扉!”魏靜寧輕聲地嘆息:“只是,忘記吧!小四!”
“談何容易呢?”顧默宸輕聲地反問,聲音裡隱匿着破碎的沙啞。
“曹澤銘的車禍不是我指使的,我有兒子,還想看着我兒子長大,不會知法犯法,也不會讓自己身陷囹圄,讓我兒子從此孤苦無依!”魏靜寧望着小叔的眼睛,語氣誠懇地解釋了這件事。
“那會是誰?”顧默宸覺得很是頭疼。“蕭寒託人去問了,肇事者當時身上都是酒味,血液裡的酒精含量卻很低,因爲酒駕,被拘留,正在審訊中,可是那個人什麼都不說,只說是心情不好,跟女朋友分手了,所以想要自殺拉一個墊背的!”
“找過他的家人嗎?”
“正在找!聯繫到了他的前女友,的確證實分手這件事,就在前兩天,是女孩子提出跟他分手的!說他自己出軌了!我覺得這件事很蹊蹺!一定是有人背後指使,或者利用了什麼,做了手腳!”
“交給我來調查吧,你回去上班吧,你鬧的緋聞,還有你現在,實在不宜出面這些事!”
“大嫂,我放心不下!”顧默宸如果放心的下蘇墨瞳的話,他就不會這樣糾結這樣一直想要她好卻又怎麼放不開了。
“可是,你這樣,只是自私,不是真的爲她好,如果你的愛已經在道德和法律面前是錯的話,你要懸崖勒馬,把一切放在心裡,她的一切都跟你沒有關係了!”
“我懂,可是,做不到!”
“當初你若是冷靜下來沒有那樣去做一些糊塗事,也許你們不會至此,小四,到了今天,你還不能吸取教訓嗎?”
顧默宸沒有回答。
魏靜寧又說:“回去問問媽吧,我沒做,不代表媽不做,如果沒有北北,我想,我會做的很徹底,但是爲了我兒子,我知道我再恨都得隱忍!但是媽不一樣,這些年來的仇恨,她或許會!”
顧默宸一下子驚愕。會嗎?會是他的母親嗎?
可是,魏靜寧說完的時候,他也開始懷疑了!
就像一開始盧克凡還說他有動機一樣,有動機的,母親也有,不是嗎?
顧默宸怎麼都沒有想到,從廣場上跟魏靜寧告別之後,會接到蘇墨瞳的電話,她在電話裡說。“見個面吧!”
顧默宸當時很是驚訝,不知道蘇墨瞳找自己做什麼,他只好說:“可以,你說地點吧!”
蘇墨瞳說:“就在醫院外的咖啡廳吧!”
“好!”他猶豫地點頭。
到了後,顧默宸發現,蘇墨瞳已經等在那裡了。
她的臉色蒼白,憔悴,身子更單薄了。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牛仔褲,打扮的還是像個學生,其實,她的年齡,對她來說,也不過是個孩子!這個孩子卻承受了比同齡人多的傷痛!
這一刻,顧默宸望着她,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一眼萬年。
他立在門口,沒有着急走進去,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柔和,臉龐上都是蒼白無力的落寞和寂寥,修身的深色西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他勁瘦纖長的體型,一脈平和的細緻,和周圍雀躍的氛圍形成劇烈的鮮明對比,顧默宸今天穿的是西裝。
蘇墨瞳也看到了他,她沒動,只是面朝着門口,想起接到陌生電話時候,在榮豐咖啡館見到他的那一刻,他在等她。
如今,她在咖啡座等他。
同樣,卻都是爲了條件!
似乎,從一開始,他們的認識就一直不單純,所以因爲這種不單純的認識,而陰差陽錯。
他終於邁步走了過去,走到她面前的座次,輕聲道:“抱歉,晚了一點!”
蘇墨瞳看看錶,搖頭:“沒有,是我早來了!”
“有事嗎?”顧默宸問。
蘇墨瞳點點頭。“跟你說一聲謝謝,曹澤銘還不知道你爲他輸過血,等他再好點告訴他,他也會很感謝你的!”
他沒回答,只是自嘲一笑,他要的不是曹澤銘的感謝,也不是她的感謝,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或許只是無處發泄的不安和寂寥吧,那一刻,獻血後,似乎覺得自己生命還多少有那麼一點意義,不至於那樣絕望。
“只是,我找你來,是有件事想說的!”她的語氣也沉了下去。
“什麼事,你說吧!”他道。
“我想,你是知道的,你也應該會懷疑,曹澤銘的這場車禍,不是意外,是蓄意!”
顧默宸沒說話。
“我知道不是你指使的,但是,你能保證你母親也沒有這個嫌疑嗎?”這話說的很直接。
顧默宸一怔,似乎有些明白蘇墨瞳話語裡的寒意,他擱在桌上的手倏地僵直,原本隱忍着的臉龐在瞬間更加的痛。
他的確有懷疑母親,只是,當蘇墨瞳這樣吃果果的在她面前直接了當的揭開這種血粼粼的傷口的時候,他的心無法不痛。
“如果是鄭阿姨的話,這一次我們就這樣了,不會起訴,但是,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墨墨,你這麼說的時候,就篤定了是我母親!”顧默宸痛苦地沉聲。
“是的!我篤定了是鄭阿姨,不是百分之百,卻是百分之九十!”嘲諷的笑着,蘇墨瞳空洞的目光鎖住顧默宸痛苦糾結的俊逸臉龐,她知道這對顧默宸來說太難接受,畢竟是他的母親。“她恨澤銘,恨他的姑媽毀了她的幸福,恨澤銘,奪走了她兒子的幸福!這個動機,不是不可能!”
“如果你真的冤枉了我媽媽呢?”顧默宸受不了蘇墨瞳這樣說他的媽媽。
蘇墨瞳低下頭去,輕聲道:“無論你信與不信,我都不想是鄭阿姨,但是,除此外,我不知道誰這麼恨澤銘!”
猛的握住蘇墨瞳的手,顧默宸低聲的開口,嗓音裡帶着乞求,“墨墨,沒有證據的污衊,是對我母親的侮辱。”
“默宸,這不是侮辱。”淡淡的開口,蘇墨瞳靜靜的看着被顧默宸握住的手,“我沒有冤枉鄭阿姨,我有證據,只是,我不想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