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殤聽了,眉頭輕輕一皺。
他若不是心繫北燕,根本不會出席這種無聊的比賽。
可他從頭到尾都全力以赴,卻先被替換下場,後被埋怨辱罵,佛都有火。
他慢慢走近了蘇克,坐在左邊的空位上。
那是龍鉞國按照排行順序爲蘇離殤準備的座位,左爲尊,右爲卑,左爲長,右爲幼。
蘇克在蘇離殤面前,從不分什麼尊卑長幼,可是龍鉞國每次都嚴謹地按照禮數來排位子,這本就讓他很不爽。
此刻蘇離殤故意坐在他左邊的位置上,顯然是一種反擊。
蘇克剛要接着罵人,卻聽蘇離殤瞄了一眼爛掉的茶几,和蘇克手裡的酒壺,輕言細語地道:
“當我見到二弟的第一眼,就覺得奇怪,我與四皇弟都長得頗爲清秀,爲何你卻五大三粗,像個屠夫呢?四皇弟,你說是不是?”
蘇旌展聽了,答也不是,笑也不是。
北燕帝后二人早年失去了長子,心中有愧,對這個二兒子尤爲寵溺,似乎是把對蘇離殤的感情都放在了蘇克身上。要什麼有什麼,愛什麼給什麼,毫不吝嗇,何況是美食和美人?
蘇克眉目本來清秀,有童年時的畫像爲證。
他是出了名的“好吃好色”,從來無人敢勸阻,以至於他毫無禁忌,成年之後吃得肥頭大耳,又高又壯。
可惜了,有多好的顏,也抵不過一身腱子肉啊。
蘇克最介意別人說他和其他兄弟不像,且最恨人家笑他壯,蘇離殤雖不知道他的痛腳,但是毒舌誰不會?那不就是挑短處打擊嗎?
蘇克氣得一把摔了酒壺,剛要耍威風,蘇離殤卻又說道:
“話說回來,二弟覺得我輸了比賽是因爲私情,置北燕利益於不顧,那你輸了比賽又是爲什麼呢?以己度人,莫非你對那個踢你下塘吃臭泥的沈司藥情有獨鍾,就喜歡她打你、罵你、羞辱你?嘖嘖,想不到二弟也是情種,越是受虐越是開心呀!”
“你!”蘇克氣得發瘋,擼袖子就要跟蘇離殤打起來。
蘇離殤卻輕笑一聲,站起身來,一跺腳,只聽“咯咯吧吧”連聲響,一股寒氣就透過蘇克的腳傳上來。
他一愣,下意識往向腳下的地面,卻見從蘇離殤腳下蔓延過來一片寒冰,已經凍住了蘇克的靴底。
蘇克剛纔已經見識了蘇旌展是如何用內力造成冰錐的,如今他只是凍住了蘇克的鞋底,這根本就是威脅。
蘇克自知內功不敵,不由猶豫了一下,對蘇旌展使了個眼色,意在兩人聯手對蘇離殤出手。
可蘇離殤根本不願意再留在這個帳篷裡,跟這種人坐在一起,便輕蔑地掃了蘇克一眼,灑脫地走了出去。留下火氣無處發泄的蘇克暴跳如雷。
蘇旌展冷眼看着蘇離殤激怒蘇克,並沒有幫蘇克說話,完全是一副作壁上觀的態度。
但蘇離殤一走,他卻笑着安撫蘇克:“王兄,這個質子好刁的嘴。他不過是逞口舌之快,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你看見了吧?這個野種果真被龍鉞國養大就成了白眼狼,不但拖我們後退,還窩裡反!”
蘇克恨死了蘇離殤,想起那傢伙那張美得像女人的臉,再想想自己一臉橫肉,就越發覺得妒恨,恨不得讓蘇離殤從這個世界上趕緊消失。
蘇旌展點頭道:“是啊,我也覺得蘇離殤已經完全成了一個龍鉞國的人,是我們的敵人。咱們臨行之前,父皇母后還特意囑咐,要對他示好,告訴他,將來有機會,一定接他回國。如今他事事跟咱們對着幹,親近龍鉞國,只要言官向父皇母后如實稟報,他們必定不會再生出接蘇離殤歸國之念……”
說到這裡,就忍不住嘆息一聲:“只是可憐父皇母后這麼多年一直牽念着他,若是不能骨肉相聚,又有多淒涼……”
蘇克本來聽得頻頻點頭,一想到蘇離殤不能回國,火氣也消了不少。
可他見蘇旌展竟然心軟,忙道:“兄弟,你就是婦人之仁!他蘇離殤當得了內奸,咱們能瞞着父皇和母后嗎?”
說着,不管蘇旌展的猶豫和勸阻,便召來言官,授意他們寫奏摺,將今日蘇離殤輸掉比賽
的事渲染一番,送往北燕朝中。
蘇旌展看着蘇克忙活,心中只是冷笑。
他不禁暗暗思量。
借蘇克之手,打消北燕皇帝迎接皇長子回國的念頭,那麼蘇離殤就永遠都別想歸國爭儲。明日比賽中,有那沈千夜做誘餌,再讓蘇克鑄成大錯,身敗名裂。
蘇旌展吶蘇旌展,這招棋,下的妙啊!
北燕國的皇位,捨我其誰!
他得意極了,差點笑出聲來。
此時龍鉞國的看臺上,千夜、璟臨和槿柔已經向南宮燮復了命。
南宮燮非常高興,大加讚賞。
“辛苦了!”皇后和藹地笑着,說道:“爲了免於大家奔波,今夜皇室成員、內外命婦都可留宿在皇家苑囿,稍後本宮會命內官和宮女們安排大家入殿休息。此處園林景色甚好,因此本宮安排了彩燈遊園會,並有煙花表演,你們一定喜歡。”
南宮燮不知皇后的這番安排,也十分驚喜。
衆人齊聲謝皇帝和皇后恩典。
“有彩燈,有煙花表演呢!”寧墨歡喜極了,拉住槿柔和千夜的手說:“我最喜歡看煙火啦!千夜姐姐剛來寧禧宮的時候,咱們放的那些都太小,不過癮,這次一定要放個夠!”
此事過去雖然不久,但對千夜來說,似乎已經過去了好久。
回想剛剛經過選秀,搬到寧禧宮的那一天,她故意帶着凌蘭和寧墨放煙花,以便告訴璟臨,她住的位置,好讓將軍能找到對的降落之處。
此刻回想起來,她就忍不住看了一眼璟臨。
原來當時,他倆雖然是宮牆之隔,但卻都看着那些煙花在空中綻放出七彩絢麗的光華,這似有些“千里共嬋娟”的浪漫意味。
她心中一暖,望着璟臨,想不到璟臨也看着她。
兩人在席間坐着,中間隔着槿柔和寧墨,說不上話,唯有眼神能把彼此的心連接起來。
千夜嫣然一笑,低下頭去。
低頭一瞬,她再沒有平時的剛強,只有一絲小女子的嬌羞溫柔,醉了璟臨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