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鳳霞,女,生,一九九四年七月二十七日,逝,二零一七年七月二十七日,享齡,二十三歲,夫,楊世傾!
十一月某日清晨六七點,桃園村西山,亂葬崗!
一位身體消瘦青年男子,雙膝跪地,兩手杵膝,目光呆滯,眉頭緊鎖,臉色蒼白,面帶憂傷,苦笑連連,眼角含淚,左旁黃紙,右旁火柴!
“鳳霞我來看你來了,你在下面過的還好麼,如果冷的話,記得託夢給我,我燒……燒牀被子給你,記得,一定要記得!”
青年男子剛說完話,便雙手抱頭,失聲痛哭起來,男子正處風華,二十有四,便是逝者王鳳霞,墓碑之上雕刻親夫,楊世傾!
今年以至末尾,天氣漸漸以涼轉冷,差不多零上七八度,大清晨六七點,亂葬崗草坪上,難免會有一層薄霜,可楊世傾視乎,並感覺不到一絲冷意,常年短袖從未變過,只顧着低頭嚎啕大哭。
楊世傾,村屬金陵縣,家住桃園村,離鎮三十里,三級貧困,粗茶淡飯,有田有地,男耕女織,生活樂享,有老無小,結婚兩年。
一年前的每個夜晚,房間內都會傳來,與愛妻王鳳霞,打鬧的嬌笑聲,這也是楊世傾,徹夜難眠,日漸消瘦的原因。
那時楊世傾,側躺於牀,右手杵頭,雙眼含笑,看着平躺在牀,身材老火的王鳳霞。“哎……鳳霞,你說我們什麼時候要個孩子呀?”你看我爹每天大清早的起牀,也不待家裡,就知道天天往趙明家跑,天天去抱人家兒子玩兒”。
王鳳霞,若有所思,並不理會!
楊世傾,猥瑣一笑,欲不作休,“那天趙明還調趣我來着,說什麼我是不是不行,不能給楊叔弄個大胖小子,那小子給我氣的,不行鳳霞我們今年就得要個兒子兒,來吧鳳霞來”。談笑間,楊世傾鹹豬蹄也沒閒。
王鳳霞,花容嬌媚,張嘴反駁,出手阻攔,“哎呀,世傾別鬧別摸我,說了在過一年,咋們就要成不!”
楊世傾,欲不作罷,“哎呀,來嘛來嘛,你男人出門在外,都擡不起頭,你知道不,一天我都等不了哈哈哈”!
王鳳霞,抿嘴嬌笑,起牀逃竄,哎呀,世傾別碰我,咯咯咯……大色狼!
歡聲笑語,共處一堂,天有不測,好景不長!
楊世傾與王鳳霞,既是發小,也是同村,婚姻更是雙方家長幼年所定,從小到大,兩人也很是和脾胃,情投意合,你情我願,青梅竹馬。
村裡人都說這樁婚姻定的好,楊叔有眼力,王叔眼光也好,倆娃以後指定,幸福一輩子,楊世傾自然也是樂的合不攏嘴,王鳳霞人長得也漂亮,濃眉大眼,櫻桃小嘴,知書達理,賢妻良母,可惜就是有一點不好,八字不夠硬。
楊世傾人長得倒也俊朗,十里八鄉,也有提親,八字卻與王鳳霞恰恰相反,兩家老一輩,也聚桌有討,但最終也還是堅持,把這樁婚事給定下來,村裡人知道了這件事,兩家還惹的一身臊。
事過一日,兩名婦女,大槐樹下,一肥一瘦,盤膝而論。
瘦小婦女,一臉鄙夷,指手畫腳,“哎哎哎……張嬸兒,聽說沒啊,鳳霞她爹是不是老糊塗了,居然說什麼鳳霞八字不夠硬,不讓鳳霞嫁給世傾呢!”
膀大腰粗婦女,一臉幸災樂禍,“對啊毛嬸兒,我家老鄭那天也跟我嘀咕了兩句,這女人八字要是硬,還不得把自己男人給剋死啊!”
瘦小婦女,符合,“對啊,我也覺得奇怪,我看他是想反悔,嫌人家世傾家裡窮。”
楊世傾也有所耳聞,但表面態度一直都是,一笑置之,不是他不在乎,而是他相信王鳳霞這輩子,只會嫁給他一個人。
可楊家室心裡也有事,對自己兒子,也刻意有所隱瞞,直至自己病臥在牀,臨終前才迫不得已,對兒子說出埋藏於心地,那番話,楊世傾那時,纔有所頓悟。
“世傾啊,你……你跟鳳霞,今年之內不能要孩子,傾兒爹對不起你,年輕時犯下的過錯,卻要你來背,我沒辦法用蠱術把降頭抵化,沒辦法沒辦法,你……你記住,如果有一天鳳霞出事,你就去打開地窖打開……”
楊世傾不敢打斷老爹說話,生怕在那短短几秒之內,老爹就再也不能開口說話了,楊家室臨走前,面目猙獰,兩眼透露着不甘,緊緊握住楊世傾雙手,直到斷氣眼睛都還沒合上。
楊世傾家裡窮,老爹死後就隨意將其埋在,後山半山腰,北面一座山丘之上,小的時候楊世傾老爹,就經常帶着他去哪裡坐着看風景,說是那裡可以看的很遠,桃園村的一切,都可以一目瞭然。
楊家室的那一番話,常年困擾着楊世傾,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會不斷想起,老爹臨終前猙獰的面容,以及還沒說完的那一段話,彷彿就在昨日,歷歷在目。
事隔三月,楊世傾一時淡忘,有時也會有所想起,但想着可能是老爹年紀大了,老了說糊塗話,也就漸漸忘懷。
在楊家室走後不久,王鳳霞就懷有了身孕,但楊世傾怎麼也開心不起來,腦海總是浮現出楊家室,臨終前猙獰的面容。
可就在王鳳霞,懷胎七月的時候,楊世傾,家庭破裂,血濺家門,靈位被辱!
二零一七年七月二十七日,一年前,桃園村,正午!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兒,怎麼愛你都不嫌多……”正可謂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楊世傾老婆王鳳霞過生日。
楊世傾吃過午飯,哼着小曲兒,扛起鋤頭,就準備下田,把自家田裡水渠,清理乾淨,臨走前王鳳霞,還對她甜甜一笑,“世傾呀!回來我給你個驚喜”,楊世傾自然是,笑着點了點頭,雙眼透露着幸福。
楊世傾走出家門,低着頭專心走路,邊走邊琢磨着田裡水渠,前天剛清,怎麼今天又堵上了,是不是有人故意使壞,但想一直堵着,也不是個事兒,也許是村裡人,從田邊路過,把田埂踩塌了,都是一個村的,沒必要斤斤計較。
早點忙完,還得去金陵鎮上,買點鮮花啥的,今天鳳霞不是過生日麼,怎麼也得浪漫浪漫。
“喲,世傾去那兒呢?”楊世傾邊走邊想,剛走到村子中央,就聽見毛嬸兒聲音。
楊世傾一時有點發愣,隨即擡頭訕笑,“哦……嘿嘿毛嬸兒,你這是要去哪兒啊,我沒去幹啥,就是我家田裡水渠堵了,我去清一下就回來”
毛嬸眼睛微咪,“嘿嘿,世傾今天家裡,有啥好事啊,看把你給樂的,小蘋果都唱上了。”
楊世傾雖然已經步入成年,年滿二十有三,但性子直,小夥子脾氣也挺好,連撒謊都不會。
哦……那個毛嬸兒,嘿嘿,要不今天來家裡坐坐,鳳霞今個兒過生日,我去鎮上買點菜啥的,請大夥兒吃個飯!
毛嬸調趣,“哎喲,算了算了,我們這些老太婆,怎麼能打擾你小兩口兒恩愛吶,不了不了,趕緊幹活兒去吧,鳳霞不是懷有身孕麼,這不家裡的老母雞,下了幾個雞蛋,正想要去找你呢,你忙就去忙吧,我給鳳霞送倆雞蛋去。”
楊世傾被毛嬸說的,還真有點兒不好意思,扛着個大鋤頭撓了撓頭,“那謝謝啊毛嬸兒,我就先去田裡幹活兒了啊!”
毛嬸兒從衣兜裡,拿出兩個雞蛋,在楊世傾面前晃了晃,“去吧去吧,忙完早點兒回來!”
楊世傾笑着,邊轉身,邊擺手“哎,好嘞毛嬸兒你去吧,鳳霞這會兒,應該正洗碗呢。”
楊世傾說完話,就往自家田裡走,邊走還邊想着,去鎮上買什麼花兒,玫瑰花,牡丹花,還是向日葵,“嘿嘿我這想的啥,自己老婆過生日,哪有人送向日葵的”,楊世傾自己的奇葩思想,把自己都逗樂了,眼看快要走到自家田裡,再下條小路就到。
世傾……世傾不好了,出大事兒了,你……你快回家去,快點兒……不然就來不及了。
楊世傾前腳剛踏進小路,後腳就傳來毛嬸兒,急促的呼喊聲,看那樣子應該是有急事,滿臉汗水橫飛,楊世傾眉頭一皺,便轉身扛着鋤頭跑了過去,“怎麼了毛嬸兒,出什麼事了?”
毛嬸兒面露驚恐,吞吞吐吐“,不好了世傾,也不知道鳳霞今天怎麼了,拿了把大菜刀,使勁割自己手膀子,你老丈人想過去攔,被……被鳳霞一刀就劈在手腕上,都看見骨頭了,現在可能已經送去醫院了,鳳霞就一個勁兒,大吼大叫着說要見你”
楊世傾聽毛嬸兒這話說的,被嚇得倒吸一口涼氣,臉色蒼白,瞳孔放大,想起老爹斷氣時說的話,一股寒意涌上心頭,鋤頭一扔,撒腿就跑,“毛嬸兒快點兒,別發愣了”
毛嬸兒大喊,“你趕緊去吧!我就不去了,喊完手拍胸口,小聲嘀咕,哎喲……可嚇死老孃了,鳳霞不會是中了什麼邪吧!”
楊世傾滿頭大汗,大步向家裡趕,十來分鐘就到了家門口不遠處,“楊世傾呢,快把楊世傾給我找來,快點兒”。
王政略帶哭腔懇求,“哎喲,鳳霞啊!孩子啊……你這是鬧什麼嘛!快把刀放下,快放下!”
楊世傾剛跑到家門外不遠處,就看見自己家裡圍攏一羣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指手畫腳。
王鳳霞扯開嗓子,像瘋了一樣,拼命喊着自己名字,要知道王鳳霞,現在可是有孕在身,這人如果好好的,根本就不會這樣。
楊世傾快步走上前,擠進人羣,一臉着急“讓一下大嬸兒,來讓一下大叔,讓我進去”
村裡大嬸兒,滿臉驚恐,“哎喲,世傾啊,是不是小兩口吵架了呀,這……這鳳霞好端端的兒,怎麼就變成這樣子了。
楊世傾也不理睬那位大嬸兒,因爲他也有點搞不明白,直接竄過人羣,徑直走到人羣前面,臉上着急,眼裡柔情,“鳳霞你這是怎麼了,爲什麼要這樣,把刀放下好不好,世傾求你!”
此刻的王鳳霞,滿臉獰笑,頭髮凌亂,衣衫不整,白嫩肌膚,若隱若現,村裡壯漢,喉結涌動,沒有一點正常人的樣子,“哈……哈哈,楊世傾,你爹欠我的債,你來還,冤有頭債有主,”
噗……噗……哈哈哈!
王鳳霞面帶獰笑,仰頭狂笑不止,活像個瘋婆子,楊世傾一臉懇求,“鳳霞有話好說,咋們先把刀放下來,行不行?”
王鳳霞獰笑反問,“求我?哼哼……看好了楊世傾。”
王鳳霞說完話,擡起菜刀對準自己肚子就是狠狠一刀,“哈哈哈,好玩兒,好玩兒。”
楊世傾眼角含淚,眼看要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鳳霞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王鳳霞擡頭看向楊世傾,臉上依舊,獰笑不止,“爲什麼,爲什麼你得去問你病死的老爹,”說完話對準自己肚子又是一刀,霎時,王鳳霞挺着的大肚子鮮血淋漓。
楊世傾嚇傻了,嘴裡不停唸叨,“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爲什麼。”
王鳳霞好像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居然把自己肚子,開了個大口子,然後把手伸了進去,目光陰恨,噗……的一聲,直接把肚子裡,七個月的親骨肉,扯了出來,“來看看你兒子,不是一天都等不及嗎?”
村裡一不知名少婦,精神崩潰,驚嚇過度,放聲尖叫,“啊……我的天,被鬼附身了,被鬼附身了,王鳳霞被鬼附身了。”
王鳳霞這等瘋狂舉動,終於嚇醒震驚中的村民,紛紛咂舌,齜牙咧嘴,雙手捂眼,往院子外跑了出去。
王鳳霞的父親王政,直接嚇得兩腳一軟,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昏死過去,王鳳霞咧着嘴,滿手是血,目光狠毒,顫顫巍巍,手捏親子,向楊氏靈位走去!
家父,楊家室之靈位!
王鳳霞走到楊世傾老爹,楊家室靈位面前,陰笑連連,右手一揮,把自己纔剛滿七個月的親生骨肉,扔了出去,楊家室靈牌,應聲而倒,砸落在地。
”哼哼……哼哼……哈哈哈,楊家室咋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撲通……
王鳳霞說完話,兩腳一軟,癱倒在地,兩眼始終死死盯着,楊氏靈位。
楊世傾目瞪口呆,心裡不斷責怪自己,爲什麼不聽老爹生前說的那番話,原來背後隱藏着這麼嚴重的後果。
楊世傾傷心嘶喊,“鳳霞,鳳霞啊,我的鳳霞,我爹到底怎麼你了,你要以這種方式對我。”
楊世傾,悲痛欲絕,雙手杵地,淚如雨下,把全部的責任,都推到了自己面前,不斷審視自己,爲什麼當初不聽老爹的話,還埋怨他老人家糊塗,都怪自己粗心大意,害死鳳霞!
當天下午四五點,楊世傾才從自責中回過神,目光呆滯,雙眼血紅,擡頭看向躺在血泊之中的妻子,想要站起身來,好生安葬,可這一跪就是三四個時辰,雙腳麻木,毫無知覺,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楊世傾終於壓制不住,心中撕心裂肺的疼,不要命的捶打着地面,失聲痛哭,“鳳霞,鳳霞啊,都怪我,都怪我害死了你。”
楊世傾趴地痛哭,近半個小時,雙腳好轉,站起身子,跌跌撞撞,走向妻子。
王鳳霞,眼神渙散,秀臉蒼白,便是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