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人們不停地忙活着,給精疲力竭的產婦加油鼓勁兒。屋外三個人則驚惶不安、萬般擔心。可是那痛苦的生產似乎永遠沒有盡頭一般,那孩子就是不肯離開母親的身體。
眼看着太陽偏西,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三點鐘,李勝的哭聲更大,李長有已經將口袋裡的兩包廉價香菸全部抽完,樑雨欣也幾乎要跟着李勝一起痛哭起來,房間內才終於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隨即響起了一陣響亮的嬰兒啼哭!
三人頓時一齊轉憂爲喜,叫道:“生了!生了!”之後便齊齊邁動腳步走到房間門口。
只見金奶奶笑吟吟地放下挽起的衣袖道:“恭喜你啊長有,母子平安,又是一個帶把兒的!”
李長有臉上失望的神情一閃而沒,隨即呵呵笑道:“孃的!怎麼又是個帶把兒的!帶把兒的就帶把兒的吧!只要母子平安就好啊!哈哈哈哈……”
李勝聽說母親生了弟弟,不禁樂得一蹦三尺高叫道:“哦!我有小弟弟啦!哈哈哈,我也有弟弟啦!這回看那小狗子還敢不敢跟我顯擺他哥哥!我也有弟弟啦!”
樑雨欣也由衷地爲這一家人感到高興,便也笑着說了幾句祝賀的話。
一個女人走出來笑着對樑雨欣說道:“樑老師啊!李勝媽媽想請你爲娃娃‘踩生’,希望這個娃娃將來能像你一樣念大書,有出息!”
樑雨欣疑惑道:“什麼是‘踩生’?要踩什麼......”
李長有笑道:“踩生是我們這裡的一個風俗,孩子生下來以後要請一個各方面都特別好的人去抱抱他,這樣他長大以後就會像他一樣有出息有能耐!樑老師你是大城市裡來的人,又是大學生,是個大大的能人!所以娃他媽就想請你給娃娃踩生!”
樑雨欣聽了李長有的解釋急忙點頭答應,她打水洗了手,之後隨着那女人進到房間內,小心翼翼地伸手將襁褓中的嬰兒抱起來。只見那娃娃睡得正香,拳頭大的小臉兒上皺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兒一般。
樑雨欣忍不住笑着對躺在炕上的李勝媽媽道:“嫂子,恭喜你啊!是個很漂亮的小男孩兒呢!”
李勝媽媽虛弱地道:“謝謝你樑老師,有你給他踩生,這孩子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
樑雨欣點頭笑着將孩子抱到她身邊放好,叮囑她好好休息,之後便走到了院子裡。李長有正忙着安排兩個女人做飯,看見樑雨欣出來便又開始說些感謝的話。
樑雨欣笑道:“好了李村長,你呀就別跟我們大家客氣了!趕快進去看看嫂子和孩子吧!”
李長有這才笑嘻嘻地顛兒顛兒地進去了,引得幾個女人又是一陣鬨笑。
傍晚,在李勝家吃過晚飯,樑雨欣走在回學校的路上。她的腦子裡不住地回想着今天的一幕幕場景,耳朵裡似乎還能聽到李勝媽媽的慘呼**之聲。
她的眼前忽然浮現出裴毓敏的影子,便忍不住流下兩行淚水。她來到這裡已經兩個多月的時間,卻從未像此刻這般想家想親人想念她的母親裴毓敏,想立即聽見他們的聲音。
她一路哭着跑回宿舍,拿出手機想給樑雨楓打電話問問母親的近況,卻發現手機竟然已經因爲電量耗盡而自動關機了。無奈她只好找出充電器給手機充電,自己則蜷縮到炕上,腦子裡亂作一團。整整一天的勞累奔波擔憂着急,使得她早已身心俱疲,竟然不知不覺地就陷入沉睡之中。
同一個傍晚,裴毓敏正呆坐在自家超市收銀臺後面的一張椅子裡。她的臉上是滿滿的疲憊憔悴,看起來全無往日的神采,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一般。
樑雨楓與吳靜二人忙着招呼顧客,還不時地將擔憂的目光投放到母親身上。自從半個月前裴毓敏自西山農莊回到家裡之後,便成日裡彷彿失了魂魄一般憂心忡忡地,做什麼事情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樣。樑雨楓夫妻倆不知道她跟霍俊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又不敢輕易動問,因此只好小心翼翼地做事,生怕一不留神惹她心煩。
吳靜剛剛送走了小區裡的一個老顧客,忽然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遲疑地走進了超市內。那男子面目英挺、神色躲閃,似乎心中有什麼爲難之事。
吳靜見他不像是來購物的樣子,便開口詢問道:“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那人卻並不回答,只是將神色複雜的眸子盯在裴毓敏身上。
裴毓敏忽然自沉思中清醒,望向來人,她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起來。
她遲疑了半晌,之後緩緩起身走到那男子面前,艱難地開口問道:“是你啊天成,你怎麼會來到這裡的?你……你是來……”
霍天成神色複雜,他躊躇了一陣,終於開口道:“裴阿姨,我想跟您談談,是……爲了我叔叔的事情……”
裴毓敏不爲人知地嘆息了一聲,開口道:“好吧,我們去外面說吧!”
霍天成聞言點點頭,當先走了出去,裴毓敏跟在他後面,二人來到小區院子裡的一張長椅邊。
裴毓敏緩緩坐下,擡頭仰望着身材高大的霍天成道:“你叔叔……他怎麼了?”
霍天成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沉聲開口道:“我叔叔他生病了,現在正躺在醫院裡呢!”
裴毓敏心中一陣抽痛,忍不住顫聲道:“他好好的爲什麼病了?得了什麼病?情況怎麼樣?嚴重不嚴重啊?”
霍天成緩緩坐在長椅上,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嘆息道:“我叔叔這些年來一直獨身一人,生活起居自然是沒有什麼規律的。他早些年間就患上了胃病,這幾年以來心臟也出現了問題。前幾天他在農莊裡突然發病暈倒,被工人們送到醫院裡救治。現在他的病情倒是很穩定,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他的精神狀態很差,總是一個人默默地發呆,不願開口與人交流。我們想盡了辦法逗他開心,他卻還是那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我們都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日漸憔悴與頹唐下去…..可憐我叔叔一生孤苦,人到中年卻又被您殘忍地拋棄,他……他現在深陷痛苦不能自拔,他的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好轉……醫生說他這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我想,這個道理您應該比我更懂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