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毓敏背轉身不看霍天成,肩頭卻在不住地顫抖。
霍天成心中先是掠過一陣殘忍的快意,隨即卻又憂心忡忡地開口道:“裴阿姨,我知道您很爲難!但是我想,我與您和您女兒之間發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不應該影響到您跟我叔叔之間的感情!叔叔他半生的青春與情感都放到了您的身上,爲了您他曾經拒絕了多少優秀的女人,錯過了多少美滿的姻緣!所以我想您不該用那麼自私的理由拒絕他傷害他,您不能這樣對待他!我叔叔這樣的人不該得到這樣的對待!這不公平!所以,我請求您去醫院看看他,勸勸他,好嗎?”
裴毓敏努力止住了悲傷,伸手擦了擦眼中的淚水,回身溫柔地望着霍天成道:“天成,謝謝你今天來對我說這些話。阿姨想問問你,如果我真的跟你的叔叔在一起了,你難道就不會介意嗎?你難道就不恨我嗎?還有你的家人……他們會接受我嗎?他們難道也不介意我曾經帶給你的傷害嗎?”
霍天成聞言面部扭曲了幾下,卻依舊咬緊牙關一字一頓道:“我恨誰愛誰那是我的事情,跟我叔叔無關!我只想要我叔叔幸福快樂,其他的都不要緊。至於我的父母家人,他們也跟我是同樣的態度,誰叫我叔叔他這麼死心塌地地將自己的所有的感情都給了你呢?!……何況,日後你成了我的嬸嬸,就可以親眼目睹我娶妻生子,過着幸福快樂的生活,我相信到那時候您的心情一定會非常複雜,不是嗎?!哈哈哈……”
裴毓敏望着霍天成眼中殘忍的笑意,心中萬般難過悲傷,卻忽然露出悽苦的笑容道:“好吧天成,我知道你恨我,我不介意,因爲那是我應該承擔的後果。只是天成,在這件事情上雨欣她是最無辜的,你不該……”
霍天成忽然怒道:“我不該恨她,對嗎?!可是,我爲什麼不該恨她?!我有足夠的理由去恨她!我恨她居然那麼冷酷無情將我們三年的感情輕易地拋棄!我恨她那麼沒心沒肺地辜負我對她的滿腔真情,在你和我之間乾脆利落地做出了令人心寒的選擇!我恨她那麼不負責任地拋下我一個人遠走他鄉連一個電話一個短信都不屑於留給我……我……我……”
霍天成說到這裡聲音已經哽咽起來,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總算強行壓下內心的激動情緒,冷冷地開口道:“阿姨,今晚我來找你不是爲了跟您談論您的女兒的!我是爲了我叔叔纔來的!我請求您跟我去看看他吧!我可不希望他剛剛人到中年就這樣悲慘地死在醫院裡!”
裴毓敏聞言心下黯然,無奈地起身道:“好吧天成,你願意怎樣就怎樣吧!只要你覺得痛快覺得高興,你就隨意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換件衣服就來。”
玫城市中心醫院是這座城市裡檔次最高的醫院,霍俊住在一間單人病房裡,正在閉目沉睡。
裴毓敏看着他蠟黃的臉色和深陷的雙頰,忍不住滴下淚來。她緩緩坐到他身邊,伸手將他露在外面的一隻手臂放進被子裡去。
霍俊聽到動靜緩緩睜開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以後,忽然再一次閉緊雙眼,眼角卻流下了兩串渾濁的淚水。
裴毓敏拿了紙巾輕輕地爲他擦拭,柔聲開口道:“你這個傻瓜,你難道是個小孩子嗎?竟然這樣拿自己的身體不當一回事,一病就到了需要住院的地步。你剛剛五十出頭,還有幾十年好活,你這樣是在跟我賭氣嗎?你……”
她一邊絮絮地說着,一邊不停地擦拭自己和霍俊眼中的淚水,最後終於忍不住失聲哭泣起來。
霍俊一聽到裴毓敏的哭聲,一顆強行僞裝成冷硬模樣的心臟便瞬間融化成水。他急急忙忙地用一隻胳膊支撐起自己消瘦的身體,伸出另一隻手笨拙地爲裴毓敏拭淚。裴毓敏抓住他的大手,越發肆無忌憚地痛哭起來,彷彿要將心中所有的委屈與痛苦一併發泄出來一般。
眼見着霍俊手忙腳亂地安慰着眼前的女人,霍天成便悄悄地退出了病房。他知道自己的叔叔已經徹底淪陷,無藥可救,他心裡爲他感到高興的同時又開始爲自己感到悲哀。
他忍不住在心底裡大聲嘶吼:“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離開我?!爲什麼你要拋棄我?!樑雨欣,你這狠心的女人,我要報復!我要讓你們母女兩個日日生活在懊悔自責之中!你等着瞧吧!”
第二天中午,霍天成來到醫院探望霍俊,身後居然跟着劉悅竹。兩個人看起來十分親密,坐到霍俊牀前噓寒問暖。
裴毓敏面帶苦笑地站在一邊爲霍俊削水果,心裡感到無比難受。她知道霍天成是故意帶着劉悅竹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要給她看到,從而要自己和樑雨欣感到痛苦。
裴毓敏心中暗道:“霍天成啊!你這傻孩子,若是你這樣做心裡能夠好受一些,就儘管去做吧!反正我的雨欣她看不到也聽不到,你這樣做也只能叫我難受而已……”
又坐了一會兒,霍天成和劉悅竹二人起身告辭離開。
裴毓敏微笑着對霍天成道:“天成,悅竹,謝謝你們在百忙之中來看你叔叔。悅竹她是個好姑娘,生得好又有才華,又這樣溫柔體貼,天成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呀!”
她這一番話說得劉悅竹俏臉緋紅,霍天成卻面色大變,默不作聲地轉身大步離開。
霍俊倚在牀上看着二人離開,忍不住嘆息一聲對裴毓敏道:“毓敏,你這番話着實地將了天成的軍了,他原想着叫你看了心裡難受的,卻想不到他自己也沒有好受啊!”
裴毓敏苦笑道:“我這也是沒有辦法啊!何況我是真心地祝福天成與悅竹兩個能有好的結果的。我已經一手毀了天成和雨欣兩個人的幸福,現在天成身邊出現了這麼好的姑娘,我當然希望他能把握住眼前的幸福,早日走出痛苦啊!”
霍俊笑道:“好啊!希望如此吧!”
裴毓敏面上露出寵溺的神色,將一塊蘋果用牙籤穿了送到霍俊口中道:“咱們都老了,年輕人的事情是再也管不了也不想管了。現在我只盼着你快點好起來,我們……”
霍俊笑着插口道:“我們一起去西山農莊去過幾天舒心日子,省得霍天成這個混小子整日裡在咱們眼前亂晃!”
裴毓敏“撲哧”一聲笑了,繼續喂他吃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