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幾天裡,樑雨欣果然處處小心、時時在意,盡力與林清翔保持着僅限於師生間的距離。
上課的時候她絕對不會再多看他一眼,甚至總是假裝看不見他的舉手提問;每到中午飯時她也總會準時地跟其他同事一起去學校的食堂就餐,再也不肯接受林清翔送來的午餐;有時候林清翔刻意地守在她的必經之路上等待,樑雨欣也只是禮貌地點頭致意,一個微笑一句問候也不肯給他。
林清翔對於樑雨欣的這種突然的變化先是感到莫名其妙,繼而傷心不已,每次他望向樑雨欣的眼神裡便充滿了幽怨與委屈。樑雨欣只能狠心裝作看不見的樣子照常上課、下課,在學生中間走動巡查解答問題,只將他當做一個普通的學生一樣對待。
這樣一連幾日下來,林清翔這個被家人寵壞了的大男孩兒心中越發地鬱結難平,無論在家裡還是在學校都是一臉想找麻煩的神情,搞的他的室友、同學和張漫妮等人都如履薄冰般時時地看着他的臉色行事,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他。週末回到家裡的時候,他的父母和姐妹們更是連一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家人都像是躲避一顆隨時都可能爆炸的**一樣躲避着他。
週六上午,玫城的氣溫忽然下降,陰冷的北風裹挾着漫天的落葉四下裡遊走,使得這座早晨的時候還溫暖如春的城市一下子變得像冬天一般的寒冷起來。
林清翔的妹妹林清玥還是一個高三的學生,她早起出去補課的時候只穿了薄薄的一層襯衫和牛仔褲,因此中午回到家中的時候被凍得嘴脣青紫、渾身顫抖。
她的母親向蕙見狀心疼不已便責怪道:“你這個孩子,天氣這麼冷幹嘛不打車回來或者叫你爸爸派車去接你?凍感冒了可怎麼辦?!”
林清玥哆哆嗦嗦地坐到沙發上順手將一件外套披在身上緊緊裹住身子,顫聲道:“我……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冷,心想反正只有…..一站路,就走回來……了”
向蕙嘆息一聲道:“這時候這麼節省起來了,平日裡花錢大手大腳的,真是的……”
說着她端了一杯熱茶遞給林清玥,林清玥伸出一隻顫抖的手接過。豈料她的手太涼,茶杯又太熱,因此她忍不住低叫了一聲鬆了手,一杯顏色鮮潤紅亮加了紅糖的茶水便盡數灑在了那件裹住她身子的衣服上,茶杯也落到地上碎成了幾塊。
向蕙見狀急忙捧着女兒的手問道:“怎麼樣清玥,有沒有燙到手?”
林清玥搖搖頭,母女二人正要招呼保姆過來收拾,就聽見林清翔的一聲低吼:“你們在搞什麼?這件衣服我下午出去要穿的!誰叫你穿了?還弄得這麼一大片髒東西!我真是服了你們了!”
林清玥本來一肚子委屈,現在見哥哥又來責怪自己,便忍不住哭了起來。
向蕙又心疼女兒,又不敢責怪兒子,便只好上前摟住林清玥輕聲哄勸。
林清翔見狀更加生氣,提高了聲音吼道:“哭!你就知道哭!說你一句你就這樣子哭個沒完!真是煩死了!”
林清玥被他一吼哭聲更大,聞言趕過來的林清翔的父親林井泉見女兒痛哭不禁心中有氣,衝着林清翔怒道:“清翔!你這個哥哥是怎麼當的?!怎麼一點也不知道愛護妹妹?!你看你惹得她哭得這樣!”
林清翔聞言熱血上涌,竟對着父親喊道:“你們就知道護着她!爲什麼她做錯了事情最後捱罵的卻是我?!我……”
林井泉腦子一熱,這幾日以來心裡壓抑着的情緒竟一下子爆發出來,忽然就擡手打了林清翔一個耳光!
從小到大沒叫人動過一個指頭的林清翔滿臉震驚地望着父親,忽然轉身衝出了房門!
向蕙忍不住哭喊道:“井泉你這是怎麼了?!你幹嘛要打兒子啊?!你還不快去把他給我追回來!快去!”
林井泉心中暗自後悔何以今日自己竟如此衝動,但是男人的自尊促使他依舊站在原地不動,口中還猶自忿忿地嘟囔道:“都是你慣的他!沒大沒小無法無天!居然敢跟他老子吼叫!你叫他走!走了就別回來!”
向蕙無奈只得跑到座機邊打電話:“喂!小春!清翔他跑出家門去了!你們快點去把他給我找回來!快去!”
聽見電話那頭的保鏢答應了,向蕙這才坐回到沙發上繼續哭泣。林井泉見狀跺了跺腳,走到妻子和女兒身邊逐個安撫起來。
林清翔衝出了家門,沿着腳下的街道漫無目的地瘋跑,忽然腳下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他的膝蓋處傳來一陣劇痛,忍不住“啊”地痛叫了一聲。
一個裹緊衣服經過他身邊的男人上前扶起他問道:“你沒事吧兄弟?”一邊攙着林清翔到街邊一處小公園裡的一張長椅上坐下。林清翔道了謝,說自己只要休息一會兒就好。那人見他傷得不重,便匆匆離去了。
林清翔擡頭望着那人遠去的身影,眼中忽然止不住流下了眼淚。
傍晚,陪着剛剛蜜月歸來的尹雙雙逛了一下午街的樑雨欣婉拒了她的晚餐邀請,乘坐一輛公交車回家。下車後她只覺得寒意陣陣,便不由自主地裹緊了身上的風衣。她正欲加快腳步走回家中去,卻被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林清翔攔住了去路。
樑雨欣十分詫異地看着眼前這個衣衫單薄、臉色蒼白、嘴脣青紫的大男孩兒,不禁心中一軟,輕聲開口道:“林清翔啊!怎麼是你?你來這裡是找我的嗎?”
林清翔漆黑的眸子裡忽然就噙滿了淚水,顫聲道:“難道我還能是來這裡散步的嗎?”
樑雨欣嘆息一聲道:“那……好吧,我們就找個地方聊一聊吧,看你凍得臉都白了,可不要感冒了纔好啊!”
二人走進附近的一家飲吧,樑雨欣爲林清翔要了一杯熱飲,輕聲道:“你先喝一點暖和一下,天氣這麼冷,你怎麼連件大衣也不穿?”
林清翔眼裡的淚水滾滾落下,哽咽道:“天氣冷倒也沒什麼,人心冷纔是最令人傷心難過的事情啊……”
面對眼前這個弟弟般的男孩子如此深切的悲傷,樑雨欣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沉默了半晌嘆息道:“清翔,你不要這樣好嗎?你……”
林清翔伸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道:“你以爲我想這樣子像個女人般地在你面前哭嗎?我就是太傷心太難過......我簡直都要死掉了你知道嗎?!......我就是不明白,不過就是隔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你忽然像變了個人一樣對我不冷不熱、陰陽怪氣的!你倒是說說看,是我做了什麼或者說了什麼惹你生氣了你才這樣對我的嗎?你這樣做究竟是爲了什麼?......我求求你不要再這樣子折磨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