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處境
赫梯帝國內最近爆出了驚人的王宮消息:偉大的國王穆爾西里二世,居然要立一個身份不明的灰髮女人爲王室中的臣子。她擁有僅次於“達瓦安娜”的地位,亦是擁有了與戰爭女神同樣的政治權力。舉國上下無人不感到驚異。傳聞王宮中也有無數的官臣起來反抗這位異族女人,但是陛下一旦認真起來,身爲統攬軍事、行政、外交、司法、宗教等權力的最高統治者,地位自然是至高無上的。羣臣們無法反擊國王勢力的壓迫,自然也只能逐漸遵循這樣不平等的安排。
但是在看不見的地方,仍有勾心鬥角的暗戰。灰髮女人的地位岌岌可危。戰爭女神本來就是先入爲主,擁有王宮內最強大的後盾,自然而然她連生死存亡都是最大的問題。
但是她只需一個人,就能擋住漫天而來的攻擊謀害。而那個人便是無與倫比的穆爾西里二世,赫梯的國王。
於是,便有一些人積極地去投靠灰髮女人,只因爲她擁有最強悍的後盾。歸順她,便等於是有了國王的庇佑。這明顯是非常有利的交易。
於是,王室中逐漸分爲兩大派。一是堅守戰爭女神地位的羣臣;二便是歸順灰髮女人的。誰都不會想到,這樣的對立竟出現了王權之中莫名的平衡。誰是最大的受益人?
在宮廷內,如果不去步步爲營,謹慎行事,根本就沒有生存的能力。
歷代先王穆爾西里一世,就是死於這無數的宮廷陰謀之中。他絕不能重蹈先人的覆轍,他必須利用不同的勢力牽制羣臣,制衡於王權。這樣,他的地位才能更加鞏固。
當然,首先就要制衡於兩個女人。
“殿下。”一個小宮女跪在自己的腳下,貌似有什麼急事,“請允許奴婢告訴您一些事情。”
笛非稍稍頷首:“說。”
“陛下現在正在戰爭女神的寢宮中……”小宮女很着急的樣子,“殿下一定要看好陛下!他對於您和戰爭女神都一視同仁,但這樣殿下就無法得到一心一意的對待了……”
笛非揮揮手,遣退了宮女。近日來一直有人不斷地“告密”,原來就是因爲這件無聊的事情。她能夠理解投靠自己一方的那些人有多麼着急,似乎自己失了寵似的。
相信再過一段時間,就輪到她“受寵”了。
穆爾西里的心思,她怎麼會不明白。
現在,她雖然已經擁有宮中許多的勢力作爲後盾,但她心裡很清楚,如果不去羞恥地處理好和穆爾西里之間的關係,所有的一切都會消失。他不僅給了她政治的權力,同時也讓她掛上了“國王的女人”的招牌。不用去證明,她已是他的側妃,衆所皆知。
泥塑的杯子掉落在地上,發出脆裂的聲響。
葡萄酒灑滿了一地。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能夠堅持多久了。
心,開始變得骯髒。
此時,戰爭女神伊修塔爾的寢宮裡,春光旖旎。
白皙而魅惑的兩具身體緊緊地交纏在一起。牀幔輕柔地蓋在他們的身上,隨着他們的動作而微微飄搖着。
“陛下……”
鮮紅的脣剛欲呼喚,就被男人的脣緊緊地蓋住了。兩人不斷地喘息着。
直到過了很久很久。
天完全地黑了。宮殿裡燈火通明。龐大的寢殿內被暗黃的火光照明瞭一部分地方。靜默的氛圍裡,依然能聽到急促而曖昧的呼吸。
伊修塔爾慢慢地擡起頭,眯着眼睛看向身上那無比俊美的男人。黑暗與光明在他臉上勾勒出一片神秘的色彩。
“陛下……”
“嗯。”
“今晚,留在這裡嗎?”修長的手像水蛇一樣纏繞上他的精腰。穆爾西里微眯起眼眸,凝視着身下嫵媚美麗的女人。
的確,她很美,也很聰慧。
“你希望我留在這裡嗎?”嘴角有些邪氣地勾起,指尖微微摩挲着她光滑的臉龐。
“陛下心裡明白。”伊修塔爾也笑了起來,“作爲你的女人,無論是誰,都希望自己能夠得到完美的寵愛。”
“塔爾喜歡我留在這裡,我就留在這裡。留在……你的身邊。”他側了個身,睡到她的身側,修長而有力的雙臂環抱着她。這是一個愛戀的姿勢。
伊修塔爾滿足地笑了。閉上眼睛,嘴角卻慢慢勾起一絲陰冷。
你得不到的。
窗外似乎下起了大雨,笛非從絳紅色的牀榻上下了來。絳紅色是一種陰暗而媚惑的顏色。穆爾西里不知爲何賦予她寢殿這樣的色彩。
同樣顏色的紗帳,在風的帶動下大力飄揚着,魅惑至極。就如一朵璀璨綻放的曼珠沙華。
她發了一會兒呆。直到窗外響起了震耳的雷鳴,她纔回過神來。
窗口很大,細密的金屬支架構成許多華貴的王室圖騰。她揭開被黑暗覆蓋的暗紅色窗簾,眼前頓時一片炫耀。雷光不斷閃現在遙遠的天際,急劇的雨滴斜射到自己的身上。
她乾脆把窗幔全部打開,任自己沐浴在藍白色的雷光之中,暴風驟雨之中。
很快地,全身已經溼透。灰色的長髮被照射得璀璨奪目。
這樣吧。這樣吧。
就能感覺到冷了。
也好過,麻木,沒有了任何的感知。
第二日的早上,穆爾西里與戰爭女神一併進入政治大殿,坐在高堂之上。朝臣們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禮。
又是一大堆繁瑣的雜事。
最近很多官臣都在糾結着關於敘利亞的事情。就在不久前他答應與敘利亞所謂的“結誼”,許多臣子們爭先恐後的上報着敘利亞籍此關係大肆反抗埃及,但埃及現在還沒有出軍侵略敘利亞。而臣們真正意義上的惶恐是因爲敘利亞的威脅一旦減少,強大起來,就會威脅到自己的王國。
埃及之所以沒有出軍,是因爲根本沒這個必要。敘利亞有着與赫梯緊密相連的地理位置,所以纔會如此的猖狂,自認爲埃及王軍第一時間的侵入就可以調來赫梯軍隊的支援。
但是在很久以前,埃及就在它的國土裡駐紮了不少的軍隊,牽制着敘利亞國民的一舉一動。只要有一點的風吹草動,都會直接傳到法老的耳邊。敘利亞早就被埃及緊緊地控制着,卻妄想着做垂死的掙扎。
笛非站立在羣臣的領先位置,國王的斜側。她的權力是強勢而又特殊的,雖不能像“達瓦安娜”那般擁有坐立在國王身側一同治理的權力,卻也已經超越了許許多多的政治大臣。她和戰爭女神同樣擁有陛下的寵愛,是一個絕不可輕視的角色。
冰涼的溫度源源不斷地透過指尖散放出來。笛非微微握拳,想讓自己溫暖一點。
“笛非,你怎麼了?”輕柔的聲音響起,滿堂無數的視線頓時齊刷刷地射到自己的身上。
這種感覺很不好,她討厭被所有人注視。
“回陛下,我沒事。”她輕聲說道。穆爾西里的目光卻準確地捕捉到她額邊滑落的一滴冷汗。
“你的臉色很蒼白。”仍然是那般溫暖人心的語氣。笛非卻感到越來越冷。
“你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來人,把她帶回寢殿。”剛語畢,笛非卻搖了搖頭,“陛下,我很好。”
穆爾西里莞爾一笑,居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走下王座,走到她的身邊。用手捂住她的額頭:“你的身體很冷,必須要找醫官。”
笛非強迫自己露出笑顏:“那,恕我先告退。”
笛非被攙扶着離開大殿的瞬間,所有官臣都竊竊私語起來。看來陛下對她仍然不失寵愛,雖然現在夜夜宿在戰爭女神的寢宮。而在暗地裡扶持笛非的官員們則商議着該不該繼續支持她的地位。
回殿的路上,笛非擡起胳膊,擋開了宮女們的攙扶。她冷聲道:“你們都退下去。”
“可是殿下……你的身體……”
“等一下傳醫官到我的寢殿去爲我看病就行了。”她扔下一句就一人獨步走回寢殿。其他的宮女們惶惶恐恐地跟着她走,不敢離得太近,也不敢離得太遠。
回到寢殿以後,笛非緊緊關上大門,不讓任何一個人進來。她自己則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輕輕地發着抖。
身體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一定是昨天淋雨的時候受了寒。
她無聲地笑了。
“殿下,殿下。”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我是宮裡的醫官,杜達裡。請殿下讓我爲你看病。”
笛非扶着門站起了身子,努力使自己平定身體,打開了門。
雙目交接的剎那間,她垂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是的,醫官來了。可是穆爾西里也來了,就站在醫官的後側。
“殿下一定要注意身體啊。”醫官喋喋着踏進了殿內。穆爾西里則把眼睛危險地眯起,直直地看着笛非。
他專注的眼神使笛非感到隱隱的不安。她卻還是故作鎮靜地坐在長椅上,把手放在軟布上。
醫官恭謹地撫着她的額頭,探測着她的體溫。又仔細問道:“殿下可否覺得喉嚨發癢,有想咳嗽的感覺?”
笛非搖搖頭。
“那麼……陛下請放心。”醫官收拾了一下器具,轉身道,“側妃殿下不過是受了寒,想必是在夜裡沒有好好保暖。臣只需調一些暖身驅寒的草藥,讓殿下日日服用就好了。”
“退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