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這些外門弟子與雜役中的形象,比起妖魔鬼怪好不到哪去,一聽他這麼說,那十幾個方纔還半死不活的,全都像裝了彈簧一樣,從地上跳起來。在他身前站成兩排,低頭不語。內中有幾個是傷在腿上,骨頭脫臼,但依舊是一條腿點地,也要站個筆直,生怕被挑出錯處。
劉精武看着爲首的兩個外門弟子,一言不發。那兩個弟子身上的傷勢並不算特別嚴重,可是被這劉精武盯的汗出如漿,不大功夫,就把道袍給浸溼了。內中一個外門弟子戰戰兢兢道:“師叔,您聽我說……”
劉精武冷哼道:“我現在來,就是要聽你說的。不過你要明白一點,這次的事,是我全權負責,就算你師父來了,也沒他說話的份,這也是峰主的意思。所以你現在說的話,我希望都是真話,上一個跟我說假話的人是什麼下場,你應該清楚的很。現在說吧,把這事的來龍去脈給我說清楚,你!”他一指另一名弟子“如果他有半句假話,你就給我指出來。只要你能指出他說謊,這件事裡就沒你的事了。”
沒他的事?這兩個外門弟子心內一寒,聽劉精武這麼說,這事看來最後還是要斷自己是理曲的一方?他們自然是不敢招惹一個拿着昇仙貼的內門弟子,更不敢招惹劉精武這個殺神,可問題是,現在事關自己,那不管對上是誰,怎麼也要分辨分辨。
那第一個說話的弟子忍不住道:“師叔,我們……我們只是在執行公務。他當時也沒拿昇仙貼啊,我們只當他是外來的,所以一切都是按規矩辦的。”
“規矩?”劉精武的臉色越發發黑“就憑你,也配和我談規矩二字?咱們青雲宗的規矩,是老祖宗說什麼是什麼。咱們金骨峰的規矩,是萬骨老真君說什麼是什麼,而在咱們七事堂的規矩,是我劉精武說什麼是什麼。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小弟子,跟我談規矩了?”
另一名弟子忙道:“師叔您說的是,我們……我們不該鬼迷心竅,我們錯了,請師叔給我們一個機會吧。”
他在外門待的年頭比另一人爲多,對劉精武的脾氣也多少了解一點。知道這人雖然面惡,但是內心裡還是很護短的。要不是背後有他這尊大佛在,這些人也不敢在青雲山內如此胡爲。收上來的賦稅中,劉精武佔兩成的好處份額,既然拿着這種好處,在遇到事的時候,也自然要出來爲門人頂雷。
他與其說是爲這拿昇仙貼的小子出頭,不如說是想怎麼安撫這事。按他想來,只要自己先落一個態度端正,那麼劉副峰主在處理自己時,肯定能保持一個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原則。左右有那十幾個雜役頂缸,他們就是用來背黑鍋的最佳人選。
自己好歹是花名冊上有名字的,罰款也好,打板子也罷,誰讓自己命不好得罪了內門弟子,也就一切都認了。若是在現在這個當口繼續說謊,那就是擺明了看不起劉峰主的面子,人家可就不會護着自己了。
在這種心理下,他對自己這些人的行爲直言不諱,連帶他們的想法都說了個清楚。王勝男越聽面色越白,緊緊握住了拳頭,若不是秦丹武在一邊拉住她的手,說不定現在她就要翻臉打人了。
劉精武偷眼觀看,見秦丹武的面色倒是看不出喜怒,反倒是冷眼看着他這邊如何處置,心內暗道:看來這回要是不出點重手,這關是過不去的。他冷森森問道:“既然這麼說,那方纔第一個伸手抓那位姑娘的是誰?”
那個中了一透骨釘的雜役硬着頭皮前出半步,磕頭道:“回副峰主的話,是小人。可是我只是想要把她抓起來,也沒想別的。就算是要上,也是兩位師兄先上,哪有我們佔先的道理。結果我什麼都沒摸到,就捱了一透骨釘……”
“捱了一透骨釘麼?讓我看看,傷在何處,要緊還是不要緊。”
見劉精武發問,那名雜役急忙將胳膊擡起來“師叔,弟子的傷不要緊的。”
劉精武抓過他那胳膊,卻不看傷處,而是一折一掰,只聽一聲慘叫,那名雜役頭上頓時佈滿了黃豆大小的汗珠,一條胳膊已經被生生折斷。劉精武這手法霹靂雷霆一般,這名雜役疼的慘叫連連,若不是懼怕劉精武的威風,怕是早就要在地上打滾喊救命了。
“混帳東西,居然敢向外來人的女眷伸手,看來是我對你們平日管教太過鬆散了。此風若是不剎一剎,我們青雲宗成了什麼地方?混蛋,一個個都是混蛋!”
秦丹武卻是不緊不慢道:“劉副峰主息怒,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位師兄還說了,這是青雲宗的規矩,就算我是入了門的,也得這麼着,可見是老傳統了。維持傳統,其實也無可厚非麼,即便謝道祖追問下來,我想也得尊重金骨峰的傳統,左右勝男沒吃什麼虧,所以他只斷條胳膊就好了。咱們青雲宗有的是好仙醫,回頭上點藥,保證你完好如初,還有什麼可嚎的?”
劉精武聽他這麼說,心內暗叫:好狠。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要把事情鬧大啊,如果自己這邊的處理結果不能令他滿意,人家可就要直接捅到謝老祖那裡去了。還把這事說成金骨峰的傳統,這話就更歹毒了。
金骨峰是否有這種傳統,劉精武也不敢否定,至少他自己也享受過這種福利,所以對這種事倒不是那麼牴觸。可問題陋規這種事,一旦拿到太陽下面,有時是經不起考驗的。要是涉及到一些了不起的人物,那這陋規就是金骨峰管理混亂,暗無天日的鐵證,搞不好就能辦成窩案,給金骨峰一記重擊。
萬骨真君在青雲山內,得算一個異類,他是當初血靈宗的四大支柱之一,後來也是他爲正道聯軍帶路,繞過了血靈宗的護山大陣,又捅了血蒼穹一記黑刀,才導致血蒼穹那麼容易完蛋。可是他這個舉動固然爲他換了個青雲峰主的身份,在整個青雲宗內,卻也讓他成了不受待見的存在。
青雲的幾個小團體對於萬骨真君都是不歡迎的態度,弄的他這一峰成了個孤峰局面,時刻要防範被整肅、被拿權。就拿今天這事來說,若是一個處理不好,宗門派出一個調查小組進入金骨峰,那整個金骨峰的利益都要大受影響。
他又想起萬骨真君方纔給他的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平息秦丹武的怒火。上面的蓋子我來捂,下面的蓋子你來捂,如果幹不了趁早說,我現在換人。如果你把這事辦砸了,那你就給我滾去靈礦那邊當監工吧。”
沒想到秦丹武年紀輕輕,卻是如此不好對付,劉精武一咬牙,猛的抓過那名慘叫的雜役,“鬼叫個什麼,本峰主這就爲你治傷。”說話之間,單掌下劈,卻是以掌爲刀,將這名弟子的胳膊齊肩砍下,接着一團黑色火焰,就出現在了傷口之上,跳蕩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