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在洛陽停留了近一個月,除了修養傷勢外,每日必召見盧生、徐巿等方士,求問修仙之道。
待到他身上的傷勢略微緩解後,車隊才繼續上路。
這一次吸取了之前路途顛簸,導致傷勢加重的教訓,車隊每日行進的速度很慢,再加上時值寒冬,道路下雪,路況不是很好,一直等到開春時節,他們才進入關中之地。
“秦不愧是形勝之國,帶河山之險。此地山川環抱,氣勢團聚,以此用兵於諸侯,譬猶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故秦強,可大軍東出,翦滅諸侯。秦弱,則能據函谷、武關以求自保。真乃先天立於不敗之地。”
一入關中,韓信就在趙佗身邊讚歎連連。
趙佗笑了笑,他看到韓信的眼神,就知道這小子是想在自己面前表現一二,畢竟是個十四歲的少年,表現欲還是很強的。
“這幾年你且跟在我身邊多看多學,日後待你傅籍時,若天下尚有戰事,我便送你入軍伍中,將所學兵法與實踐結合,日後可成爲一代沙場名將,揚名天下。”趙佗開口勉勵。
韓信大喜,他從小就學兵法,正值少年熱血的年紀,自感心中有百萬兵,恨不得在沙場上一展所長,早有從軍入伍的想法。
趙佗這話,可真是說到了韓信的心坎裡了,他當場下拜道:“多謝君侯,君侯待信,真如慈父一般,韓信此生絕不忘君侯之恩。”
就在趙佗一路將自己所學教給韓信的時候,皇帝的車隊抵達了咸陽。
“兒臣扶蘇,拜見父皇。”
一到咸陽,趙佗就先吃了一驚。
因爲他竟然在迎接皇帝歸來的百官隊伍裡看到了長公子扶蘇。
扶蘇不是跟着蒙恬去修直道了嗎?
直道綿延上千裡,一路需要塹山堙谷,工程量非常龐大,在短時間內是難以修成的,趙佗估摸着最快也要下半年秋季才能搞定。
怎麼直道還未竣工,扶蘇就放下監軍之責,回到咸陽了?
當着衆臣百官的面,始皇帝走到扶蘇面前,打量着自己的長子。
原本溫潤如玉的佳公子,因在北方經歷了風霜,整個人略顯滄桑,像是平白長了好幾歲。
始皇帝不怒反喜,頷首道:“這一次你出去任事,感覺如何?”
眼見父皇詢問,扶蘇本能的就想將自己心裡的感想說出來。
但馬上,他就忍住了。
扶蘇吸了口氣,上前躬身道:“兒臣此行北上,方知沿途道路之綿長艱險。如果塞北有戰事發生,我大秦從中原調兵,需要翻山越嶺,一路輸運艱苦,極爲耗費糧秣人力。父皇神武英明,所修建的直道一成,便可從關中直通九原,將險阻化爲通途,於國家邊防實乃大利。父皇之目光,乃天下人難及也。”
這句是扶蘇的心裡話,通過蒙恬的講解,以及他自己在北方的親身感受後,扶蘇明白了修建一條軍事通道對於帝國北部邊防的重要性。
但太着急了。
扶蘇心中暗歎。
認爲直道有修建的必要,但並不是國之急事,特別是在北方的匈奴已經被秦軍擊破的情況下,完全可以慢慢修建纔是。
不過他沒有當着衆臣的面說這些話。
扶蘇這兩年在上郡和蒙恬共事,學到了不少東西,心思已經和之前生長在深宮中的長公子大不相同。
更別說他看到公卿隊伍中,武功侯趙佗和廷尉李斯都在和他使眼色。
果不其然,聽到扶蘇帶有奉承味道的話,始皇帝龍顏大悅。
“吾兒大矣。”
始皇帝當着衆公卿的面,微笑點頭,使得這場父子見面顯得格外融洽。
趙佗見此,放下了心。
長公子去北邊幹了一年多,確實長大了不少。
皇帝車隊順利回到咸陽,代表整場東巡之事徹底結束。
趙佗終於可以回到家中,擁抱自己的妻兒。 趙徹已經快兩歲了,跑起來顛顛撞撞,十分可愛。
只是那雙大大的眼睛,看着趙佗有些迷茫,似乎無法將眼前的男人和自己母親口中的“父親”聯繫起來。
等到趙佗想要伸手抱他時,趙徹更是跑到嬴陰嫚身後,抓住她的裙子,做出害怕的模樣。
“跟着皇帝出去東遊了一圈,連自家兒子都不認識我了。”
趙佗心裡嘆了一聲,好在他對此早有準備,拿出幾個在沿途城市收尋的兒童玩具,就將趙徹逗得哈哈笑起來,撲到趙佗懷裡叫父親。
“哼,你哄人倒是有一套啊。”
嬴陰嫚見到兒子的模樣,有些吃味起來。
趙佗掏出幾個顏色絢爛的海貝海螺,用手晃了晃,笑道:“這可是我專程在海邊爲某人尋來的仙女螺,據說將這東西放在臥室中,便可讓人容顏永駐哦。”
“真的?”
嬴陰嫚雙眼大睜,伸手去拿。
趙佗手一縮,沒讓她拿到,他順手將懷裡的兒子送到乳母手上,讓她帶着出去玩了。這纔看向氣鼓鼓的公主笑道:“莫急,除了這個,還有寶貝得回屋裡看。”
“什麼寶貝?”
嬴陰嫚怔了怔。
趙佗哈哈一笑,趁嬴陰嫚不注意,上前橫抱而起,直接往屋裡大步走去。
“你馬上就知道了。”
人說小別勝新婚。
一個時辰後,趙佗才心滿意足的放鬆了起來。
兩人聊了一下東巡的見聞,以及刺殺和造反的事情後,趙佗順口問起扶蘇的情況。
嬴陰嫚斜倚在他懷中,打了個哈欠道:“兄長之前來看過徹兒兩次,我聽他的口氣,這次捨棄監軍之職,是他自己的請求,父皇在回信裡同意了。”
“嗯。”
趙佗眯着眼,扶蘇在刺殺事件發生後,請求回到始皇帝身邊伺候,很符合他一直以來的性格。
但始皇帝的同意,卻和他一貫的作風不相符。
如果放到以前,始皇帝必定會讓扶蘇一直呆在北邊,將直道的事情做完後,有始有終,才准許他回到咸陽。
如今始皇帝卻一反常態,這裡面就顯露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陛下或許是在以防萬一?”
趙佗眼中有憂慮閃過。
皇帝命長公子回到咸陽,證明他身上的傷勢不容樂觀啊。
不過在某個層面上來看,對於這個國家,或許也是一件好事。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印證了趙佗的猜想。
在他們回到咸陽,剛安頓下來後不久,始皇帝就下達了一個詔令。
長公子扶蘇以監軍修築直道之功,賜爵爲五大夫。
緊接着,始皇帝又下詔,命扶蘇負責主持遷徙趙、燕、楚三國的宗室貴族入關中之事。
事態已經明瞭,這道詔令已經是明明白白的顯露了始皇帝的用意。
他要開始培養繼承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