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雖然是在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修士,可以搬山移嶽,可是他做不到如此漠視世間衆生的苦難!
而且這一切還是他親手造成的。那些死去的人何辜?那些正面臨魂獸肆虐,在它們爪下哀嚎絕望的人何辜?
這一刻,秦音雙眼通紅,這一身的修爲若是不能仰不愧天,俯不怍地,要之何用?
在老琴師墳前那一跪,所訴說的臨鼎天下的仙修,不是修的視人命如草芥,不是以衆生爲芻狗!
那一跪,跪的是自己的心!他成的道,是什麼道,是捨去的道,棄了的道。是不墮紅塵,不沾因果的道。
如今,這滿身的業力,再映襯虛境巔峰無敵的力量,何其諷刺!
他的道竟然在這一刻浮現,彷彿面前荊棘險阻,一片漆黑。
他佈下九星道衍大陣,爲的是成仙,成仙真的就是摒棄一切?就如楊瀾的娘一樣,連所愛之人都可以拋棄?
如此,識海內的張詠,他有什麼理由豁出自己的生命去救?不如直接一把心冥之焰焚了算了!
一念生起,只是一瞬之間,卻已是細數過往種種一切。
忽而,狂風大作,黑雲遮天。
天上有白衣神魔翻手雲雨,搗弄天地。
又有魔火降世,焚滅萬獸。
“天哪!巫神降臨了,巫神來救我們了!快看哪!”
“天啊,是真的,天神來救我們了!”
“天神啊,救救我們吧!”
“天神……”
這一刻,秦音化身心冥,精魂之力毫不保留,心冥之焰更是有焚天之勢,遮蔽了整片天空。
隨後,秦音並指成劍,以心冥之焰爲引,俯首大地,虛劃兩指,將獸潮所前進的路線全部截斷,在千里大地上留下兩道深深的壕溝,令卑斯山脈的魂獸再無法越過分毫。
至此,獸潮已解,只剩下之前已經越過來的魂獸還在肆虐。
此時,當地上所有的人在祈禱天神能夠幫助他們把還在肆虐的魂獸殺光之時,卻看見天上那道偉岸的身影在天上凝滯不動,直直的掉了下來。
是的,掉了下來。
只因爲秦音能出這驚天兩劍,已經耗盡了剩餘的精魂之力,油盡燈枯了。
從遠處趕來的王城氏族剛好看到這一幕,包括雍雪,以及嵇岸。
然而,不管是雍雪還是嵇岸,這一刻都被這橫亙在大地上的兩道寬約數十丈的巨大鴻溝所震撼。
這不是人力所能爲!難道真的是天神的力量?
然而不管怎麼猜測,他們看到了施展出兩劍在大地上留下兩道劍痕的人,如今就正在天上往下墜。
然而,遠遠看去,卻沒有人來得及有榮幸去承接那道宛如神魔般的身影,只能任由秦音繼續往下掉。
“阿媽,天神會不會摔傷啊?他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
“不會的,孩子,天神是不會受傷的。”
“嗯,天神是不會受傷的。希望天神趕快站起來,飛到天上,然後來救我們!”
小女孩祈禱着。
“阿爸,天神很快就回來救我們,是嗎?”
“是的,天神很快就回來救我們,他只是累了,休息一下。”
有父親不願給孩子絕望,用最美好的可能去欺騙孩子。同時,心中祈禱着,無所不能的天神能夠來救他們。
“天神一定要站起來啊!天神!”天真的孩子還沒有擦乾淨臉上的淚痕,也頓時無視了遠處正在搜尋他們的魂獸,一心注視着那道從天上飄落的天神的身影。
“天神一定不會有事的!”
“天神無所不能的……”
“天神很快來救我們……”
……
成千上萬的人,在這一刻,即使是還面對着魂獸的人,或者是轉身逃跑的人,又或者是已經被魂獸撕扯着身體的人,只要還能睜開眼。
在這一刻,目光都注視着天神,心中充滿希冀,渴望無所不能的天神,渴望那道身影能夠站起來,用他那偉大的力量像之前那樣,重新煥發天神的威勢,去拯救他們!
然而,秦音不是天神,只是比凡人更加總有超凡力量的修士而已。
仙尚有無能爲力之時,秦音何能例外?
可是,一個人的力量或許有限,但是衆生的力量卻是磅礴的。
當所有的人心中有了那份希冀,有了那份信仰,化作的精神的力量,足以代替精魂力量的空虛,釋放無限的可能。
天地之間,絲絲縷縷金色的絲線從每一個人的心中誕生,然後飄出體外,向天上飄去,在某一個高度彙集,隨着心念的指引,匯入秦音的身體中。
頓時,虛幻近乎消散的身影重新開始飽滿,越來越凝實,整個身體散發出璀璨的神性光輝。
迷迷糊糊睜開眼的秦音感受到那熟悉的力量,不由得喃喃道:“信仰之力……”
這是秦音第三次遇到信仰之力,較之之前的兩次,這一次更加的壯觀。
億萬縷信仰之力,成千上萬的信衆,這一刻,鑄就了他的天神之名,更是給了他真正的天神之力。
這一刻,他可以屠仙滅佛!
那一念,還未完結,此刻,力量重新回到身體,怎能不淋漓盡致地揮灑一番無盡的偉力?
隨即,那並未分開的兩指依舊筆直,畢生所學劍術,都在一念之間化作數十萬道金色劍光,如白日墜星辰般,璀璨耀眼,落在大地上每一個有魂獸在的角落。
頓時,地上所有有魂獸的地方,此起彼伏,都響起了魂獸和野獸的哀嚎聲,響徹整個大地。
“天神發威了,天神真的再次站起來了,他來救我們了!”
“我就知道,天神不會有事的,天神是無所不能的!”
“天神好厲害啊!”
“你看那些野獸都擋不住天神的神力,被天神降下來的神罰殺死了!”
“天神,偉大的天神!”
……
密密麻麻的信仰之力依舊還在向天空匯聚,而秦音早已經恢復了所有損失,力量也全部迴歸。
望着大地上災難已解,心中一股無言的滋味生起。
“救你們,不是我,是你們自己!”
低頭再看自己身側的一圈暗紅色的業力,已經不再如之前一般越崩越緊,反而是散做鬆垮垮的一團。
“這是業力,爲惡所成,有什麼用處嗎?”
秦音看着業力,凝神思索。
“不管了,先收起來。”
秦音伸出手,正要將業力收集起來。可是當手一碰到那些暗紅色的絲線之時,卻被業力所散發出的煞氣力量所灼傷,手指漆黑一片。
“怎麼會這樣?”
這是業力,自然是刑罰之力,可以用以對世間所有對象施以刑罰。當然,若是有人能夠從不爲惡,自然對其絲毫無用。
可是世間哪有這種從來沒有做過惡事的?大惡小惡都是惡,只要是惡,都可以對其進行傷害。
而秦音雖然救了那麼多人,可是畢竟這一場災難是因爲他所起,自然也是他的惡,而且是大惡,自然傷害更嚴重。
天道之下,一飲一啄,卻不能功過相抵。
爲惡,有業力纏身,救苦救難,自然引來了信仰加持。
這都是因果循環,豈有例外?
秦音只是手碰到業力,還未將業力煉化,作爲己用,都有如此威力,這更加重了秦音要收爲己用的想法。
於是以少許信仰之力裹持封印起來,留作日後關鍵時刻用處,必然能夠收到奇效。
再看看天地之間殘留的還未被秦音吸收的信仰之力,還是殊爲可觀的。於是大手一揮,餘下的信仰之力變成一場綿柔的大雨,輕盈落下,澆灌大地。
死去的部落之人已經死去,已經無可挽回,但是還活着的,只要受了傷了,在大雨中,雨水流淌過傷口,傷口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起來,然而又是引起所有人的一陣驚訝,以及讚美稱頌。
雨水先是綿軟,而後越來越大,多出來的雨水漸漸自動向那兩條鴻溝匯入,慢慢的,兩條鴻溝中積滿了水,化作兩汪湖泊,水面微風吹過,皺起一圈圈的漣漪。
雨後初晴,天地好風光,秦音也沒有繼續出現在衆人上方充當天神的角色,於是往王城衆人的方向落下。
“我等謝過前輩救苦救難的恩澤,請受我等一拜!”
衆人異口同聲,盡皆跪服,令秦音好生驚訝一番。
“諸位不必如此,請都起來吧!”
秦音虛扶,所有人頓時感覺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雙臂,讓他們無法下跪。
所有一時間暗自感嘆:好深不可測的實力!我竟然沒有一點抗拒之力。
“之前有眼不識泰山,冒犯前輩,還請前輩恕罪!”
嵇岸猶豫了一下,走上前來,跪下道。這一次,他知道秦音不會扶他的,畢竟這是請罪。
秦音看到是嵇岸,倒是沒有記恨那麼多,反而是對他的占卜之術頗爲感興趣,只不過現在不適合說這個,於是很大方地道:“無礙,不知者不罪!”
“現在獸潮已解,但是很多部落的人遭受這樣的災難,必定流離失所,食不果腹。你們身爲王庭之人,必定要對他們多加救助,要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秦音能說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於是偷偷在嵇岸耳邊留下一句話之後就一個閃身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