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臉兒努力地阻止去拿月寒劍的手,卻聽得旁邊傳來一聲幼狼的嘯叫。
“嗷嗚!”
這聲低鳴,使得白臉兒殺念熾盛的心漸漸平復。
“你也是個孤兒啊,生下來就沒了爹孃。不過還好,我也是孤兒,所以有我給你作伴,照顧你,你不用怕。”白臉兒柔和笑道。
心既然平復,那就繼續奏樂,和着外面驟起的風雨,此時格外有情致。
破廟,孤身客,一把劍,一匹狼,十年琴,還有門外一蓑風雨。
風雨肆虐了有三天,剛好到了答覆的時間,就停了。
醉仙樓,這是方清薇選的地方。
白臉兒不知道爲什麼她會選這麼個地方,還鄭重其事。他不喜歡這樣熱鬧的地方,人來人往,龍蛇混雜。但是他來了,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十三歲並不是一個很足夠的年齡,但是這不妨礙他以一個成熟的心態去考慮事情。
二樓,座位靠窗,可以看見遠處的一片湖。
“看得出來你喜歡安靜,但是今天還有其他人要見你,所以我只能儘量選了個靠窗的望湖的位置。”方清薇第一句話就如是說。
白臉兒輕聲“嗯”了一句。
白臉兒今天出行並未攜劍,因爲害怕有變故,所以只帶了須凰琴出門。方清薇看到桌上的須凰琴,這是一把靈器,很好的靈器,看得出來。但是,今天他應該帶着劍纔對,帶了劍纔是“血海劍”客。
“有什麼問題嗎?”白臉兒看見她眼睛盯着須凰琴,問道。
方清薇看了看白臉兒平靜的臉色:“你今天應該帶着劍出來。”
“爲什麼?”
“幽谷試煉,是我們散修進入幽谷的試煉,同時也是幽谷外谷弟子的試煉。我們通過試煉,可以進入外谷修煉,外谷弟子通過試煉,可以進入內谷。”
方清薇道。
白臉兒只知道有幽谷試煉,但是到底怎麼回事,他還沒有來得及去問張大師,這麼聽來,他們想要通過試煉,就必須要和幽谷弟子交手了。
“不過由於幽谷弟子實力強過我們,所以大家都會選擇組隊,這樣機會更大一些。並且,幽谷試煉,不禁止殺人,任何人。”方清薇凝重道。
白臉兒心中也是震驚,沒想到幽谷試煉這麼血腥。不過也是,優勝劣汰,沒用的,死了也是死了。幽谷二十年收一次弟子,積攢下來,人數一定很多,總不可能養活得了那麼多,幽谷也一定很希望死掉一些不那麼優秀的弟子。
“那和我帶劍有什麼關係?”白臉兒問道。
“有幾個人,和我們組隊的人不相信你的實力想試探試探。”方清薇語氣飄忽。
“如果我帶了劍,他們試得起嗎?”白臉兒冷笑。
“我不認識其他人,所以找不到其他人。”白臉兒放下茶杯,“帶我去見他們。”
白臉兒抱着琴下了樓。方清薇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下去。
凡俗賭錢去賭坊壓的是骰子的大小,但是在南林城這座修煉之城,賭博賭的是別人的勝負,還有生死。
同時也賭自己的生死。
賭坊。這是一個很俗氣的名字,其實是因爲老闆懶得起名字,但是老闆實力很強,所以沒人敢在這裡賴賬。畢竟凝道境的存在,整座城也沒有幾個。
白臉兒怎麼也不會想到和自己組隊的人包括財主。
“你怎麼搭上這條線的?”白臉兒好奇道。
“她給了我很多錢,我需要很多錢。”財主很直白地替方清薇回答了,好像在暗示,如果他也願意出一筆錢,那麼今天的試探就可以免了。
不過白臉兒還不懂的什麼叫做收買,所以很乾脆地道:“是你要來試探我?”
“是,如果你想和我們組隊,下場,打幾場我們就知道你夠不夠資格。”財主往臺下看了看,“我買你輸。”
場上兩名修士已經都出了絕招,最強的手段,這一招分出的是勝負,不是生死。
白臉兒轉身下場,走到登記處,報了名。
“你應該謝我,我買你輸,不是買你死!”財主在背後補充了一句。
“我不需要別人的好意。”白臉兒背對着他們說了一句。
“你不應該這樣,即使他是‘血海劍’,可是他今天沒有劍。”方清薇臉色難看,人是他帶來的,財主這樣做,她很難和白臉兒解釋。因爲她是靠錢進來的,所以財主對她的朋友帶着審視。
“這樣很好,有些人不可以太囂張,但是他喜歡,我幫他。”財主對身邊的人私語幾句,那人就走開不知道去了哪裡。
一會兒,一陣洪亮的聲音響起:“今天熱門!今天熱門!華七的挑戰者再次出現,挑戰者是...”
聲音突然停止,引起人們好奇,到底是誰?
“‘血海劍!’”
一片譁然,不敢置信,掩藏已久的“血海劍”出現了?!
場上,白臉兒抱着琴,身體比面前的大個子矮了很多,兩個人的對峙很滑稽。特別是,一個少年抱着琴當武器。怎麼都難以讓人相信這是殺戮盛名的“血海劍”?
“怎麼可能,他只是一個少年!”有人喊道。
“是啊,血海劍用的是‘劍’殺人,不是琴。”也有人喊道。
...
白臉兒感受着對手的強勁氣機,很明顯不低於於靈真境。白臉兒皺了皺眉頭,他相信,這應該是財主動的手腳。能夠役使靈真境修士的人,證明了白臉兒的猜測,王翔已經是靈真境,財主也應該已經虛真境了。
“你先出手吧,我不想以大欺小,但是我欠財主一個人情,所以,你先出手吧!”華七道。
白臉兒默然,解開抱着須凰琴的布。
華七握着長槍的手頓時青筋暴露,憤怒出槍。
白臉兒對槍勢不管不顧,雙手握住須凰琴尾端,往華七臉上一琴拍過去。
對啊,這樣打人幾爽!這讓他回憶起了之前殺匪取賞的經歷。
華七長槍還未拍過來,白臉兒的琴已經拍過去了,華七當場被拍暈!
全場鴉雀無聲,一片呆滯。
“我的天!”
“這...”
很多人傻了。不得不說,所有人心中不約而同產生一種錯覺:這是怎樣一種暴力美!
白臉兒掏出一塊手巾擦了擦一端的血跡,然後離場。
“你沒告訴我,他已經破鏡了?”財主狠狠地對方清薇道,今天,他壓華七卻輸了一大筆錢,這令他損失慘重。
方清薇也被白臉兒表現出來的境界震驚了。
“靈真境啊!”她也是靈真境。
“你沒告訴我你已經破鏡了。”方清薇在出口處等着他。
“誰說我已經破鏡了?”白臉兒很認真地看着她。
方清薇:“...”
他還沒有破鏡?這怎麼可能?方清薇不信,可是爲什麼他要騙她?
白臉兒回到破廟,心緒沉靜。蛻凡之後,點出靈真,進而修習,使真我脫了迷障的遮掩,到達虛真,內心身外一片澄澈,歸於止水,此爲還真。
而後,以此真身修道,觸及道之真意,得入道之境。入道之後,身與道合,借道悟道,得以凝自身之道。此及道,入道,合道,凝道四境。
至於之後的境界,須凰琴記憶烙印一片模糊。
可是白臉兒遍尋內心虛空,卻不能尋得那一點靈真,如何點出靈真?
百思不得其解之際,須凰琴記憶烙印中一句話解了他的困惑:身在青山外,卻尋山中人。
靈真不昧,不在內心迷障,早已寄託虛空,怎會還需尋點靈真呢?
白臉兒自記事起,七歲開始在塵世掙扎,十二歲開始修煉,其間不過五六載歲月,早已被塵世沾染,此心卻出淤泥而不染,靈真不昧。所以,如今卻是跳過了靈真虛真二境,直逼還真。
不得不說,人世之事,禍福相與。
白臉兒餵過幼狼,就拿起月寒劍。在觸碰月寒劍的那一剎那白臉兒心神便震顫了一下。
只剩兩天了,如果到時候還不能控制殺念,用劍的話,就只能以殺止殺了,希望殺得不會太多。殺得太多,不好啊!
白臉兒輕嘆一聲,透過破洞擡頭望着破廟頂上的天空。
兩日後,白臉兒從入定醒來,看着桌案上的銅牌,泛起陣陣金光。
“開始了!”白臉兒喃喃道。琴留在破廟,和狼作伴,劍,隨自己出門。
廟門外,方清薇已經等候多時。
“等了很久嗎?”白臉兒道。
“剛來。”方清薇道,雙目溢彩。
能夠在自己可以藏行之下,感受到自己的到來,她不信,他還是蛻凡境。
白臉兒不做理會,把月寒劍扔給方清薇道:“我喜歡清淨,不想見生人。”
方清薇呆滯片刻,嫣然笑道:“嗯!我爲公子捧劍!”
此行,只他二人。沒有組隊,沒有財主。
此行一去不復返,從此身是仙門人。
哦!不對,還要回來取琴,還有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