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舍根本想不到一味雞爪子成爲自己激起衆怒的導火索。
慶封得到消息也深爲憂慮,難免和盧蒲嬖商議此事,盧蒲嬖倒很義氣,看他們不順眼,殺掉好了!
的確,起鬨架秧子不怕事兒大,何況人家本來就是要藉機整倒慶封父子?
盧蒲嬖將消息透露給哥哥盧蒲癸,這是機會,可好好把握!
這天夜裡,高蠆家裡有訪客帶來了驚人的消息:慶封父子準備對高蠆和欒竈動手了!
這個人身份特殊,此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高蠆好不懷疑。因爲此人正是慶舍的親信:王何。
試問誰能坐以待斃?
既然慶氏父子不仁,高蠆便找到欒竈商議,先下手爲強,反正當時崔杼謀逆,那慶封不也是幫兇嗎?這樣的惡人殺了便殺了!
這件事情自然還有別的人知道,比如陳無宇、鮑國、晏嬰等,但是慶封父子在齊國的確作惡多端,所以根本沒人告訴他們這件事情。
盧蒲癸和王何準備動手了,他們找到人占卜,繇詞上說的是:
虎離穴,彪見血!
盧蒲癸還將繇詞拿去問慶舍,說有人要報仇呢,得到繇詞這麼說的,這仇能報嗎?
慶舍看了之後非常肯定,那必須的!都見血了,還能不成功?
慶舍接着問盧蒲癸,誰啊?誰要報仇?
盧蒲癸說,啊,就是一個不相干的人,那不是老誰家那小誰嗎?
這年秋天,慶封率領族人慶遺、慶嗣前往東萊田獵,並且讓陳無宇陪同。
陳無宇的父親須無非常擔心,眼看慶封這一次有去無回,你跟着是不是太危險了?還是別去了!
陳無宇卻堅決表示要陪同慶封前往,如果不去慶封不是懷疑了嗎?只要在中途找個藉口讓我回來便是了。
陳無宇果真膽大。
慶封一走,盧蒲癸果然大喜,這不就是繇詞上說的“虎離穴”嗎?看來這就是機會啊!
陳須無看着兒子走了,趕緊想辦法。想來想去只能犧牲自己老伴,說是老伴忽然病重,讓陳無宇快點回來。陳無宇接到信兒哭的昏天黑地,慶封也很同情他,讓他趕緊回家看看。
順利脫身。
陳無宇駕車返回,慶嗣卻起了疑心。
老慶家還是有能人的,慶嗣說這陳無宇肯定是和人勾結好了的,剛出來打獵這麼會兒功夫他母親就病危了?早怎麼沒說呢?咱們還是跟着陳無宇一起回去,肯定有陰謀。
慶封說你害怕什麼,我兒子慶舍還在臨淄呢,能有什麼事兒?
是不能有事兒,陳無宇過河之後連船都鑿沉了,可不是就怕有事兒嗎?
盧蒲癸準備的熱火朝天,他的妻子慶姜發現不對,於是說你這是有事兒啊?你要有事兒不告訴我,你肯定不能達成心願!
這位果真是慶氏臥底啊!
盧蒲癸也不辯駁,反倒說你一個女同志能起到什麼作用!
這話讓慶姜不服氣了,女同志怎麼了?自古女子多奇志,誰說女子不如男?
盧蒲癸嘆道,我是不想讓你爲難。你總知道鄭國的雍糾吧,他的計劃被妻子知道以後,那不是他妻子告密導致他被害身亡了嗎?我真是不想讓你爲難。
話說到這其實已經非常明白了,盧蒲癸準備收拾慶姜的孃家!
慶姜卻對雍姬的行爲表示不齒,所謂出嫁從夫,不管丈夫做出什麼決定,那妻子必須是無條件支持的。
盧蒲癸試探的問道,“假如你是雍姬,你會怎麼做呢?”
慶姜說那當然是能幫忙就幫忙,不能幫忙也不能泄密啊!
盧蒲癸這才放心,媳婦你真向着我!其實我這次就是要收拾慶氏!
慶姜也不意外,這局勢她早就看明白了,反而建議盧蒲癸眼下慶封田獵正是大好時機。
盧蒲癸說還是等到祭祀的時候最好。
慶姜沉吟半響道,“夫子剛愎自用,耽於酒色,如果不用激將法他是不會出來的。但是假如我勸他別出來,那他就非出來不可了。你等着,我去勸勸他。”
盧蒲癸擔心道,“你可別學雍姬,泄露消息!”
這一局,如今關鍵在於慶姜。
如果慶姜泄密,盧蒲癸再怎麼準備也都是白扯了;可是假如慶姜幫助盧蒲癸,那慶封、慶舍肯定會中計。
親人是最令人難以防備的。
慶姜回到孃家,直接告訴父親說有人準備暗害你啊!這幾天千萬別出門了!
果然慶舍聞言大怒,我堂堂相國,他們還能怎麼着?我知道,不就是爲了吃雞的事情嗎?我還非出去不可!
終於到了齊景公祭祀的時候,所有的大臣都奉命前來參加,而慶氏更是非比尋常。不但有相國慶舍,還有慶繩獻爵,慶氏的家丁更是環繞太廟,盧蒲癸和王何分立慶舍左右,手持武器,寸步不離。
有意思的是在祭祀這一天,外面街道上也熱鬧非凡,正在上演優戲,鑼鼓喧天,驚擾了慶氏的騎兵。這些人一看這麼熱鬧,索性將馬解開放走,大家聚衆觀看優戲
表演。
不知不覺之中,太廟之外陸陸續續聚集了許多人,這些人年輕力壯,目露精光,看來都不是等閒之輩。
祭祀大典之中,盧蒲癸手持的戈在慶舍背後倒下了,高蠆暗中一揮手,無數的武士衝入了大殿!
喊聲大作,人如潮涌,慶舍驚慌中站立起來,背後盧蒲癸和王何同時將戈刺入了慶舍後背!
保衛者便是暗害者,太反諷了!
慶舍血流如注,但是他覺得心裡更疼,爲什麼背叛自己的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他拼盡全力將俎壺投向王何,王何被擊中居然當場死亡。
盧蒲癸招呼武士先殺慶繩,慶舍知道今日自己是不能倖免了,他抱着太廟的柱子拼命搖晃,太廟的屋脊也爲之震動,慶舍大叫一聲而亡。
太廟內血光四濺,齊景公嚇得渾身發抖準備逃跑,晏嬰趕忙上前說明,大臣們之所以會這麼做,都是爲了您啊!
齊景公這才明白過來,鬧了半天是爲了我啊!
齊景公放心了,早說啊,多嚇人呢!
齊景公入宮之後,盧蒲癸率領大臣殺光了慶氏族人,並且派人分守城門,嚴防慶封。
慶封田獵歸來,心情很好。
生活就是這樣,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管他什麼手段!
可是逃亡而出的僕人報告了慶舍被殺的慘狀,慶封心痛不已,事情還是發生了,而自己本來有機會阻止的!
慶封失去了理智,率領從人攻打臨淄,他要報仇,要爲兒子慶舍,爲慶氏死去的族人報仇!
盧蒲癸早有準備,城門死守嚴防,慶封一點辦法也沒有。隨着時間的推移,慶封的追隨者有明白的散去了。
大勢已去,不去何爲?
慶封逐漸冷靜下來,大錯已經鑄成,從人四散,自己也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百般不願之中,慶封還是選擇了出奔魯國。
再等下去那就是等着盧蒲癸來抓自己了。
齊景公此時煥發了智慧,居然派人前往責備魯國,說魯國根本不應該收留齊國的叛臣賊子,這不是干涉他國內政嗎?
魯國也不傻,爲了慶封得罪齊國?這個買賣不划算。魯國準備抓住慶封獻給齊國,慶封得到消息再一次踏上了逃亡之路。
這一次只能去遠一些了,慶封出奔到了吳國。
吳王夷昧居然把慶封當作寶貝,讓他在朱方居住,隨時替吳國查看楚國的動向。
這還真是人挪活,樹挪死,被當作叛國者的慶封,居然在吳國又抖起來了。
據說魯國的大夫子服何聽說了這件事情,還很不平衡,和叔孫豹談論,這還有天理嗎?爲什麼作惡多端的人還能這麼吃香嗎?
難道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叔孫豹笑道,“善人發財,那是老天的獎賞;惡人發財,那肯定是給他的禍患。”
太可怕了,發財還有後手呢!
再說慶封逃跑之後,齊國國政再度被新的推翻者——高蠆、欒竈把持,當然這二位新領導對崔杼和慶封的罪惡進行了徹底的公佈,並且還把慶舍的屍體陳列在朝堂。
肯定不是提供展覽,那必須是惡行的懲罰。
不過噁心嚇人了點。
當然崔杼的屍體他們沒找到,但是齊國爲了表示一視同仁,當時就懸賞,誰要能把崔杼的屍體提供給國家展覽,那這個人可是立了大功了,必須重賞,就賞他崔家的拱璧。
話說拱璧是天子祭祀時用的大型玉璧,有多大呢?必須一個成年人用雙手合抱才能抱得過來,直徑一尺二。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還真有人知道,崔杼啊,當時讓他兒子崔明連夜偷着埋入祖墳了,於是崔杼和棠姜一起被從祖墳裡挖了出來。
齊景公還準備將崔杼和棠姜的遺體一同示衆,被晏嬰攔住了,棠姜怎麼說也是一個女同志,這樣做不太好吧?
還好有晏嬰這麼一攔,齊景公才同意只將崔杼示衆。
這真是勝者王侯敗者寇,齊國圍觀的百姓數不勝數。
緊接着勝利者開始瓜分慶封和崔杼的封地家產,由於慶封早就搬去和盧蒲嬖同居了,所以盧蒲嬖被放逐到了北燕。
說實話盧蒲嬖纔是除掉慶封的真正功臣,沒有盧蒲嬖忍辱負重,想辦法召回盧蒲癸,怎麼會這麼順利攻破慶封?
到了分利益的時候好像沒人爲盧蒲嬖說話,可是他的哥哥盧蒲癸跟隨他去了北燕。
衆人將崔氏和慶氏家財瓜分一空,只有陳無宇分毫未取,就連分給他的原來慶封家裡那百餘車木材,陳無宇都分給了百姓。
縱觀齊國這一場變亂,齊莊公由於霸佔崔杼的妻子引來了殺身之禍,而崔杼獨攬大權遭到慶封暗害,接下來又是衆位大臣對慶封的清洗。
權力更替中,少不了一個“利”字,因爲這個字,崔杼和齊莊公反目,慶封挑撥崔杼之子謀逆。所以陳無宇的選擇,看似清高的有點傻,倒是真正的高招。
齊國人反而都歌頌陳無宇的德行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