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國演義中,劉備曾經三讓徐州,劉協將換爲禪讓給曹丕,曹丕也是左右推讓,最終纔在衆人的勸諫下接受皇位。
而投降也是一樣的道理。
哪怕你心裡想降,別人也勸你歸降,但你也不能立刻投降。
有些事大家明知道是演戲,但也必須要把他演完,而且在明面上,所有人都爲認爲這是真的。
這就好像皇帝的新衣。
不管你能否看穿其中真相,你也絕對不能說出來。
王翦一連給姜珝射來三封勸降信,姜珝回罵王翦兩次,知道第三次,姜珝纔在王翦的勸說下,同意出城與王翦相談。
代縣城外三裡處,王翦在一處小山丘上建了一座涼亭。
涼亭以南,是秦國的三千甲士。
姜珝同意率領三千甲士來到城外三裡處的山丘,揮手示意梅三娘停下。
“爾等在此把守!”
“是!”
將親衛留在山丘下,姜珝獨自一人登上山丘,王翦起身拱手道:“姜侯!”
姜珝還禮道:“晚輩見過王將軍!”
“姜侯請坐!”
“王將軍,請!”
姜珝與王翦入座後,王翦上下打量了姜珝幾眼,搖了搖頭,惋惜道:“如此年華,正當爲國效力,征戰沙場。如今天下未定,北有匈奴虎視眈眈,南有百越禍亂楚地。”
“姜侯正值壯年,若是與代縣玉石俱焚,就不覺得惋惜嗎?”
姜珝靜靜聽着王翦把話說完,隨即淡笑道:“王將軍,這些場面話,你我之間就不必說了!”
擡頭看了一眼太陽,姜珝輕笑道:“王將軍,你我只需在這靜坐一個時辰,等到明日一早,王將軍就可以帶兵入城了!”
王翦聞言一愣,隨即苦笑道:“姜侯是個明白人,那老夫也就不多說了!”
姜珝淡淡道:“要本侯降秦,只有三個條件!”
王翦伸手虛引,輕笑道:“姜侯請將!”
姜珝回頭看了一眼代縣方向,隨後目視王翦說道:“第一,代縣一切保持原狀,在本侯沒有觸犯秦國律法之前,秦王不得已任何理由,削減本侯的權利!”
王翦眉頭微皺,仔細斟酌姜珝這句話。
如果沒有‘觸犯秦國律法’這句話,王翦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但姜珝主動提及此事……
王翦點頭道:“可!”
姜珝口中‘觸犯秦國律法’這一點,既給了王翦說服嬴政的理由,同時也給滿足了姜珝的要求。
所謂的‘秦國律法’,還不是隨便嬴政怎麼說?
只要嬴政不想對付姜珝,姜珝就永遠也不會犯法。
姜珝繼續說道:“第二,本侯既然主管代縣的一切軍政大權,那麼秦王就不得派人干涉代縣的一切事物。”
王翦沉聲道:“這決不可能!”
“姜侯歸降秦國,那麼代縣就是秦國的代縣……”
“此處既然只有姜侯與老夫二人,那麼有些話,老夫也就直言了!”
姜珝點頭笑道:“本就應該如此!”
王翦繼續道:“姜侯雖可繼續主管代縣的軍政大權,但姜侯若不讓王上在代縣安插人手,又如何讓王上對姜侯放心?”
“姜侯,此乃取死之道!”
姜珝淡淡一笑,緩緩道:“本侯有一提議,秦王可在代縣專門設置一個機構,此機構與代縣互不統屬,王將軍,你看此舉如何?”
王翦皺眉沉思。
姜珝這個辦法,看上去好像和嬴政在代縣安插人手一樣,可本質上卻是不一樣的。
正常來說,嬴政若是在代縣安插人手,那一定是派人來姜珝麾下爲官,不但可以監視姜珝,更可以監視代縣其他官員的動作。
可按照姜珝這個辦法,嬴政的人只是代縣權利機構之外的一個機構,如此單獨列出去,那邊形同虛設。
嬴政的人就只能監視姜珝,以及姜珝下屬的日常生活,而無法監視代縣的運轉。
王翦淡淡問道:“姜侯可是想好了?”
姜珝輕笑道:“當然想好了!”
王翦點頭道:“老夫會將你的話帶給王上,至於王上……”
姜珝輕笑道:“秦王一定會同意的!”
嬴政當然會同意,但此事之後,嬴政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那就是嬴政的事了。
事實上,如同姜珝這般的降將,是沒有資格和嬴政談條件的。就算有資格,那也要考慮一下投降之後的事情。
此刻談條件,保不準就被秋後算賬。
王翦看着姜珝問道:“那姜侯最後一個條件呢?”
姜珝淡笑道:“第三,本侯畢竟曾是趙國將領,還請秦王可以善待趙國子民。”
王翦點頭道:“此事老夫答應了!”
深深的看了姜珝一眼,王翦心中暗自分析。
姜珝的前兩個條件,都是讓代縣保持相對的獨立性,而最後一個條件一旦公開,完全可以抵消姜珝降秦的惡劣影響。
至少趙國百姓沒有人會說姜珝一個‘不’字。
到了王翦這般境界,早就已經看穿政治場上的虛僞了,他也不想信姜珝是真的爲民請命。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別管姜珝是真心還是假意,只要姜珝做了,就可以對趙國百姓做出貢獻。
在王翦看來,姜珝比其他權臣更高明的一點,就是姜珝很會收買人心。
無論是製造輿論爲自己宣傳,還是真正爲百姓辦事,姜珝都是在收買人心。
然而這纔是最危險的。
姜珝先讓代縣保持相對的獨立性,又不讓嬴政對代縣的政務施行監製,現在更要收買趙國人心。
王翦在這一瞬間,甚至有一種姜珝並非真心降秦的想法。
不過王翦隨即一想,姜珝好像也的確不是真心實意的想要降秦。
只是姜珝現在提出這些要求,就不怕秦國統一天下後,轉過頭來對付他嗎?
王翦認爲姜珝是一個很善於自保的人,然而姜珝提出的這三個條件,卻都是取死之道。
姜珝似乎看出了王翦心中疑問,淡笑道:“王將軍心裡很困惑?”
王翦沉聲道:“此處並無外人,還請姜侯名言。”
姜珝輕笑道:“自保之道有很多種,解甲歸田、自污名聲是自保,而本侯蟄伏代縣,手握大權,同樣也是一種自保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