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君府的宴會並沒有對姜珝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姜珝一如往常,每日呆在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即不拜訪秦國朝臣,也沒人來姜珝的侯府拜訪姜珝。
但那日宴會的情景,卻一直在秦國官場上流傳。
所有人都能得出一個結論,姜珝與嬴政之間存在極大的矛盾,這個矛盾幾乎是不可調和的。
能在官場上混的,幾乎不存在特別蠢的人。
姜珝與嬴政的矛盾在於代縣的權利歸屬,姜珝降秦卻不肯交出代縣的權利,這顯然已經觸碰到了嬴政的底線。
嬴政那一日的表現看似毫無城府,可實際上卻是以自己的態度給姜珝施加壓力。
嬴政在告訴姜珝,他早晚都要拿回代縣的權利。
尤其姜珝此刻人在咸陽,姜珝,乃至很多人都明白,姜珝若是不肯做出妥協,只怕短時間內回不去代縣了。
嬴政至少要在滅了魏國、燕國之一,解除秦國在東方六國的掣肘之後,纔會讓姜珝回到代縣。
屆時嬴政只需在雁門安插十五萬大軍,就能讓姜珝呆在代縣不得輕舉妄動。
姜珝也受到情報,那日宴會之後,昌平君入咸陽宮與嬴政談了數個時辰方纔離去。
昌平君究竟說了什麼,姜珝暫時不得而知,但昌平君至少化解了嬴政對他的誤會,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秦國年底的大朝會準時召開,姜珝沒去參加。大朝會之後,嬴政只接見了姜珝一次,兩人談了談七國的風土人情,不到一個時辰,嬴政便放姜珝出宮離去。
姜珝曾經覺得,能臣在英主麾下會更能發揮才能。
姜珝出仕近二十年,一共經歷過三任君王。志大才疏的趙偃,昏庸無能的趙遷,志吞山河的嬴政……然而直到此刻,姜珝才發現在趙遷時代爲官,是自己最輕鬆的時候。
那時的姜珝根本不需要考慮趙遷如何,只要以利益驅動趙國權臣,便可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君主的想法,與臣子終究不一樣。
侯府後院,姜珝難得有興致和焱妃一起堆了個雪人來玩。
雪人很精緻,姜珝也奇怪如焱妃這般清冷高傲之人,竟也會和自己像孩子一樣胡鬧。
‘砰!’
內力催動,雪人化爲漫天飛雪散落一地。
姜珝好奇問道:“這是做什麼?”
焱妃聞言淡淡回道:“這雪人終究活不過這個冬季,或許下一場雪,這雪人就會變了形態。與其等它自己融化,還不如將它最初的樣子記在心裡。”
姜珝:“……”
“這世上哪有什麼永恆的東西?”
“若說有,或許也只有隨着史書流傳下去的幾個名字罷了,然而他們的事蹟卻也不知被後人改動了多少。”
焱妃語氣清冷道:“我不喜歡這裡。”
姜珝微微搖頭,語氣無奈道:“明年深秋之際,我們便回去。”
“侯爺有把握?”
焱妃眼神希翼的看着姜珝,咸陽給她的感覺很不好,姜珝和她在這裡都很不自在。
咸陽雖是秦國的權利中心,但別人的地盤,又哪比得上自己的地盤來的舒適。
姜珝鄭重道:“有!”
焱妃道:“如今局勢對侯爺不利,若明年再發生刺殺之事,只怕嬴政更不會放侯爺回去了。”
荊軻刺秦啊!
姜珝回憶了一下關於荊軻刺秦的故事。
在姜珝的前世,這個故事曾出現在無數的影視劇中,諸多的版本,姜珝對這段歷史可謂極爲熟悉。
而在秦時明月中,荊軻最後死於蓋聶之手。刺秦的原因或許是爲了報答燕丹的情誼,亦或許是爲了天下,但更多的或許還是爲了公孫麗姬吧!
那個荊軻的青梅竹馬,也是天明的母親。
所以……天明已經出生了,又或者即將出生。
暗中秦國目前的進度,最多還有八年就可以滅六國統一天下。
所以此刻距離秦時的劇情最多還有十二年的時間。
“還有十二年啊,時間過的真快,一晃眼已經這麼久了……”姜珝有些感慨。
焱妃詫異道:“什麼十二年?”
姜珝微微搖頭,回答了焱妃之前的問題:“中原之事,本侯不想借匈奴之力。”
這是姜珝的底線。
與匈奴暗中交易,除了爲自己的利益之外,更是爲了延緩匈奴統一的時機,姜珝對此並沒有什麼心理壓力。
但如果將匈奴扯進中原各國的內鬥,那就等於是出賣了整個民族。
姜珝曾經就做過一次,爲了彌補自己當時的錯誤,姜珝屠殺匈奴毫不留情,甚至還創下了九日行軍一千二百里的神話。
但姜珝絕不容許自己在做第二次。
“想要離開咸陽,魏、燕兩國是助力,但關鍵還要在於咸陽內部,在於如何改變嬴政的態度。”
焱妃好奇問道:“侯爺可有對策?”
“自然是有的!”
姜珝撣了撣衣袖上的雪,輕笑道:“嬴政將本侯留在咸陽,一爲等待秦國滅魏;二爲挾制本侯,讓代縣出兵;而這第三……就是在等本侯做出妥協。”
焱妃皺眉道:“可侯爺不能妥協。”
“一旦被嬴政插手代縣內政,只怕再想反制就難了。”
姜珝點頭道:“說的不錯,但妥協不一定在政治上……”
說到這裡,姜珝神秘一笑,賣了個關子:“緋煙,拭目以待。”
焱妃聞言也不再追問,她只是不想留在咸陽而已,這座城市都讓她感覺不舒服。
“對了……”
姜珝忽然說道:“本侯之前接到情報,陰陽家似乎想要借嬴政之手除掉我們,這段時間搞了一些小動作出來。”
焱妃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急聲道:“可要緊?”
“倒是無礙!”
姜珝搖頭道:“不過嬴政對陰陽家雖然防備,但卻又極爲信任,若本侯所料不錯,嬴政應該是想通過陰陽家尋求長生不老。”
焱妃微微頷首道:“陰陽家之前的確有過這樣的計劃。”
“既然如此……”
姜珝嘴角微挑,語氣玩味道:“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在這侯府呆的都快發黴了,就找找陰陽家的晦氣,打發一下時間好了。”
焱妃好奇問道:“侯爺打算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