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府沒有向府那麼氣派,但一進府內,倒是有種書香門第的風格。
就像景秀生前的爲人一般,淡雅中帶着風度,沉靜中帶着風骨。
府中的喪幡還未撤下,給人一種悲涼感。
在小廝的指引下,向嵐清來到景家正堂。
向家家主親臨,按說景家也該好生招待一番,但除了一個小廝外,向嵐清竟再沒在府中看到任何一個人。
“向大小姐請在此處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給長公子通傳。”
待小廝走後,向嵐清繞着院子觀察了幾圈。
即使景秀離世,景家也不該在這麼短短几天內蕭瑟成這種光景。
院子裡落葉遍地,像是許久沒有人打掃過一樣;前廳的桌上覆着一層厚厚的灰塵,竟連一套像樣的茶具都沒有擺放;池塘裡的已乾涸,幾條金魚早已成了魚乾……
或許事情真的像她想的那樣……
“向大小姐!”一聲清脆細銳的聲音響起,“久等了。”
一個體型嬌小、圓臉杏眼的姑娘從內室走出。
她的容貌盡顯幼態,但身姿卻曼妙有致,雖着一身素服,但也剛好把玲瓏豐滿的身形包裹地淋漓盡致。
這姑娘眉眼跟景秀很相似,但水滴般溜圓的眼睛中卻多了幾分算計的色彩。
“景二小姐,是我前來叨擾,但願沒有擾了府上的清淨。”
向嵐清認出這是景秀的二女兒景芮。
皇都世家年輕一輩中,她雖算不得實力出衆,卻是唯一一個修習機關術的女子。
“向大小姐多慮了,自從我母親去世後,這府裡最怕的便是清淨。”景芮垂下眼簾,眉眼中滿是傷感。
向嵐清安慰道:“景前輩的事我很遺憾,但斯人已逝,活着的人總要繼續堅強活下去。”
景芮擠出一抹笑意,“向大小姐說的是,我倒是還好,只是我的兄長……”
向嵐清登門,景寧作爲景家嫡長子,於情於理都該親自迎接。
看來果真如外界傳的那樣,景寧傷心過度,難以應對瑣事。
“失母之痛,感同身受,”向嵐清嘆了口氣,“其實今日登門,是有一事想與景公子商議。”
“是關於我家家主的事吧,”景芮示意下人給向嵐清上茶,“其實關於這件事,我跟兄長也提過很多次,但奈何每次提起兄長都會發脾氣。”
“景家之事,我本也不該插手。只是皇族有命,若再拖延下去,只怕對景家乃至四大世家都會有所影響。”
向嵐清接過小廝遞來的茶水,見那茶葉已經是幾年前的陳茶,向嵐清做做樣子抿了一口便放到一旁了。
看這態度,應是不歡迎向嵐清。
“我們也不願讓皇族對景家有看法,更不想牽連其他世家。但說到底我母親離世才這麼幾日,難道要我們歡歡喜喜地迎兄長上位嗎?”
景芮眼神中露出憂愁,但向嵐清還是察覺到她的憂色中還有些許不耐煩的神情。
“我能理解,但今日我還是要見長公子一面。”
景芮眼神一瞥,身邊一個身形高大的侍衛便擋在了向嵐清面前。
好香!
是那侍衛身上的香味!
那香味,跟朝海坊中的香薰味一模一樣!
向嵐清心中暗笑起來,她沒猜錯。
“向大小姐見諒,我兄長積鬱成疾,不宜見人。”景芮的語氣中卻沒有絲毫抱歉的意思。
“景兄難道連世家之首向家家主的面子都不給嗎?”
向嵐清眯起眼睛,眼神裡閃過一抹凌厲的光。
“我不想讓向大小姐爲難,希望向大小姐也不要讓我爲難。”
景芮的話中帶着威脅。
但向嵐清從來都不懼威脅。
向嵐清舉起手中的令牌,那令牌上有皇族親刻的雲龍紋樣。
令牌正中,“世家之首”四個字乃當今皇帝御筆親題。
“二小姐,皇族親賜令牌前,你還要多加阻攔嗎?”向嵐清毫不客氣。
這塊令牌本該在向楠身上,但離家前,他像是預感到什麼一樣,將這令牌留在了家裡。
向嵐清成爲家主後,這塊令牌也在皇族的允許下戴在了向嵐清身上。
景芮見到令牌後果然有些被震懾到。
“景叢,你先下去吧,”那侍衛退下,景芮笑道:“其實我並非不願讓你見我兄長,只是自我母親離世後,我兄長便喜怒無常,說來也是家醜……”
“待我見過之後,自有定奪。”
向嵐清徑直走向內室。
向嵐清與她同齡,從前的向嵐清一直是個廢物。
她還記得幾年前的世家試煉中,未開靈根的向嵐清像一隻小狗一樣,趴在地上對他們這些開了靈的世家公子小姐們搖首乞憐。
但如今搖身一變,不僅成爲了向家家主,還有兩件無色靈器傍身,更是在皇族面前出盡風頭。
每每想到此,景芮便覺得心氣不順。
今日她竟還在自己府上耀武揚威,景芮胸口更是燃起一陣怒火。
一年前的一次制獸過程中,她被靈獸傷及經脈,導致右手完全不能運靈。
自那之後,她便一味研究機關術,期望另闢蹊徑,提升修爲。
景芮本也是有資格接任景家家主之位的,只是因爲殘手,其餘世家長老和皇族皆認爲她不適合。
景秀死後,每當談及景家家主之事,受到無視的景芮更是心火難耐。
離開景府前廳後,向嵐清並沒有直接去景寧院子,而是繞道來到了景府花園。
果不其然,那個叫景叢的侍衛正在這裡等待着景芮。
還未走近向嵐清便聞到了他身上跟朝海坊中一樣的味道。
向嵐清對味道向來敏感,絕不會記錯!
而他的身形,也與那日跟在花朝身旁的戴面具的男子相似。
且景叢的上衣衣領極高,如今這春日明媚的天氣,大可不必如此保暖。
只有一個可能,他在以外衣遮擋內裡的靈器藍羽聖衣!
“幾日不見,不知公子可找尋到使人起死回生的方法了嗎?”
向嵐清莞爾一笑道,但眼神中卻充滿了不屑。
景叢回過身,見是向嵐清,目光有些躲閃,“向大小姐此話小的聽不明白。”
是不是她向嵐清一試便知。
白鶴劍出手,一道冷光如閃電般直擊景叢的心臟!
景叢甚至沒有看清那劍是什麼時候被向嵐清拔出了劍鞘!
花園中的樹葉隨着白鶴劍激起的劍勢紛紛落下!
景叢下意識以藍羽聖衣的絲線爲盾,織出一張線網抵擋住了白鶴劍的攻擊!
白鶴劍赫然劃破那張網,衝着景叢而去!
那網一瞬間碎成線頭!
但就在劍尖與景叢的身體只相差半寸之時,向嵐清忽地停手。
白鶴劍頓在景叢的心口處!
景叢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珠,眼神落在那隨時可能要了他性命的劍尖上。
“向大小姐這是作何?”
伴着沙啞的嗓音,一身素縞,頭戴孝巾,緩緩從花園一側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