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薇回到侯府不到十日的時間,楊婆子已是又來了兩次。皆是爲了那位外府夫人,也就是承大奶奶求問丹藥。
木婉薇有意吊着,她懷疑偷她丹藥的就是承大奶奶,想觀察些時日看看。
在進臘月的時候,木婉月帶着兩個箱籠又哭着跑回了安平侯府,坐在竹苑中對木老夫人大哭特哭。
木婉月嫁到耿府已經足足一年,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耿老夫人有些心急,私心裡想尋郎中來給木婉月看看卻又怕木婉月心中不痛快。於是,便退而求其次,四處尋了助孕的偏方做給木婉月吃。
什麼艾葉紅糖煮雞蛋、當歸金銀花煮雞蛋、黑胡椒和麪做的麪條、藏紅花煮雞蛋、薑片核桃燉母雞……
只要是民間婦人口口相傳有絕佳效果的,耿老夫人皆是做了讓木婉月吃。
木婉月自小是嬌慣着養大的,脾氣一上來,便是木老夫人她也不懼,更何況是在她眼裡看似無理取鬧的耿老夫人。
東西做好後,送去她房裡一次她倒一次,送兩次倒兩次。
最初,她是讓菊兒偷偷摸摸的倒。送的次數多了,就當着耿公子的面兒倒,最後,當着親手把東西端到她跟前兒的耿老夫人的面兒倒。
在這事兒上,耿老夫人的立場頗爲堅定,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耿家就耿世秋這一根獨苗,全着他開枝散葉,傳承香火呢,怎麼能這麼幹耗着。
因這個,木婉月一次又一次的哭着往安平侯府跑。
這次鬧得這般厲害,是耿老夫人發話了,若木婉月肚子再不能有個消息又不肯吃那些助孕的東西話,那就給耿世秋納妾。待生下孩子後,記在木婉月的名下,算做嫡子。
“以前,世秋都是幫着我說話的。”木婉月哭得梨花帶雨,眼睛腫得似兩隻核桃一樣,連連哽咽,“這次,這次不知那老太婆對他說了什麼話,他竟是也逼着我吃那些子東西。祖母,那是人吃的嗎?把藏紅花放到雞蛋裡蒸,看着都噁心。就更不用說那燉得油膩膩的雞湯了,看一眼,月兒一整天都吃不下東西……”
木老夫人雖氣,卻也知道要先在木婉月的身上找找原因。她將屋裡的丫鬟婆子都打發出去,問木婉月,“你同你夫君,一月裡行幾次房事?前三後七的道理你可是懂?”
木婉薇臉上一差,扭着身子不說話了。
木婉月出身侯府,嫁到耿府算是低嫁,所以耿府上下對她都很是禮遇。如別府的新媳婦要在婆母面前立規矩,木婉月是從來沒有過的。每天只去主院點個卯,最多不到兩刻鐘的時間便回房了。
耿世秋對木婉月也是言聽計從,木婉月讓他往東,他從不往西。
只木婉月總覺得自己嫁得委屈,所以除了在新婚那一個月裡同耿世秋房事還算融洽外,餘下的時候,皆是耿世秋好言好語的求上五六日,她纔會從了一次。
而且會在牀榻旁點一注香,香燃起,香滅落,只有少數的幾次能讓耿世秋盡興。事畢後,定要沐浴淨身,連被褥都要重新換上一遍。
耿世秋問這都是哪來的規矩,木婉月只說是自小媽媽們就是這樣教的。實則,是邢嬤嬤教的,宮中妃嬪,除了皇后外,沒有人有資格同皇上同眠共枕一整夜。事畢後,回到自己的宮殿後自是要沐浴淨身,自行安睡。
木婉月出身本就比耿世秋高,耿世秋雖然心中多有不滿,卻也只能按着侯府嫡女的規矩來。
木老夫人見木婉月扭捏着不說話,又追問了一次。
木婉月這才又羞又惱的道,“八九次吧……”求個八九次,成個一兩次。
木老夫人聽後心中來了氣。憑什麼兩個人的事,懷不上孩子就怨自己的寶貝疙瘩?許是耿家小子不行也說不定。
細思了小半天兒後,木老夫人親自出馬,將木婉月送回了耿府,與之同行的,還有一位郎中,是專門爲耿世秋診病的。
木老夫人這般做法,可是將耿府的臉給打了。耿世秋再迷戀木婉月的容貌,再畏懼安平侯府的權勢,也受不了這樣的侮辱。
在木老夫人帶着那個郎中離去後,他第一次對木婉月揚起了巴掌。
於是,纔回耿府不到半日的木婉月又回孃家了,直嚷嚷着讓木老夫人爲她做主。
聽櫻桃吐沫湦子橫飛的說了木老夫人帶着郎中大鬧耿府後,木婉薇滿是疑惑的問道,“二姑娘讓老太太爲她做主,這主又要怎麼做?是能再到耿府鬧一次去,還是把二姑娘從耿家領回來不成?”
合離可不是什麼光彩事兒,許以後就獨過一輩子再不嫁人了。
櫻桃搖搖頭,道,“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有着老太太撐腰,二姑娘是吃不着虧的。”
木婉薇用書捂着嘴打了個哈欠,她覺得木婉月的虧吃大發了。連嫁雞隨嫁,嫁狗隨狗這樣的道理都不懂,還何來的家宅和睦,舉案齊眉?
櫻桃靠着雕花小几站了會,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兒來。小桃過完年就十七了,她想讓木婉薇幫她找個好人家嫁了。還說,木婉薇若不同意,就去對木老夫人說木婉薇一直讓她監視着竹苑。
秋錦正坐在腳榻上繡帕子,聽了後冷笑一聲,“就她那德行也敢威脅姑娘,明個兒我就讓我爹給她在莊上尋個好吃懶做的窮漢,還好人家!她也配!”
“急什麼?”木婉薇又打了個哈欠,不再看書了,轉身爬上牀榻打算補個覺,“府中的規矩,不是末等小丫鬟要十八九才配小廝的嗎?好人家要慢慢尋,先慢上個一兩年再說。”
小桃雖做不成什麼大事兒,可有她在竹苑裡盯着,總好過對竹苑事事不知。
對於木婉薇要在過年期間上山煉丹,木老夫人是一千個一萬個不同意的。可當木婉薇說出這爐丹藥是專門爲宮中的木貴人所煉時,木老夫人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而且還叮囑木婉薇不要爲木婉欣掛心,木婉薇在山上的日子,她會將木婉欣接到竹苑中居住。
木婉薇自是答應,木婉欣在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定是沒有人敢給她一絲一毫的委屈受。
於是,在臘月初十那一日,木婉薇換了身道袍,祭祀了老子後,帶着秋錦去後山了。紫薇園裡的事,就都交給了櫻桃和合子。
煉丹的日子雖辛苦,卻也不無聊。除了日日聽櫻桃來說府中的雜事外,還能同楊林天南海北的聊天。
楊林走過許多地方,說話又風趣,描述的山川河流似就在眼前一般。木婉薇不僅在心中暗暗生出嚮往,想尋了機會也出去走走。
上山煉丹的第十日,木婉薇終是從櫻桃的嘴裡知道安平侯府是如何替木婉月出氣了。
木宏承竟是帶着府裡的幾個十一二歲的庶子,將出府辦事的耿世秋給打了一頓。下手頗重,肋骨斷了一根,臉上已是沒有能下眼的地方了。
打完不算,還揚言,讓耿世秋儘快用八擡大轎將木婉月當祖宗一樣接回去,和供菩薩一樣供起來。如若不然,見一次打一次。
耿世秋自幼學的是孔孟之道,何時遇到過這樣的野蠻人?被小廝擡回回到耿府後,一病不起。
耿老夫人整日以淚洗面,埋怨耿老爺爲何要同意這門親事,娶了位祖宗回來。
耿老爺亦是悔恨不已,耿府世代書香門第,上百年來還是第一次這樣丟臉。文人的脾氣一上來,當下便讓耿世秋寫下休書送到了安平侯府。
木婉月這媳婦,耿家不要了!
木老夫人哪裡肯幹,她捧在心尖尖上養大的孫女兒,竟是就這樣讓別人給休了。她當下便撕了休書,帶着木婉月又殺回耿府去了。
殺到耿府去是如何談的,櫻桃沒打聽到。總之,是將木婉月留在耿府沒有帶回來。
木婉薇坐在地竈前,聽完櫻桃的敘述後滿心滿腦的無力感。哪有這種不講理的人家,還侯府呢,竟是連個講理的人都沒有。
木婉薇悠悠的一聲長嘆,坐在地竈對面的楊林也是一聲長嘆。
櫻桃心眼直,沒合子那多麼的眼色。直到楊林長嘆出聲,她才反應過來這裡還有一個外男在。心虛的對木婉薇福了一福,轉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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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婉薇的臉頰通紅,似能滴出血來一般。她低垂着頭,對楊林道,“府中這些雜事,讓楊公子見笑了。”
楊林卻是連連揮手,又是一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不瞞五姑娘,我府門上的事也不清淨。”
木婉薇詫異,楊林在侯府的後山上一住就是一年,她以爲這人是個無家無業的浪人呢,卻不想,原來也是有府邸的人。
就着夜雪,楊林自揭短處,將自己府邸的事同木婉薇說了。什麼大房二房爭鬥不休,姨娘們相互陷害,府裡的嫡子都活不到七歲……
說罷,擡手摸了摸木婉薇的額發,柔聲笑道,“小丫頭,相比那些傷人害命的,貴府的事要好上許多了。最起碼,安平侯府現在還在,而我的府門,早在五年前就敗落了,整個家族只剩下了我一人,飄蕩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