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王章潤爽然大笑:“遠修,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兜如此大一個圈子?”
康連成也連連叫好:“好!好!遠修三天能破了此案,也算神速!”
二人同時說好,卻絕口不提釋放蔣奉安的事,錢克清知道,他們還需要自己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
便徐徐道:“下官正要請巡守大人示下,下官打算三日之後,便押解蘇妖進京,交給欽天監嚴刑審訊,查明身份,驗明正身,定讞之後即行斬首,請刺史大人許可。”
“三天,太倉促了吧?”王章潤有點疑惑,把玩着腰間的玉佩,眼神,徵詢。
“是啊,三天時間,的確太緊。”康連成也覺得不妥。
不是不想讓錢克清快滾,而是擔心他心中有鬼,於是,便正話反問。
錢克清微微笑了笑:“王大人、康大人,事不宜遲,下官進京,除了蘇妖之事,還想請示太子殿下,從臨近州縣調集糧食,以彌補被盜的軍糧,要是都從隨州百姓身上徵糧,百姓的負擔,太重了!”
完美的解釋,無懈可擊。
“好,雅豪!”
王章潤叫了康連成的字,說明他心情非常不錯:“你聽聽,遠修的格局,何其恢弘,他雖是隨縣的縣令,心中卻裝着隨州的百姓。”
彷彿無限感慨,王章潤深深嘆了一口氣,徐徐道:“是啊,遠修,我們剛纔正在計議,要是都從隨州百姓口中徵糧,的確下不了這個決心啊!你去京城,本官也修書一封,向太子說明情況,助你調糧!”
“如此,下官深謝大人。”錢克清也很感概,拱手謝道。
“遠修,你我之間何必客氣!”
王章潤瀟灑起身,從旁邊書案上徐徐抽出一個牌子,正色道:“來,遠修,拿我的牌票,帶八名護衛,去赦了蔣班頭。”
錢克清達到目的,略一點頭,拿着牌票匆匆走了出去。
看着錢克清遠去的背影,康連成試探着問王章潤:“大人,你信嗎?”
“我信!”
康連成有點便秘的感覺,我還沒說謎面,你就開始猜謎底,真拿我當小孩子?
輕輕咳了一聲,掩飾一下尷尬:“可是大人,他們去過西峰山,肯定已經發現糧食,也算破案了,要說交差,也可以交差了,爲了一個蔣奉安,他就做這麼大讓步?”
王章潤沉默不語,眼中,透出深深的憂鬱,許久,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雅豪,你不懂啊!你以爲,錢克清不知道此事跟你我二人有關?你以爲,他不想查明真兇?你以爲,他不想奪回糧食?”
三連重擊之下,康連成臉色越來越蒼白,驚疑地看着王章潤,原來自己,真是小孩子。
王章潤眨了眨眼睛,把腰間玉佩緊緊攥在手裡,卻輕輕一笑,又安慰康連成:“放心,錢克清是聰明人,案子到這個程度,他也知道,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那?什麼才重要?”康連成的眼中,小學生的眼神。
“權謀!”王章潤的口氣,有點冷:“你知道什麼是權謀的最高境界嗎?”
“妥協!”
王章潤大聲道,他知道康連成答不出來,他要是有這個腦子,就不會跟自己作合夥人,便公佈了答案:“用妥協交換利益,用妥協達到目的。”
康連成恍然大悟:“用無足輕重的蘇塵,來換蔣奉安的命,他要是連自己的班頭都保護不了,以後誰跟他混?”
“雅豪,你還是小瞧了遠修,他的氣魄可遠不止此,他要做清官、要青史留名,如果始終跟我們過不去,他如何造福隨縣的百姓?又如何做清官?”
“最重要的是!”
王章潤看着窗外明亮的天空,徐徐嘆道:“他有更遠大的志向,並不想糾纏在偏遠的隨州。他的老師南宮千尋,本來就是太子的師傅,有這層關係,他還揹着本官,結交繡刀衛的人,遠修,陰險得很吶!”
王章潤一嘆,卻又不屑,錢克清,也不是看起來那麼高尚,正經的讀書人,誰結交繡刀衛?
“那,大人,你認爲錢克清,三日之後真會進京嗎?”康連成終於聰明瞭一回。
王章潤笑了笑:“所以,要趕他走,他儘早離境,我們才能放開手腳把糧食運出去。”
“這,如何趕?”康連成有點不解,趕別人上路,這個,這個,怎麼好意思?他忘了,他趕劉月書的時候,可沒這麼客氣。
“明天,不,後天,你以本官的名義,送他一份厚厚的盤纏!”
康連成笑了,刺史大人果然腦子好使,上官送你盤纏,你好意思還不快滾!便撫掌一笑:“本官,當然也要送一份厚厚的盤資!”
他休月書的時候,可是一分錢沒給!
二人相視一笑。
王章潤忽然盯着康連成,眼神犀利,看得康連成心中一緊:“雅豪,精妖國購糧的銀子,你務必保管好,那不僅是錢,要是暴露,更是你我的罪證!”
“大人放心,下官如何敢玩忽職守,待此事全部了結,下官當然盡數奉獻大人,大人要是沒其他事,下官就告辭了。”
王章潤無聲點了點頭。
康連成出門,匆匆而去。
王章潤看着門外,面無表情,沉聲喝到:“尚別!”
“屬下在!”
門口人影一閃,護衛長尚別閃身入內。
“雲扶搖、雲術士何在?”
“遊歷隨州,尋佛問道,今日應該去了列文郡、倉縣。”
“現已查明,雲扶搖是精妖國奸細,找到他,就地正法!”王章潤臉色冷酷。
尚別渾身一震,隨即拱手一揖:“屬下領命!”
轉身,退了出去。
王章潤緩緩起身,徐徐向內宅踱去。
地上,無痕,
鞋底,無塵!
錢克清帶着月娥匆匆離去的時候,蘇塵並未着急出門,而是走進正堂,坐上公案後面的椅子,隨即,
“啪”
一聲驚堂木爆響,蘇塵大喝一聲:“侯行,升堂。”
侯行驚訝地看着蘇塵,你個嫌疑犯,現在還未洗脫嫌疑,竟敢耀武揚威,過縣令的癮!但錢縣令臨走時吩咐,讓他一切聽蘇塵的,沒辦法,只能召集值日的衙役,到公堂集合。
“兄弟們。”
蘇塵見人已聚齊,數了數,八名衙役,加侯行,加自己,不過十人,不太過癮,不過事不宜遲,也沒時間講究,只能將就了,便開始訓話:
“蔣班頭是我們的兄弟,我們絕不拋棄、不放棄,有朝一日你們落難,我們同樣不拋棄任何人,大家說,好不好?”
無人迴應,這話錢縣令說當然合適,你一隻人妖,憑什麼?
媽媽叉的,如此狀態,怎麼有戰鬥力?
蘇塵眼珠一轉,咳嗽一聲,忽然朗聲道:“錢縣令臨走時跟我說了,只要救下蔣班頭,今日在場的弟兄,每人賞銀十兩!”
“轟”
氣氛被突然引爆,在場的衙役,忽然被點燃正義的熱血,紛紛拍胸脯、表決心:
“嗨,什麼錢不錢的,錢大人一句話,哪個狗日的敢拉稀擺帶?”
“蔣班頭,多好的兄弟,咱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他被人糟踐吧?”
“老蘇,甭說沒用的,你就說怎麼弄吧?”
……
十輛銀子,蘇妖變成了老蘇,可憐錢克清,平白無故,丟一百兩銀子。
老蒼頭吧唧着菸嘴,騰雲駕霧般走入公堂,笑着罵蘇塵:“鱉孫,就你能折騰。”
蘇塵不屑地看着老蒼頭,兩手一攤:“老蒼叔,要不你來?”
“嗨!”
老蒼頭哈哈大笑,臉上的荒草簌簌發抖,山體滑坡似的:“君子動口不動手,君子欺之以方,小人欺之以利,你們弄球,你們弄球。”
甩着屁股,揚長而去。
蘇塵帶人直撲隨縣大牢,路上做了周密的安排,無計劃、不行動,這是蘇塵的原則。
自己帶三個人,直接衝進去,A計劃,搶出蔣班頭;B計劃,看住蔣班頭。總之,不能讓他們逼供,更不能讓他們黑了蔣班頭。
蘇塵自信,自己在牢中還是有一些震懾力的。
侯行帶兩個人,守住縣牢大門,不許裡面的人通風報信,更不能讓按察使衙門的捕快入內。
剩下三人火速出門,通知在家的衙役,立即到大牢增援。
完美的計劃!
第一步,卻撲空了。
一行七人氣勢洶洶趕到縣牢,牢頭比他們還激動:“蔣班頭?怎麼,蔣班頭要來視察?”
見了個鬼!
蔣班頭現在哪有資格視察?他現在是被視察的對象!
侯行臉色突然異常蒼白,眼神驚恐無比,說話,有點接不上氣:“沒,沒來縣牢,一定被押去了按察使衙門,那裡的感化室,沒人熬得過來,完了完了,蔣班頭,完了!”
“胡說!”
蘇塵忽然爆發英雄氣概,眼中凜然有兇光,沉聲喝到:“百分之一的希望,百分之一百的努力,爲了蔣班頭,爲了錢縣令,爲了這口氣,走!”
衙役們熱血沸騰,一股豪氣從丹田升起,男人的元氣開始主宰全身,心中喃喃而語,爲了蔣班頭,爲了錢縣令,爲了十兩銀子,出發!
領導力這一塊,蘇塵一直拿捏死死的!
蔣奉安被押着往回走,越走越狐疑,他已經冷靜下來,知曉了對方的全部目的,現在的計劃,只能拖延時間,希望錢縣令能儘快出手,救自己出困境。
好在事情在大街上發生,錢縣令應該可以很快得到消息。
可是,錢縣令會出手嗎?
看着前進的方向並不是隨縣大牢,他心中開始驚恐,這,是很少見的。
“呂捕頭,爲何不去縣大牢?我現在是嫌犯,不是應該關進大牢,等着按察使大人提審嗎?”
“啊,不急。”
呂思青微微笑了一下:“先去按察使衙門,把情況經過寫明白了,我們總不能不明不白抓你吧?你要是配合,說不定問完之後,直接放了也不是沒有可能,何必非要驚動按察使大人呢?”
蔣奉安無奈,如今在別人手裡,千萬不能給對方藉口,讓對方直接黑了自己,只能跟他們走。
按察使衙門,比縣衙氣派多了,門前蹲着兩個巨大的石獅子,門口站着四名捕快,衙門的正門,六扇。
所以,按察使衙門的捕快,又叫六扇門捕快,比縣衙的衙役級別要高。
按察使的直接上司是巡守,專業,卻歸到刑部,捕快的業務,也受刑部緝捕司領導,刑部緝捕司的捕頭,就是大名鼎鼎的六扇門總捕頭。
進了衙門,卻並不往公堂走,蔣奉安越來越狐疑的眼神中,來到一處偏僻的廂房,廂房的門上,赫然寫着三個字:感化室。
蔣奉安臉色蒼白,心中咚咚直跳,站在門外,顫聲問道:“呂捕頭,什麼意思?我並未拒捕,也沒有拒絕回答問題,爲何帶我來這裡?”
“蔣班頭不要怕,此處偏僻,問案方便一些不是?何必搞得人盡皆知呢?咱先進去好嗎?”
蔣奉安死活不願進門,他比誰都清楚,進了感化室,想給你定什麼罪,就給你定什麼罪!
因爲感化室,就沒有撬不開的嘴!
“不,我沒罪,我寧願光天化日之下公開審理,帶我去公堂,讓按察使大人升堂,放百姓旁聽,我不怕人盡皆知!”
蔣奉安大聲嚷嚷,他心中很清楚,這幫人明顯要黑了自己,必須儘可能給錢縣令留一些線索。
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你給我進去吧,你!”
一名捕快冷笑一聲,橫着水火棍,狠狠捅在蔣奉安腰上,蔣奉安眼前一黑,一頭踉蹌,摔在感化室地板上。
身後“吱呀”一聲,大門緊閉。
蔣奉安墜入無邊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