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覺得陳忠不喜歡她,雖然是他將她領回沈家的,可是這麼多年,雖然她百般討好,陳忠對她的態度還是不冷不熱。
沈雪莉一下被晾在病房門口,心裡那個氣啊。
陳忠微微點了點頭,沒說話,走了。
沈雪莉翻臉翻得特快,立刻訕笑着迎上去:“忠叔,您這麼早就來看我爸啊。”
正腹誹着,面前的門卻被推開了,陳忠從裡頭走出來。
沈雪莉站在門口冷哼一聲,想得美,沈氏的一切都是屬於她沈雪莉的,她寧美麗想都別想爭一分!
看來寧藍玉說得沒有錯,陳忠確實向着寧美麗那臭丫頭,現在沈鴻文還沒死呢,他就已經來爲寧美麗討遺產了。
沈雪莉拿着保溫杯來病房的時候剛好聽到陳忠的這句話,她心裡明顯一慌。
“老爺,就算如此,大小姐始終是你的親生女兒啊,大夫人失蹤後不久,你就迎娶了二夫人,總歸是對不起她們母女,現在大夫人不在了,你也總該把屬於她的那一份留給大小姐。”
“哼,你以爲我不知道齊家那對奸詐狡猾的父子在打什麼如意算盤?他們就是既想得到我的公司,還要我的女兒!他們休想!有本事就在我沈鴻文死以後,把沈氏併吞了,可是他還想讓他兒子得到我的女兒,那就是癡人說夢!他齊翰堔這輩子休想搶走我的妻子寧藍心,同樣的他兒子齊以翔也休想得到我女兒!”沈鴻文咬牙,臉上寫滿了激憤,說到最後差點喘不上來氣。
“老爺,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陳忠實在忍不住勸說:“您與其費盡心思的扶持沈雪莉上位,爲何不考慮大小姐呢?寧美麗怎麼說也是您的親生女兒啊,何況我聽說齊家的大少爺齊以翔一直對大小姐格外情有獨鍾,再說現在齊家也是齊以翔在掌權,若是由大小姐繼承沈氏,或者把大小姐嫁到齊家,齊氏說不定會停止對沈氏的惡意收購!那麼沈氏目前所面臨的困局都會迎刃而解!”
一席話,說得陳忠酸楚難耐,低頭再看一眼沙發上的沈鴻文,當初那個意氣奮的老爺不知何時已經鬢角染白,眼裡全是虛弱和蒼濁。
“幫幫雪莉吧,我知道你心裡覺得她名不正言不順,但沈氏現在這種情況,雪莉纔剛剛上位,我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如果你再不幫,沈氏就真的到頭了。”
沈鴻文卻從輪椅上坐起來一點,虛涼的眼神中全是無奈和悲慟。
“老爺,您有什麼吩咐?”陳忠向來平穩的聲音有些不穩。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有人這麼喊他,老爺一般都直呼其名……
陰影處的陳忠身明顯抖了抖。
“阿忠……”沈鴻文突然叫了這麼一聲。
現在他又病倒在牀上,“朝中無人”,他唯有將希望寄託在陳忠的身上。
這二十年來,陳忠既是他事業上的得力助手,也是沈家的大總管。
陳忠不僅僅是沈家的管家,他從接手沈氏以來,陳忠就跟着他了。
但沈鴻文心裡很清楚,陳忠對沈氏很重要。
陳忠還是那個陳忠,好像與二十多年前沒什麼兩樣,還是喜歡安靜地站在背陰處,神情不卑不亢,又不燥不爭,這樣的人最容易被人忽略掉。
說着他便擡頭看了眼陳忠。
沈鴻文眼底的苦笑漸漸變成陰狠:“他要宣戰我也不會迴避,再說該來的終究躲不掉,遲早要跟他鬥這一場,只是寧藍玉和沈雪莉母女始終是無辜的,沈雪莉畢竟沒有商業天賦和才能,沈氏在她手上還是不能讓我安心的去。”
“是,沈氏跟齊氏聯姻怕是滿足不了他,他要的是整個沈氏。”陳忠補充。
沈鴻文又盯着文件上的內容看了幾眼,徐徐說:“之前我同意將雪莉嫁入齊家,本以爲能夠消除掉一些他內心的怨憤,可沒想到他的野心居然這麼大。”
陳忠也隨着附和了一聲:“怕是不會輕易鬆手吧,畢竟他一直介懷是老爺您搶走了大夫人,而大夫人失蹤了這麼多年,老爺您又迎娶了二夫人,齊翰堔一直都認爲是老爺您逼死了大夫人,所以這些仇都會記在我們頭上。”
“還真是他啊,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果然還是不肯放過我。”
沈鴻文隨手翻看了幾眼,病態明顯的臉上慢慢露出一絲苦笑。
陳忠“嗯”了一聲:“查到了。”再從自己的公文包裡掏出幾份文件遞給沈鴻文。
沈鴻文轉過頭來,問道:“今天找你來,是爲公司的事,情況如何?查到是誰在背後惡意收購沈氏的股份了嗎?”
陳忠嘆了口氣,他們老爺就是這麼的固執。
“不用再說了,你們不是我,不會知道我是怎麼想的,總之我就算是死,也絕不會讓她來配型,這件事不必在說了!”沈鴻文擺手打斷他。
這話說得陳忠心裡也極其難受,趁機勸:“老爺,你也別這麼悲觀,現在肝病也不是什麼絕症,你若是肯配合治療,讓大小姐來醫院做個配型,一旦她配型成功,移植的成功率還是很高的,因爲親屬肝體移植的排異性會下降很多……”
“讓我這樣坐一會兒吧,或許用不了多久,我連這樣坐着的力氣都沒有了。”
“老爺,您怎麼下牀了?”陳忠想去扶他,可沈鴻文卻搖搖頭推開他的手。
陳忠推開病房門,走進去的時候,沈鴻文正披着外套坐在輪椅上,輪椅面窗。
所以有些小股東開始蠢蠢欲動,想趁着手頭股票還值點錢的時候趕緊脫手出去,這倒給了一些投機份子更多的機會。
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沈氏是沈家的家族企業,這些年在沈鴻文手上發展壯大,成爲s市數一數二的龍頭企業,如果沈鴻文一死,那麼沈家便只剩孤女遺孀,怎可撐得住沈氏這片天下?
沈雪莉雖已經聽幾個老董事的意見,增加了沈氏的流通股,但無奈形勢所逼,效果不大。
外界各家媒體都在爭相報道沈鴻文氣數已盡的消息,沈氏的股票在這幾天幾乎天天跌停。
這時候的沈鴻文已經異常虛弱,各類並症導致食慾減退,腹脹和胃腸功能紊亂,所以他已經很少進食,只靠打營養針勉強維持。
沈鴻文的任何決定她只會遵照執行,不敢有異議。
她不是姐姐寧藍心,這麼多年她習慣聽從沈鴻文的吩咐,在他面前做個乖巧的小女人。
可是寧藍玉根本做不了沈鴻文的主。
主治醫生找寧藍玉商量了好多次,告知沈鴻文的肝病已經是晚期,如果錯過這最後一點手術時間,就算找到肝源也已經來不及。
只是他依然不肯同意寧美麗去做配型檢查,而與他匹配的其他肝源也一直找不到。
經過醫生的全力搶救,沈鴻文終於出了icu病房,轉入普通病房。
*
兩人相視一笑。
“謝謝。”寧美麗朝他點點頭。
寧美麗覺得何天曦總是能帶給她特別的親切感,目光溫潤,蓄着可以填補她所有空冷的溫暖,也不僅是合作的夥伴,而是可以給予她安慰的長輩或者朋友。
何天曦有些不想說下去了,脣角勾了勾,他相信寧美麗明白他的意思。
“這世上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都有定數和緣分,很多人,血脈相親,但可能因爲種種原因最終相處的時候像仇人,而有些人,似乎看上去沒可能,但可能只需要一眼。一眼…”
“天曦哥。”寧美麗回神,看見何天曦走進來,努力擠出一抹笑容。
他相信寧美麗的爲人,倒不是在乎能不能繼承沈氏的財產,恐怕真正讓她介懷的是沈鴻文死也不肯讓她這個親生女兒做配型。
何子菊跟他說最近寧美麗做任何事都好像心不在焉的,他猜到應該是跟最近沈氏的變動有關。
“美麗!”何天曦推開她辦公室的門,見她一直望着窗外發呆。
寧美麗卻像個木頭人,冷眼旁觀這一切,心裡荒蕪一片。
整個沈家上上下下一團亂。
沈雪莉作爲沈氏接班人,要同時面對內憂和外患,幾乎焦頭爛額,心力交瘁。
一夜之間沈氏的股票再度受到致命性重創,處境堪憂,幾乎處於風雨飄搖的狀態。
第二天沈鴻文病情惡化的消息便被曝光了出來。
被醫生這麼一說,寧藍玉當場直接哭暈在重症監護室門口,沈雪莉趕緊再叫了醫生護士把她一同扶進病房。
用主治醫生的話講:“我感覺病人是一心求死,抵抗心理很嚴重。”
更糟糕的是沈鴻文還不肯配合治療,消極心理很嚴重。
主治醫生說他已經屬於終末期肝病,肝功能嚴重損壞,並出現上消化道出血,肝性腦病和繼發性感染等併發症。
他的肝硬化突然惡化,已經被送進了icu高危病房,一直昏迷不醒。
可是這時候,沈鴻文已經無力再執掌沈氏了,甚至連醫院的大門都出不了。
董事會的那幫老傢伙見股市頻頻失利,對沈雪莉的無領導能力更是確認無疑,甚至召開股東大會“半要挾半規勸”地要求沈鴻文重新執掌總經理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