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爲誰,一生花落(十六
納蘭忻自從皇后被軟禁後,後宮也已經沒有人支持她了,雖說慕容尚宇還是常來她這,但是去錦瑟那的次數卻是最多最頻繁的!
她出了那個主意,本是想借皇后之手除掉錦瑟的,可誰想到,卻是皇后自己人出了問題,那時她還跳出來反咬她一口,說是她陷害的。
真的是嚇了納蘭忻一跳,還好那時皇上已經不相信她的話了,心思也全在錦瑟的身上,所以她這纔算是逃脫了一命。
納蘭忻怎麼想也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錯,那之後她曾悄悄的打聽過那個小太監,可是那人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竟是再也找不着了。
這樣一來,納蘭忻確實嚇壞了,她隱隱的覺得……當初皇后說錦瑟有一個強大的靠山,彷彿像是真的了。
不然,那時錦瑟明明掉入了湖裡,那麼長時間沒起來,那小太監爲何突然轉了態度幫她?
而她和慕容修雲兩個,由是怎麼脫離險境的?她爲何由會被人綁走?那慕容修雲那日又是怎麼會那麼巧帶着了空大師來解釋了自己的清白?
明明……他們兩個定是一起落水,一起獲救的!
那麼那個綁架事件,就是假的!
這樣一想來,納蘭忻真的覺得恐懼……那得是多大多猖狂的一隻手,才能這樣遮住了南陵的整片天空?能自導自演這樣一齣戲碼?
納蘭忻的眸子突然一亮,想起了這次綁架事件的關鍵人物來。
慕容追風……這個事情全權由他負責,錦瑟也是他帶回來了,那麼若綁架事件整個事件都是捏造的,那麼慕容追風豈不是這幕後主使?
這南陵……除了他,又還有能誰一手遮天?
納蘭忻爲自己的分析而雀躍了起來,可以左思右想之下,她還是找不到一點可以抓住的頭緒。
慕容追風做事本就是滴水不漏,別說把柄了,怕是連一絲瑕疵都沒有,這件事情要想再翻出來恐怕不容易了。
到時她若和慕容追風撕破了臉,這南陵……沒有人敢和慕容追風作對,納蘭忻當然也不敢。
可是想到慕容追風竟然就是那背後一直暗中幫助錦瑟的人,她不免覺得有些懊惱,自己在宮裡舉步維艱的走到今日,而她錦瑟爲何一進宮門就獲得皇上那樣的寵愛,而且身後還有這麼一個強大的靠山!
她到底……是有什麼魅力?
儘管不服,納蘭忻卻也不得不將這件事情暫時的放下,如今皇后的風波剛過,她只待老老實實的待着,然後伺機而動,待她尋找到了機會……一定不會放過那個賤女人!
慕容追風又如何?要說慕容修雲和錦瑟的流言是她空穴來風捏造的,並且散佈得到處都是,如今慕容追風和錦瑟,怕是坐實了吧?
只是這件事情因爲沒有了人替她動手,所以她得再三的斟酌,得一點點的摸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若是真的……那麼可就怪不得她了。
慕容追風再是大膽,再是放肆,若是和宮妃私通,那麼他儘管權勢滔天又如何,始終只是個王爺,國法面前……皇帝纔是最大的。
不過那錦瑟倒真的有本事,當真賤人就是賤人,勾三搭四,看納蘭忻抓到她的狐狸尾巴時,還有誰會維護她!
納蘭忻陰惻惻的想了一夜,才讓貼身的丫頭帶了一封書信回去給了她的母親,父親一直不太愛管後宮的事情,哪怕自己後宮得寵對他也有利,但是對於錦瑟,父親卻一直多有猶豫。
這件事情,靠不了父親了,只能靠母親本家……來幫她了。
近日宮裡甚至南陵似乎都沒什麼大事發生,若非要說有什麼熱鬧的事情的話,便是一直鎮守邊關的大將軍葉仲天今日班師回朝。
葉仲天乃是兩朝元老了,先帝在時便鎮守邊疆,現如今已經二十多年了,如今已經邁入五十大關的葉仲天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前幾個月更是病倒了,新病舊傷一起復發,以後恐怕是再也不能打仗了。
慕容尚宇下旨葉仲天班師回朝,加賜侯爵,更賜良田黃金讓其在京都頤養天年。
葉仲天曾爲南陵立下赫赫戰功,可算勞苦功高,京中不少年輕武將都曾爲他的門生,在士兵裡更是人人敬服,哪怕如今退役了,也是風頭不減當年,如今封了侯爵,在朝中的地位舉足輕重。
慕容尚宇親自設宴款待葉仲天一家,葉仲天膝下兒女一雙,竟是從未來過京都,如今兒子在邊關身居要職沒有一起同行,夫人早幾年便去世了,所以所是款待其一家人,其實只有葉仲天和他那在邊關長大的女兒——葉玲。
宴會自然是一如既往的熱鬧,歌舞煙花,笙歌嫋嫋。
但是叫錦瑟印象最深刻的,當然是那自小在邊關長大的葉玲,她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野性的味道,和京城裡的女子們都不一樣。
彷彿,像是草原上奔馳的駿馬,渾身都是一種灑脫開放的氣息,她的聲音略高,卻也不粗,洪亮的嗓門,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宴會之上當着文武百官依然是侃侃而談。
那是錦瑟羨慕的……一種氣息,就像她渾身上下,有的……都是錦瑟可望而不可及的——自由。
第一次遇到在宴會上比慕容尚宇玩得還盡興的人,竟還是
個女子,大家多被她的開朗熱情感染,笑聲連連,個個對她都是讚不絕口。
想必以葉仲天在朝中的地位,這葉玲丫頭想要找一位如意郎君的話,該多得是青年才俊趨之若鶩。
因爲怕是在這宴會上,便已經有不少人對她動了念頭吧?
錦瑟看着,竟也是第一次覺得宴會沒那麼無聊了,雖然興致不高,卻還算高興的一直聽着葉玲侃侃而談,說着她在邊關的生活,說着她偷偷與士兵混在一起訓練的故事……
不是很激動人心的故事,也沒有打打殺殺的血腥,聽起來卻是那樣的自由灑脫,彷彿這是京城裡的女子們永遠都不可能想象的生活。
草原上打馬奔馳,訓練雄鷹,林間偷偷鳥蛋,兇險時莫過於遇到狼羣,她竟也單槍匹馬的刺死過一隻……直聽得人一愣一愣的。
加上她豐富的表情,和富有聯想的動作,在席間彷彿就生動的表演起來了一般,一手假意拉弓,一手搭箭,然後她嘴裡大叫道:“嗖的一聲……”
然後沒了聲音,大家正疑惑間,已經看到葉玲放下了手,她看向了剛纔她假意射箭時比劃的角落,有一絲疑惑……或者,是有一絲驚歎,但是她整個人都靜了下來。
衆人不解,依着她的眼光看去,卻是叫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卻只是叫錦瑟心頭一緊。
她看着的方向,竟是慕容修雲一個人默默無語的坐着的角落。
慕容修雲的身子修養了那麼久,今天錦瑟也是第一次看到他,雖然覺得他瘦了也憔悴了,可是依舊是慕容修雲啊。
哪怕收斂了渾身的貴氣和威嚴,變得那樣的渺小,但是在錦瑟眼裡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是她的全世界。
空氣似乎都突然靜了下來,慕容修雲像是這才意識到不對,擡頭時一眼撞進了葉玲那目不轉睛看着他的眸子裡。
他一愣,急忙低眉避開了,可是偏偏……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錦兒……有好戲看了。”慕容尚宇悄悄的在錦瑟耳邊說了這麼一句話,那笑容,彷彿是已經看到了一對好姻緣一般,那聲音叫錦瑟的心猛然緊緊的揪在了一塊。
慕容修雲在這種公共場合,卻是第一次成爲別人矚目的焦點,平日裡他都低調得不能再低調了,剛纔也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錦瑟時有一瞬間的失神,然後心裡像是什麼匯聚在了一起,悶悶的。
一時覺得心煩,便擡頭喝了幾杯酒……不過一秒,竟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了,那葉玲……到底是看到什麼了?
大家也正覺得疑惑的時候,葉玲卻猛然笑了起來,叫道:“你這人真好笑,大家都在聽我講故事,你滿面愁容坐在那喝什麼悶酒?”
慕容修雲一愣,卻又不得不回答,那麼多的眼睛看着他,他只有道:“郡主的故事自然是好的,配上酒便更覺得好了。”
“哼哼……”葉玲滿不在乎的哼哼,然後一步步朝着慕容修雲的方向走去,她每走一步錦瑟的心都緊上一分,彷彿他們兩個人的接近,讓她有一種嚴重的不安的感覺。
有什麼正在被她的腳步一步步的打破,剛纔她空手射出去的那一箭……是不是把她和慕容修雲之間的什麼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給擊碎了?
走到了慕容修雲面前,葉玲目不轉睛的大膽的打量他,從頭到腳,然後從腳到頭,看得慕容修雲心裡實在不快,但是卻又不好發作。
“郡主有何事?”慕容修雲的言語間有些冰冷,垂眸竟是一眼也沒看上她一眼。
葉玲滿不在乎的笑了起來,雙手環胸,看着慕容修雲道:“你叫什麼名字?對了……你說我剛纔說的故事好聽,那麼你告訴,我剛纔說到哪了?”
慕容修雲一愣,也沒有回答,因爲他剛纔哪裡知道她說到哪了?根本全程都沒有在聽,叫他怎麼回答。
“算了,沒關係。”突然葉玲轉身,對着皇上和葉仲天的位置叫道:“父親,你不是要替我找夫婿嗎?”
說着,修長的手指一指,正正的指在了慕容修雲的臉上,然後她的聲音洪亮並且明目張膽的快樂道:“就是他……我要嫁給他!”
她……要嫁給他???
幾乎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錦瑟更是差點連呼吸都忘了,這樣大膽直白,這樣自信的笑着,那樣驕傲的指着他,告訴全天下的人,她要嫁給他。
錦瑟只覺得心裡猛然的收縮,一陣陣劇烈的揪緊,痛得叫人無法呼吸,她死死的咬着牙,捏住了拳頭,不讓自己痛苦得渾身痙攣發抖……
她,羨慕……不,她……嫉妒……嫉妒那樣的自信驕傲,嫉妒得發狂了,恨不得衝過去對着她吼!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可是不行,連這點勇氣她都沒有,她沒有資格啊,她用什麼身份站在那裡,她用什麼樣的勇氣站起來?
她只能痛苦的低下眼,不去看葉玲那自信且張揚的笑容,不去看慕容修雲驚愕的眼睛。
“哈?”突然出聲的,是慕容尚宇,竟是他第一個反映了過來,也許是他早已經看穿了,所以才能在一羣人都傻愣着的時候回神。
“好好好……你這丫頭倒是膽大得很,今日朕便幫你做主,九弟……”慕容尚宇說着,看向了慕容修雲,慕容
修雲此刻也已經猛然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了。
他忙看向慕容尚宇,拘禮道:“皇兄,臣弟暫時還沒有娶妻的打算。”
“咦?”慕容尚宇不料他拒絕得更直白,心裡未免有些可惜,忙問道:“九弟,難道葉玲姑娘不好?”
“不,臣弟才疏學淺,無德無能,配不得郡主。”其實只要慕容修雲冷靜下來,他可以分析出一萬種,這樁婚姻對他的好處。
是的,有百利而無一害,可是不知道爲何,他竟是一絲猶豫都沒有,就回絕了。
他自己也有些蒙了,若是以前的他,爲了自己的利益,怕是絕對不會有絲毫的猶豫,一定是滿口答應了,可如今……爲何,葉玲說要嫁給他時,他首先想到的……是他討厭她。
而不是她能給他帶來多少的利益?
他何時變成了這樣?會以自己的喜惡首先斷定事情了?
慕容修雲垂眼,他知道這是一個不好的現象,至少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他還沒有資格以自己的喜惡來做決定。
可是他已經拒絕了,而且很乾脆,沒有後悔。
“我就是喜歡你,誰還管配得上配不上的問題?你不是王爺嗎?身份高貴,怎會說自己配不上?莫不是嫌棄我吧?”葉玲鄰牙俐齒,咄咄逼人,這真是叫在場的男子們都捏了一把冷汗。
頓時有些斷了想與葉家攀親戚的念頭,這樣一個兇悍又伶牙俐齒的女人,娶回來不是給自己找罪受?
王孫貴族中大都是喜愛高雅文靜,對葉玲一時的好奇褪去後,竟還是覺得小家碧玉的好,至少不會在這種場合,逼得男人娶自己吧?
有人交頭接耳,有的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葉玲卻是毫不在乎,就看着慕容修雲,逼問道:“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玲兒,你太放肆了!”葉仲天此刻也終於站出來說話了,他起身一把將葉玲拉住,然後忙賠着笑臉道:“九王爺見笑了,小女在山野之地長大,沒規矩慣了,還請九王爺不要見怪。”
“爹!什麼不要見怪,我就是要問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不想娶我!”葉玲不依,有些蠻橫的甩開了葉仲天的手,就是不肯離開慕容修雲的桌前。
看得大家都愣住了,她卻還是不依不饒的問道:“你若說得出理由來,我便不爲難你。”
慕容修雲微微一嘆,低頭有禮道:“我與郡主不過一面之緣,喜歡一詞從何說起?”
“我不漂亮?”葉玲緊接着問道。
“郡主天生麗質。”慕容修雲從容回答,確實葉玲是美麗的,並且散發着活力,他回答是真的,也叫葉玲開心的笑了起來。
“那我性情不好?”葉玲笑着,又問。
慕容修雲還是淡淡的,低首道:“郡主活潑開朗,性情率真可愛。”
“那你爲何不喜歡我?”既然她又漂亮,性情又好,那還有什麼理由是叫他不喜歡的?葉玲的大眼睛似乎真的是疑惑。
慕容修雲輕輕一笑,“哪怕郡主什麼都好,也不見得會讓世界上所有的人第一眼看到時便喜歡上,郡主說是不是?感情,豈是短短一眼便能產生的?一時好感,又豈能成爲相伴一生的感情?還請郡主三思。”
他笑着回答,認爲也算有條有理,說得也很清楚了。
可是他的笑容有魔力,就在他那時悶頭喝酒時,他的眼睛,他的輪廓他的每一個表情,都叫葉玲不注意看了去。
竟是那樣的驚愕,他低頭是那苦澀的一笑……彷彿全世界都和他無關一般,別人再怎樣被她吸引,彷彿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芒,都無法到達他的眼睛,而他……一個人遺世獨立,卻叫葉玲覺得他纔是全世界。
此刻他的笑容剛好,淡淡的勾起一點,卻叫葉玲看得都傻了眼。
哪裡還聽得進去他說些什麼,只是傻傻一笑,偏道:“不管,我便是第一眼看到,就要嫁給你!”
“哈哈哈……”一邊的慕容尚宇看了半天,彷彿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有趣的事情,猛然大力的拍手,叫道:“既是郡主情深似海,看來九弟是盛情難卻了,朕今日也很有當媒人的興趣呢!”
說着,慕容尚宇轉頭看向一邊沉默良久一動不動的錦瑟,笑道:“錦兒說,可好?”
錦瑟呆愣的轉動了眼珠,看到慕容尚宇的笑臉,他問她?
問她?爲何要問她?
錦瑟的脣有些微微的顫抖,張了張嘴,卻不料她彷彿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但是她還是聽到了,她有些僵硬的聲音笑了起來。
她竟是笑着道:“郡主和九王爺……當真是一對璧人。”
這一句,叫一邊的慕容追風微微皺眉,叫慕容修雲有些錯愕的擡起頭來看向她,這時纔看到她的臉色竟是蒼白如此。
她的眼睛彷彿已經透過了這在場的所有人,不知道看到哪一個絕望的深淵去了,一片死寂。
慕容尚宇笑了笑,哪怕能看出她的不自然,他卻也不介意了,因爲一切他都可以不在意,他如今纔是皇帝,而慕容修雲不過一個閒散的王爺,他說什麼……慕容修雲就得做什麼!
“那便這麼定了吧……”慕容尚宇的話還沒有說完,慕容追風猛然站了起來,大聲道:“皇兄且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