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我意料的是,這些文件資料的每一頁上都有一個特殊標誌,而所有有常識的江湖人都知道那標誌代表着奇術領域裡的最高權威機構——美國51地區。
標誌正中是一把闊劍,劍柄上盤踞着一隻陰森倨傲的白頭翁,劍身上纏繞着一條披着鱗甲的眼鏡王蛇。白頭翁被動物學家稱爲“禽中毒蛇”,眼鏡王蛇被稱爲“蛇中飛蝗”,這兩個綽號對兩種動物的習性、特徵、毒性、攻擊性、戰鬥力做了最好的總結。當51地區選擇劍、白頭翁、眼鏡王蛇作爲機構徽標時,也已經對自己的工作特性做了非常恰當的詮釋。
“他竟然是51地區的人?”唐桑忍不住驚叫,“怪不得這保險櫃的級別那麼高!青島艦隊那邊的人跟我說過十幾次,能使用這種保險櫃的必定不是普通江湖人物。原來,他是51地區的人……我們這一次只怕要惹上大麻煩了!”
我默默地翻看資料,裡面的每一份文件都蓋着“首領級絕密”的矩形章,其內容都是太平洋艦隊探測深海海底結構的結果,戰略目的就是消滅鮫人之主。
文件中提及,鮫人之主真實存在。太平洋艦隊自組建以來,共進行過四百五十次軍事演練,半數以上都發現過鮫人入侵演練區的跡象。並且,據觀察員記錄,鮫人極具攻擊性,對於小分隊乘坐的橡皮艇、摩托艇、巡邏艇以及模擬逃生時的無動力救生船具有毀滅性的威脅。所以,太平洋艦隊向五角大樓提出建議,必須對太平洋進行一次開天闢地的“清洗運動”,確保人類對於大洋的絕對控制權。在這次史無前例的大清洗中,鮫人、鮫人之主就是首當其衝的最大目標,必須格殺勿論。
在最底下的一份文件夾中,我還發現了太平洋艦隊與環太平洋國家簽署的一份戰略備忘錄,簽名處總共有十六個國家,只要是面向太平洋有出海口的國家全都在列。備忘錄中用加粗文字提示重點,只要大清洗運動開始,除去美國之外的十五個國家全都堅壁清野、嚴防死守,以免鮫人之主上岸遁逃。這一戰,跟一戰、二戰這樣的陸戰性質完全不同,美國是在爲全人類安全而戰,不計投入,不計報酬,不計戰鬥力損失,必須一鼓作氣,將太平洋變成“太平大洋”。
簽署該備忘錄的人員多達數百個,不但有國家代表,另有一些是國家安防要員、大清洗運動的聯絡特派員等等。他們都留下了個人照片的複印件,而盛品華的照片也赫然在列,代表的正是一個東南亞小國,可以代國防部行使權力,對威脅國家安全的事件具有先斬後奏的大權。
我鬆了口氣,至少現在可知,盛品華不是51地區的人,而只是與51地區有聯繫的秘密特派員。
一旦知道盛品華的國籍,就對他的“生食者”身份不感到奇怪了,因爲那個小國中約有十分之一人口是天生的“生食者”,連副總統、部級要員都有一半跟“生食者”有關。
我們沒有冒冒失失地回去救唐祥,因爲他在電話中的呻吟只持續了兩分鐘,就再也聽不到了。
“還好,姓盛的不是鮫人,是我們的同類。”唐桑仍然保持鎮定,並沒有受唐祥遇襲事件影響。
“是啊。”我點點頭。
人類都以“人’爲同類,但地球上的“人”實在是千差萬別,除了膚色和語言的差別,更有習性、食性的差別。
普通人大多數知道南美和非洲的土著部落裡存在“食人族”,以人爲食,殘害同類,與惡魔、猛獸無異。事實上,除了正宗的“食人族”,世界上還存在爲數不少的邪教,打着“仁愛、愛人”的幌子,做着“食人”的勾當,比如“生食者”就是其中之一。
“現在的情形,讓我想起了‘周處除三害’的故事。”唐桑感慨地說。
那比喻不是十分恰當,“周處除三害”帶給後人的啓迪是“浪子回頭、朝聞道夕死可矣”,而現在我們面對的卻是51地區、生食者和鮫人這三大害,任何一方崛起獨大,都會給地球帶來狂風暴雨。
保險櫃裡最有用的東西應該是一枚盾牌形“虎符”,約有一巴掌大,正面有該小國的國徽和國家誓言,反面則用七國語言刻着“總統特使大權”這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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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我的理解,這就是盛品華的身份證明。拿着它,就能調動該小國駐紮於全球各地的諜報人員。
“唐祥死了,魏王會的人不會遠離,一定在長春觀街一帶逡巡,這些情況會被他們探知,並把盛品華列爲頭號大敵。偷保險櫃的是那四名服務員,盛品華要追查,首先要對付他們。我想,這麻煩先找上魏王會,後面纔有可能找上我們。現在,我們……”我閉目沉思片刻,然後做出決定,“回醫院。”
唐祥的死讓我很痛心,如果我親身前往盛唐巷,也許死的就是我。
他成了我的無辜替代品,這讓我感到了巨大的挫敗感。不過,有戰爭就必須有犧牲,我無需爲此臉紅,也許以後的某個時刻,我也會光榮壯烈,那時候絕不怨天尤人,不過是願賭服輸而已。
唐桑順從地開車向西,沿着經七路駛向醫院。
我再度翻閱資料,發現美國真的無愧於“太平洋警察”之名,早在二戰東京灣受降一役時,就意識到了鮫人的存在是美利堅合衆國最大的威脅。當時,美國智庫分析全球地理形勢後,並未盲目以“盟軍”名義昭告天下向海洋鮫人發難,而是巧妙地在環太平洋國家設置軍事基地,不斷增派駐軍,並將武器供應商們提供的最尖端空、海武器運送至海外基地,悄無聲息地對太平洋進行了“第三島鏈”的廣義封鎖。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秘密文件裡提到的“第三島鏈”完全針對鮫人威脅,而不是某些擅長譁衆取寵的軍事評論家們提到的“大國威脅論”。
看了這些文件,我有種“恍然大悟”之感。
之前看《莊子》一書,書中曾舉了一個這樣的例子:鳳凰自南方來,非梧桐不棲,非靈泉不飲。北方的貓頭鷹剛剛找到一隻腐鼠作爲晚餐,看到鳳凰,馬上藏起腐鼠並嗄嗄吼叫,生怕鳳凰搶走自己的腐鼠。
莊子以此來諷刺鼠目寸光的人,這例子真的古今都可適用。東海島國懼怕被大國吞併,今日遊行,明日抗議,其實做的全都是內訌、內耗的無用功。一旦鮫人來襲,真正能挺身而出、抗暴制暴的,只能是超級大國。
無數歷史真實事例說明,小國只是“茫茫寰宇中碰壁的蒼蠅”,而大國纔是人類和平的中流砥柱。
我忍不住嘆氣:“太平洋警察也是警察,警察總是有敬業精神的,比起東海島國那些無知庸人來,素質要強百倍。”
“什麼?”唐桑專心開車,無法準確跟上我的思想。
我轉頭看,她的臉上已經鋪滿了清亮的淚水,在飛速閃過的路燈光芒中肆意地流淌着。
“對不起。”我用左手覆蓋她握着方向盤的右手手背。
“我很好,沒事。”她搖頭,眼淚飛濺,落在我的手背上。
“如果我不堅持再探盛唐巷,唐祥不去盛品華的家,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唐祥替我遇襲而死,我也很難過。”我誠懇地說。
“唐祥是唐家的自養家僕,他的命都是唐家的,他一出生就知道,未來有一天必定要站出來爲唐家而死……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這樣,我們雖然拿他當朋友、當兄弟,但他卻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以前是跟着姐姐的,姐姐失蹤以後,唐祥一直都很自責,從一個熱情、勤奮的人變成現在這樣子。死,對他而言也是一種解脫,只有死了,他纔算完成了對姐姐的贖罪。夏先生,不要難過,這就是唐祥的命,命該如此,怨不得任何人。我難過是因爲自身能力有限,竟然沒有營救之策,只能任他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