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迎視,迴避不了,也無須迴避。`` 超速首發``
紅影閃過,阿星擋住我的視線,同時迎向那把快劍。
秋霽言的劍微偏,嘶的一聲,我和阿星之間的紅帶被利落的斬斷,我下意識的鬆手,任那條殘帶翩然墜地。
“哥!”我叫着向他衝去,感覺胳膊似乎被人拉了一下,但又飛快的鬆開,然後我沒有任何阻礙的撲入他懷中。
秋霽言在笑,雖然依舊沒有溫度,但那溫柔如水的笑容卻讓看得人目眩。他輕輕張開手,把我攬入懷。
冰冷的懷抱,肩頭帶着未及融化的雪花,我在這樣的懷裡笑得加倍愉快。
“小妹,這是……”葉平的聲音帶着錯愕。
我回頭瞥見阿星臉上一閃而逝的神色,隱約有些悲傷、痛苦從中透出,卻無暇顧及,替他們介紹道:“大哥,這是我親哥哥紀言。哥,這是我新認的大哥,雲嶺軍大當家葉平。這些天多虧大哥照顧,要不然我就慘了。”
秋霽言有禮的向衆人問好後,道:“在下擔心妹妹,所以擅自闖入,還請各位原諒。”
葉平詫異的神色很快恢復正常,笑說:“紀兄弟不用多禮,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過,今天是小妹和阿星大喜的日子,兄弟帶劍而入,未免太不吉利。還是放下劍,大家一起喝杯喜酒吧。”
“這個請恕紀某難以從命,我妹妹怎能嫁給一個低賤的奴隸?不光我不同意,家中雙親也絕不會答應。”
四周參加婚禮的人臉色漸漸陰沉,他們大部分出身窮苦,就算不是奴隸,也比奴隸好不了多少。此時聽人用輕蔑的口氣說出這樣的話,不由羣情憤慨。
“哥……”我故意怯生生的阻止,隨後在他耳邊含混的嘀咕:“你差不多點,惹急了他們,可管殺不管埋。”
他橫了個讓我收拾爛攤子,待會兒找你算帳的眼神,繼續優雅從容的接受衆人怒視。
葉平沒有被激怒,只是有些爲難的望着我問:“小妹,你看……”
救星終於出現,還能不順坡下驢。我趴在秋狐狸身上,甜笑:“我都聽我哥的。”
葉平一臉被噎住的表情,好像有個雞蛋卡在嗓子眼,上不來也下不去。和新郎官阿星處變不驚的冷漠根本無法相比。要讓不知內情的人看見,還以爲我今天要嫁的是他呢,我偷笑着想。
葉平望望滿臉無辜的我,又看看不爲所動的阿星,咳嗽一聲道:“這個……紀兄,咱們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看他那詭秘的神情,我隱隱感到不妙,剛想開口阻止,秋霽言已放開我笑道:“有何不可,大當家請。”見我還緊抓他衣襟不放,柔聲安撫:“乖,等我一會兒,我早耳聞雲嶺軍大當家行事光明磊落,不會有事的。”
你是不會有事,恐怕有事的是我,我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望着他們在不遠處低聲交談。葉平被鬍鬚遮蓋大半的臉上少有的露出了尷尬神色,漸漸漲紅,而秋狐狸則越笑越邪魅,邊聽葉平說話邊抽空瞄我幾眼,那眼神深不可測,讓我渾身毛骨悚然。
結果婚禮沒能繼續,當葉平和秋霽言談完後,葉平無奈的宣佈婚禮暫停。他話音剛落,阿星便一言不發的向外走去,衆人看他的目光包含同情。我本想趁人們注意力轉移時,跟着阿星溜出去,可腳剛擡了擡,手腕就被一隻冰涼的大手牢牢握住。
某隻狐狸慵懶的聲音響起:“雲兒,你要去哪?咱們兄妹這麼長時間不見,也該好好聊聊了,你說是不是?”
“沒……沒去哪,我就是想和哥哥訴說離別之情。”我囁嚅,感覺越來越不妙。阿星,這種時候你怎麼可以拋棄我,要走也應該拉我一起呀!
跟着秋狐狸一路回到房間,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微笑,不知爲什麼,總本能的感覺危險,不敢再去挑撥。狐狸發怒我好像還沒見過,但也絕不想有幸目睹。
“我聽說……”他又看着我笑了半天,才悠悠開口,聲音拖長,顯得格外慵懶迷人:“你最近過的不錯,身心舒暢啊!”
他不說話,我覺得壓力巨大,可當他一開口,那感覺便漸漸消失。當他說我身心舒暢時,想起一路浮屍遍地,坎坷難行,後來又被洪水差點淹死,而那時他在哪裡?在京城享受帝王般的生活嗎?
他有什麼資格指責我?火氣騰騰的往上冒,我的笑越發嫵媚嫺靜:“是不錯,但比起哥哥來,還差了些。”
他挑眉,沒有反駁,我步步進逼。
“哥在楚京縱情享樂時,有沒有想想你可憐的妹妹正在外面受苦受難?既然現在指責我,當初又爲什麼把我送去和談?只差一點,我就小命不保。秋家的男人是不是都喜歡把身邊的女人害死,來換取更大的利益?蕭如梅如此、我如此、哥哥的母親也如此。”
秋霽言萬年不變的溫柔笑容在我說到最後一句時,終於微微裂開了縫隙,一些寒徹骨髓的東西從那縫隙中洶涌而出,有一瞬間,正對着他的我幾乎以爲自己已經被活活凍斃。
可剎那後,一切迴歸本位,他仍舊笑得雍容,彷彿剛纔散發的寒氣完全與其無關,雲淡風清的嘆息:“雲兒,我以爲你很聰明,但瞧瞧最近,你都在做些什麼?和個秦人不清不楚,還讓那麼多人聽見。萬一你的身份泄露,還有那個秦人,你不會以爲我不知道他是誰吧?”
“這些不用哥哥費心,畢竟—個親手把我推到懸崖邊的人,有什麼資格質問爲保命而努力的人?”我貼近他,直視那雙漆黑無波的眸,語氣異常溫柔,卻又鋒利似寶劍:“爲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想逃避嗎?逃避自己的親生母親被父親殺死的事實?”
万俟紀之的秘密,不過是秋霽燕的母親曾親眼目睹叔叔秋懷仁拿毒藥給秋懷遠,讓他殺死自己的妻子,以便使先王之妹容儀公主順利嫁入秋家。
這事本沒有證據,甚至無跡可尋,但多年前秋霽言偶然的反常已被我深深記憶。那個桃花紛飛的暮春午後,他滿臉疲倦,用除了優雅只有優雅的語氣淡然訴說:二十年前的今天,我把我母親害死了。然後,在我的琴聲中淺眠。
“哥,你恨嗎?爲什麼不恨?外人總認爲你母親得到了父親的愛,可原來你母親和我母親都只是秋家利益的犧牲品,沒有分別。或者,你做爲秋家的一份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已經把你可憐的母親忘了。”
對於我的質問,他不以爲意,燦若煙花的輕笑:“誰告訴你這些的?雲兒,就算想挑撥我和秋家的關係,也應該多知道些再下手,你太沉不住氣。”
我微微眯起眼,的確,我是沉不住氣。可任何人經歷了這麼多艱險後,發現擺在面前的依然除了危險還是危險,也會沉不住氣。
“也許是該告訴你些關於秋家的事了。你說的對,我母親是被毒死的,可那碗有毒的藥卻是我勸母親喝的。”秋狐狸依舊在笑——一種讓人看了忍不住心驚肉跳的笑容:“我說過,是我把母親害死了。”
“不可能,那時你纔多大,懂什麼?難道……”
“我被父親利用了,他說擔心母親的身體,叫人熬藥,然後我去求母親喝。”他的聲音透着淡淡的嘲諷:“不過,你不要以爲我因此會幫你對付秋家。利益,一切都是爲了利益,父親爲了利益殺死母親,而我母親呢?你不會以爲身爲蕭家大小姐的她什麼都沒做吧?不光是我母親,容儀公主也一樣,所有人都爲了權力如癡如醉,就如你我。如果你真的不能再忍受跋扈的秋家,想得到我支持,出一個合適的價碼,也許我會連祖宗都賣給你,一切就這麼簡單。”
我眨了眨眼,心思電轉,笑嘻嘻的問:“那哥哥想要什麼樣的價碼?”
他笑容斂去,眸中的光閃了閃,又立刻恢復深邃黑暗:“那些普通的東西,秋家都可以給,我不需要。不如咱們賭一把吧,如果你贏了,我就全力支持你。”
“賭什麼?”
他攬住我,把頭靠在我肩上,溫柔的聲音如情人呢喃:“賭愛,誰先愛上誰,便算輸,就要從這世上消失。”
我平靜的心湖大震,忽然有些拿不準他到底想幹什麼,遂強笑道:“如果我贏了,你消失的話,誰幫我解決秋家。”
“如果我輸了,就把秋家的一切都留給你,至於那些你不喜歡的人和東西都會與我一起徹底消失。”
我挑眉,覺得這時的他有些奇怪,受了什麼刺激嗎?他笑着等我回答,在我微顯遲疑時,露出莫非你不敢的表情,於是我不肯認輸的嬌笑:“很有趣的賭約,我接受了。不過,我真想不出,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以後不會後悔吧?”
“放心,我賭品很好,從沒有輸了不認帳的。而且,我不會輸。”秋狐狸推開我,拉遠我們的距離。然後微笑,不是充滿算計的詭笑,也非沒有絲毫笑意的溫柔笑容,而是真正淡雅潤澤的笑,蘊涵靈氣,直直撞進我心裡,一如他冷冽的話刺入耳中:“至於這麼做的原因……只是忽然發現,你我終究無法共存,權力是不能分享的。”
我們對視,他的眼輕眨,有一瞬間,我似乎看見那漆眸深處如同深淵的寂寥,但馬上寂寥便煙消雲散,在他面前,我又一次眼花,或者他心思太深沉,我捕捉不到。
我回他個淡然的笑,說:“其實,這我早就知道。”
我早知道,你我終究無法共存。權力的路太窄、太擠,畢竟容不下兩人同行,而你我的性格註定不能一人追隨另一人的身影,結果到如今這步田地,又何必提出這樣的賭約。
你在執著些什麼?
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