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事務繁忙,這點小事就不用您費心了。\\\ 超速首發\\”我故做羞澀的微笑垂頭,額上冒出冷汗。
“怎麼能說是小事,這可是小妹你的終身大事,大哥就是再忙,也要先忙你這件。”葉平大手一揮,一幅你放心,萬事大哥做主的樣子。
拒絕會引起懷疑,那樣以前的努力都將付諸流水,可如果婚後,楚後的身份被人識破……
我簡直不敢想象那種恐怖,臉上僵木,嘴角發酸,耳邊是葉平和柳靜討論黃道吉日,羞澀的笑容越來越難以保持,瞥見阿星一貫冷漠的表情。我努力給他使眼色,仁兄,到如今這步田地,就不要再裝了,發揮你的毒舌,努力阻止啊!
阿星的嘴似乎輕輕一動,當我滿心期待時,卻發現那竟然只是個稱不上笑容的彎起,就像——幸災樂禍。
完了,我傻傻的站着,聽他們說再過七天就是不錯的日子,唯一能努力的只剩下婚事的規模,我堅決表示不能鋪張,參加的人越少越好。現在畢竟兵荒馬亂,雲嶺軍也不適合大肆張揚,所以葉平和柳靜都表示同意。
討論完婚事,我和阿星被帶到安排的住處,我無力的倒在牀上,狠瞪一臉無辜的阿星。
“是你非要留下。”
他一語破的,我無從反擊,只能呻吟:“算了,不說這事。我問你,秋霽燕的事是怎麼回事?”
“這是大哥的家事,我不太清楚,也不好過問。反正自她嫁入長皇子府後就深居簡出,宴會從不露面。後來秦楚開戰,她就更沒了消息。”
我頭痛的幾乎裂開,所有事全如潮水般涌來,連喘息的機會也不給,彷彿各色花朵漫天飛舞,遮住我的眼,擾亂我的判斷力,一切似乎都茫無頭緒。
腦中的紛亂一直持續到睡覺也沒改善,我睜開眼望着雖然在牀上,卻恨不得離我八丈遠,一骨碌滾到地下去的阿星,又好氣又好笑。不過這樣已經不錯,一開始他甚至打算睡在地上,是我堅決認爲那樣萬一被人撞見,會引起懷疑,纔沒讓他得逞。
黑暗中,他俊美的側臉有些模糊,但隱約透露出的安詳平和已讓人嫉妒。就是想打擾他,在我無法入睡時:“阿星,你給我講故事吧,我睡不着。”
屋裡半天無聲無息,當我不死心的掐了他一下後,他才悶聲道:“我不會。”
“不會也要講,我要聽你小時候的故事,講給我聽。”我霸道的宣佈。
又聲息皆無,我伸出手準備再接再厲,他無奈的妥協,那一貫清冷的聲音裡透出股少有的懷念:“我小時候,和母親住在一個很小很偏僻的村莊。那裡一年很長時間都是冬季,下雪時,寒風凜冽,滿天飛舞的雪花像要掩埋我的屋子。四周什麼也看不見,天地溶混成一體。在那樣的大風雪裡,無論你是誰,如果屋子被吹走,就什麼也不是了。可每次停雪後,是美麗的,我和同村的夥伴一起在厚厚的雪上跑,被陽光照耀的雪銀白閃亮,沒有一絲污點。每年很少很少的時間,父王會來看我們,那時我根本不知道他是秦王。他會抱我、會對我笑、會摸我的頭,會叫我的名字。直到有一天,我八歲生日後沒多久,村裡忽然來了好多漂亮的馬車,車裡下來的人都像畫裡走出來的一樣。他們看見我和母親立刻跪了下去,喊着那時的我根本不明白的話。後來,我們也坐上馬車,我當時很興奮,因爲他們讓我穿比他們還要漂亮的衣服,給我吃從沒吃過的精緻點心,還說要帶我去見好久沒見的父親。雖然母親一直在嘆氣,愁眉不展,但那時的我不懂。”
他說到這頓了頓,似乎不願繼續,見我正認真聆聽,只得接着道:“然後,我們進宮了。我後來才知道,把我們接進宮的是久病無子的王后。因爲宮裡父王寵信的妃子先後產子,她擔心地位不保,又湊巧知道了我母親的事,所以就把我們接入宮中。那時我太天真,以爲只要入宮就能見到父王,母親也不會再整天憂愁思念,結果迎接我的只是一場災難。下毒是後宮嬪妃剷除異己最常用的手段,根本找不出兇手,也沒人會爲我們找兇手。就這麼簡單,我母親死了,我活了下來,但頭髮卻不知爲什麼變成了白色。”
他靜靜的敘述,波瀾不興,卻讓人感覺驚心動魄,似乎隨時會掀起滔天巨浪。
“我活過來時,沒人在身邊,父王連面都不願見。宮裡人都很勢利,一個不受重視的主子還不如個受寵的奴才。大約二年,我住在世人眼中奢華莊嚴的秦宮裡,但待遇連路邊的乞丐都不如。直到有一次,三皇子、四皇子讓人把我扔到湖裡,然後圍在湖邊拼命的笑,結果大哥救了我。”
他一改剛纔的冰冷,話裡又透出懷念的味道:“我當時已經麻木,連淚也流不出。是大哥抱着我哭,就那麼一次,我以後再沒見他哭過,可那次他真的很傷心。他說,無論怎樣你是我弟弟。”
無論怎樣你是我弟弟嗎?我脣角挑起,在黑暗中無聲的微笑。
“沒多長時間,我名義上的撫養人王后死了,大哥奏請父王,希望讓他的生母照顧我。大哥的生母靜妃對我雖談不上特別好,卻也不壞,再加上大哥無微不至的照顧,我那時的生活和之前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所以,我努力學習,只要對大哥有幫助、不會拖他後腿的我就學,連泅水也沒放過。我那時,只是想討大哥歡心,甚至大哥的生母高興也行,因爲大哥很孝順。可結果……”他說到這裡又停了下來,眉頭皺起,像承受着難以想象的痛苦。
我沒有出聲安撫,只靜靜的凝視他,一眨不眨。
他在我明亮的目光下,漸漸平靜,長嘆道:“其實,我到現在也不明白,大哥的生母靜妃爲什麼要如此對我?我是真心想幫大哥,比起其他所謂的哥哥,只有大哥才配秦王的稱號,只有他應該站在衆人之上,成就不朽霸業……以前我一直都這麼認爲。”
我眉頭輕蹙,低聲問:“你是說,第一次你被賣爲奴隸,還有第二次的水攻是靜妃所爲。”
他默默點頭。
靜妃,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在事關生死的王位爭奪戰中,難道一個皇子的支持一點也不重要嗎?或者,中間有什麼誤會?
不過,這些都和我沒關係,現在我自己的事都煩不過來,哪還有工夫關心秦國的事。
日子慢慢前行,不爲任何人停留,婚期越來越近,我的煩惱也越來越多。如果真和阿星成婚,那麼我現在的身份與楚後的身份就必須斷開,不能再有交集,但這並不是我期望的。
我靜坐在窗邊,伸出手,小小的冰花落在掌心,晶瑩剔透。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一隻手伸過來握住我的手,帶着淡淡的溫暖與融雪的溫柔,牢牢握住,像要握到天長地久。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阿星的聲音輕得像囈語,生怕我聽到似的。
我轉頭剛想說話,卻看到了他另一隻手上的信,於是微笑:“給我的嗎?”
他抿脣點頭,拿信的手收緊,紙張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彷彿在抗議他的虐待。
我從他手裡搶過信,邊拆邊說:“万俟紀之沒死?禍害的命總是很長。”
“也許信的內容根本是假的,他巴不得楚國越亂越好,你不要上當。”
“放輕鬆,我只是和他玩玩,如果不自己找些樂子,人生會很無趣。”我說完,開始認真瀏覽信件,然後笑容越發甜美。
真是有趣的秘密,不過沒有證據的秘密有些麻煩。用這個秘密換他一條命,我還是虧了,只好下回再要點利息。我邊想邊把信遞給阿星,他搖搖頭,表示不感興趣。這件事畢竟與他無關,不知道也好。
我把信收回,燒了個乾淨。
吉時定在黃昏,太陽西斜,一切都沐浴在紅色的晚霞中,彷彿天地同慶。
參加的人很少,只有葉平、柳靜、鐵叔和幾個當初與我們同行的雲嶺軍人。
我身着鮮紅似火的喜服,紅色的蓋頭遮住了視線,只看到幾雙穿着粗布鞋的腳,想起自己第一次盛大隆重的婚事,那曾經數也不數不清的華貴鞋子,心裡涌上荒謬絕倫之感。
“新人拜天地!”我聽到有人這樣喊,接着覺得手上抓着的那根紅色帶子被拽向一邊。
然後,一個悠悠的聲音,用彷彿盛夏湖水般溫柔的語氣道:“請問,我妹妹在哪裡?”
我猛地掀開蓋頭,轉身回望。夕陽的餘暉投射在門口的一條白色身影上,給白色身影鑲了一圈金紅色的光邊。使那本來飄逸若仙的身影沾染上紅塵的執念,再也無法飛昇成仙。
有這樣一種人,註定站在萬人之上,受人景仰、被人恐懼與憎恨。無論怎樣,所有人都註定只能追隨他的腳步,無法比肩。信仰他,或者摧毀他,但不要奢望理解他,這就是秋霽言——一條修煉千年的狡猾狐狸。
此時,他就站在那裡,無害的微笑,但眼中連一絲笑意也無。
不,不光沒有笑意,同時也沒有任何人的影子,只是一片虛無。
“你是什麼人?誰讓你進來的?”我聽見有人這樣質問,可那聲音卻像在天邊一樣遙遠。
他沒有回答,驟然拔劍的動作讓所有人臉上變色。飛一般的劍速,沒人來得及攔阻,不帶任何風聲,他的劍已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