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也沒有另行聚餐,但約好了明晚一起吃晚餐,喬倚夏也會盡地主之誼,帶他們看一看夜景,逛一逛夜市。 商陸夫妻二人跟喬倚夏路西綻二人不同,他們在念書的時候人緣就很好了,所以結婚那天去了很多好朋友,份子錢收到手軟,雖然沒在什麼頂級酒店辦婚禮,但是氣派程度一點也不比五星級酒店低。
商陸是那種特別貼心的伴侶,絕對是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的那種,加之白英是孕婦,所以她說要散步就散步,想打車就打車,商陸通通順着她。白英其實長得沒有特別漂亮,跟商陸在一起,從外形來看似乎不甚相配,但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他們更契合對方的人了,石韋說白英看起來嬌滴滴的,恐怕做不好賢妻,不過只有商陸知道,自從娶到白英之後他從沒有做過家務,就算是自己搶着要做白英也不會同意。
他寵她,她懂他。這就是最好的愛情。
“說起來,路教授能夠這麼快就恢復情緒,真的是一件好事。”白英吃下商陸用木籤插着的章魚小丸子,挽着他的胳膊說道。
商陸點點頭:“是啊,雖然不知道路教授到底遭遇了什麼事,不過上次見她的時候,她的情緒真的很糟糕,我一度擔心她很難好起來了……不過想想也是,她畢竟是路西綻啊,跟我們這些普通人到底不一樣。”
“對了。”白英想想起什麼一般,說道,“我剛剛在洗手間遇到一個人,我覺得她好奇怪啊。”
“怎麼個奇怪法?”
“我也說不上來。”白英嘟嘟嘴,思索道,“但就是感覺她整個人都怪怪的,有點可怕,你知道嗎,她長得超像倚夏姐。”
“是嗎?那應該很漂亮嘍。”商陸用紙巾幫她擦擦沾到嘴邊的料,玩笑般地說道。
“喂!”白英用手肘抵了他一下,沒好氣地說道,“能不能認真一點!”
“好啦好啦,這世界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以前不還老有人說我長得特別像鄭少秋嘛。我看你自從懷孕之後整個人精神都緊繃起來了,乖,等會兒回去我好好幫你按摩按摩,你可能太累了……”
有貼心的愛人在側,陰天也是好心情。每一段姻緣都是月老精心安排之後結成的果開成的花,顏色或明亮或暗淡,或長存或凋敗,都將是鐫刻在人生軌跡裡的一道靚麗風景線。
不過那一天一直到喬倚夏晚上下班回家之後,路西綻的情緒仍然不是太好,她深知她不是那種會把情緒帶回家的人,更瞭解她很少在自己面前一張苦臉。一定是有難以啓齒的心事,纔會讓她連假笑都做不到。喬倚夏幫她熱了一杯牛奶,看着她像孩子一樣一飲而盡,忍不住緊緊抱住她,把她圈進了懷裡。
“寶貝。你到底怎麼了?”喬倚夏溫柔握着她的肩膀,輕聲問道。
“夏,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你說。”
“倚輝的案子,我恐怕無能爲力。”
喬倚夏抱着她的手猛地一僵,緊接着卻又更緊地抱住了她。不管時間過了多久,每一次聽到這兩個字,喬倚夏都還是會抑制不住地心頭一痛,就像路書野之於路西綻,一輩子都是心底的一塊大石頭。雖然她現在已經有了很幸福的生活,爸媽諒解她,愛人疼愛她,一切看似都很完美,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這個謎底解不開,她永遠也不可能從夢魘中走出來。
喬倚夏覺得有點難受,聲音也不自覺地夾雜了幾分委屈的成分:“就幫幫我,不行嗎?”
聽到她帶有哭腔的語氣,路西綻慌忙轉過身子,溫柔地撫着她的臉頰:“我沒有不幫你,只是這個案子實在過了太久了,很多線索都斷了,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難查出緣由。”
她頭一次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看着她,微微搖着頭:“是不是,你發現了什麼不能告訴我的事?”
“不。”她同她四目相對,“我不會騙你。”
喬倚夏覺得難受極了,她突然有一種弟弟真的無法沉冤得雪的感覺。路西綻是一個從來不會輕言放棄的人,在她的世界裡好像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經過她手的案子沒有一個不能真相大白的,可現在連她都說出了這樣的話,她想起倚輝甜甜喊她姐姐的樣子,腦子嗡嗡作響,終於掉了淚。
她的眼淚一滴一滴,每一滴都像一把匕首,刺穿進路西綻的心裡,她痛,她比她還要痛。
“不要哭。”路西綻抱着她,皺起了眉,“不要哭倚夏,我答應你,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好嗎?”
“蒼蒼,我真的很想他,如果他還在的話……如果當年死的人是我……”
路西綻輕輕拍着她的背,眼神平靜而空洞:“這十年裡,我也無數次的想過,如果當年死的人是我,那該有多好。我不用愧疚,不用揹負着罪惡感活到現在。我解脫了,但這一切痛苦卻要讓我哥哥來承擔,事實上,我是捨不得的。倚夏,如果當年離開的那個人是你,那麼倚輝,他就要揹負着跟你一樣的痛苦存活。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對不對。上天讓我們活着,就是給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帶着對他們的哀思,好好活下去。”
喬倚夏被她抱着,在她懷裡,自成一個小世界,這個世界裡沒有夢魘,沒有仇恨,也沒有負累,她只要放心大膽地躲進來,她就會爲她掃平一切障礙,護她一世周全。
這就是路西綻對喬倚夏的愛。
兩個人相偎躺在牀上,皆沒有睡意。
“蒼蒼,你不問我嗎。”自從路西綻答應幫她查案之後,一個字都沒有問過她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一天的事情。”其實,她是真的記憶全部斷片了,她完全失去了倚輝被害的那一段,醒來之後,已經身在病牀上了。
路西綻側過身子,伸出一隻胳膊把她抱過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我會自己查清楚的。”
痛苦的回憶,每複述一遍的傷害,不次於重新經歷一次。路西綻不是神仙,她當然需要當事人的配合才能更好地查清案子,但喬倚夏不同,她什麼都不要她說,她只要她幸福快樂。
可是幸福快樂的代價太沉重了。路西綻揉着她的頭髮,聽着她的呼吸聲,心猛然一揪。
她永遠都不會告訴她,這個案子查不下去,不是因爲線索斷了,而是因爲,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有一個人,會徹底地被隔絕在幸福快樂之外,畫地爲牢,成爲囚籠裡的鳥。
喬家。
“一海,真的不阻止嗎?”
“阻止的了嗎?”喬一海苦笑一聲,無奈說道,“那個女孩本事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她想查的案子,從來就沒有查不出的。更何況,這根本不是什麼所謂的疑案,只是一個,被我們封塵起來的秘密罷了……”
“讓倚夏別跟她來往了不行嗎?”喬母眼淚洶涌,雙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眼淚卻沒有因此得到遏制,反倒是沾染了滿手的眼淚。
喬一海攬住她,伸手幫她擦着眼淚:“其實這些年,不論是你,還是我,我們兩個,不論表面上多麼風輕雲淡,可誰也沒有完全放下心裡的芥蒂,愛的代價是恨,恨的反面是愛。愛恨交織的過了這麼久,也許,是時候讓真相大白了……”
“不行……”喬母邊哭邊發着顫,“不行啊一海,孩子會受不了的,而且這,不能算她的錯……”
“看天吧。”
喬一海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彷彿此刻他並不是那個叱吒商場的王者,而只是一個被磨平了棱角,剷除了所有戾氣的長者。他眼裡的淚光很淺,淺到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右手攬着妻子的肩膀,一手伸出手,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些年來他不止一次出現這樣的幻覺,覺得兒子一直就在自己的身邊。依然俊朗活潑,善良可愛,他正睜着一雙澄澈的眼睛,裡頭閃爍着北斗七星的光芒,笑着對自己說,爸爸,一定要疼姐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