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在混沌裡走了很久,直至被耳邊的一陣討論聲給吵醒。當他緩慢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病房裡,而一羣穿着白大褂的同行,正帶着實習生在做例行的查房。
有點難受的想要擡手按壓下發脹的太陽穴,拿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左手上還插着細針,針管的另一頭連着一個吊瓶。
“呀!林醫生醒了。”
林夏尋着聲音看過去,發現是一個自己不認識的護士。他拿起另外一隻沒有掛針的手一下下的按壓着太陽穴,沒有打算理睬對方,之後便合上眼睛作閉目養神狀。
自從意識到自己失去宋暖陽後,林夏就不想再像以往一樣的僞裝了。他們不是宋暖陽,也不是和她有關係的人,他覺得自己不需要再愛屋及。
他做回了最真實的自己,厭惡世上的一切,包括人,物,感情,法則。
護士見林夏又閉上眼,以爲他還在難受着,不願多說話,於是乖乖的閉上嘴巴,將隔壁牀的點滴換了之後就默默的走了。
病房裡的病人總共只有三個,前兩個比較嚴重的一看完,醫師只是到林夏這裡,說了幾句體面的話就離開了。
原因無他,一個是林夏自己就是醫生,說句不好聽得,自己的能耐還未必有人林醫生好。再者,他這次病的不算很嚴重,把胃養好,再把營養補回來就行了。作爲醫護人員,那幾句該交代的話大家都清楚的很,這醫生也通透,想到這些,知道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在這裡跟着浪費時間,最後還不見好,索性也沒心思去端着了。
一羣人跟着領頭的醫師馬不停蹄的前往下一個病房,有幾個忙着記筆記的稍稍的慢了半拍,但是還是邁上了腳步趕緊跟上。
醫生雖然出去了,不過病房還是很熱鬧。
隔壁兩個病友似乎已經在這個病房裡頭住了有段時間了,兩家人都很是熟悉的樣子,跟着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可聊着聊着,話題不知道怎麼的就轉到了林夏這。
隔着一個病牀的大媽給自己家老頭掖了掖被角,轉個頭就跟林夏說。
“小夥子啊,你再等等,你家那位剛剛醫生來前買飯去了,醫院早上沒有早餐,她去外頭買得花點功夫的。”
起初林夏是沒有想到她是在跟自己說的,只是放眼整個病房,一大媽跟着一個躺病牀上的老頭,對面再一個小屁孩躺着,然後是照顧他的媽媽,所以這個小夥子明顯是在叫自己。
林夏猜測大媽說的應該是宋博涵,因爲在他暈過去之前見過的只有宋博涵,想着送自己來的也只可能是他。
之後林夏看都沒看大媽一眼,從喉嚨底下發了一個聲響算是應下了。大媽討了沒趣,看着林夏的時候心裡有點不舒服,不過想着剛剛那個護士還叫了人家醫生,也不敢說什麼,心裡堵挺,但還是轉過頭去繼續跟對面牀的小孩的媽聊天。
宋暖陽進來的時候,林夏還閉着眼,病房還跟自己離開時候的一樣。自己出門的時候曾經交代過隔壁的大媽幫忙看下,就怕有什麼事情自己人不在顧不到。只是這個時候大媽似乎跟對面的聊得挺開心的,宋暖陽尋思着等放下手上的早餐再過去問問人家,也就沒有出聲,先往林夏的病牀前走。
林夏感覺到有人進來,只是沒有出聲,繼續閉着眼睛躺在那裡。直到那個聲響向着自己靠近,然後牀頭傳來飯菜的香味和窸窸窣窣的拆塑料袋的聲音,他覺得被打擾了,這纔有點不悅的睜開眼,可只看一眼,他就再也不願意閉上了。
宋暖陽在開着從飯店打包帶回來的早餐,也不知道是餐盒的質量太好了還是怎麼的,掀蓋子這個環節着實花了她一點時間。
她的身子側對着林夏,等到她拾掇好轉過身,看到原先閉着眼的人轉個身就睜開了眼,着實嚇了一跳。這裡頭不止意外,更有一半是因爲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太過強烈,反而讓自己不安。
宋暖陽只看了一眼就去牀位拿出吃飯的桌板架上。
“吃飯吧,我買了一點一些粥。”
林夏也不回答,眼睛就在宋暖陽的身上生了根,再也挪不開了。宋暖陽只當他是聽到了,低頭只顧着自己認真的擺放東西。
之後,宋暖陽沒有開口,林夏也繼續不說話。宋暖陽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喂他吃飯,他就盯着宋暖陽一口一口的吃。一碗南瓜粥上撒了一點白糖,攪拌了下,很快就被林夏給吃完了。
解決了林夏的早餐,宋暖陽自己搬了一張凳子開始坐在牀頭櫃的地方,開始吃起了自己的豆漿油條,還有那兩個有點縮水了的包子。林夏看着宋暖陽慢里斯條的吃着早餐,喉結上下滑動了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吞嚥口水不是因爲包子聞着有多好吃,全是因爲他現在很緊張,他很怕眼前的景象是自己還在做夢,一閉眼再醒來就全沒了。
知道林夏看着自己,宋暖陽就儘量不去看他。吃完飯後,她收拾收拾餐盒打算拿去外頭的垃圾桶扔掉,免得在房間裡留下異味,可她剛一轉身,那隻靠近病牀的手就立刻被人抓住。
“不要走。”
林夏說的很急,聲音有點啞,聽着像是砂紙磨過一樣。他拿着插着針頭的手抓着宋暖陽的手,宋暖陽轉身的時候看到了,盯着自己手臂上的那隻爪子忍不住皺了眉頭,心裡尋思着,他花那麼大勁抓會不會導致滾針。
宋暖陽心裡的想法林夏不知道,他看到她皺眉頭後只認爲她不開心了,以爲她現在連自己的觸碰都不願意了。眼神裡閃過一絲受傷,一時間,心頭苦澀的難受。可心裡再難過,他都捨不得放手。
林夏不知道,這次她要是走了,自己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看到她。
看着林夏這個樣子,宋暖陽就知道他想多了。她轉過身站好,像個大人教育有點無理取鬧的小孩一樣的跟林夏解釋。
“我只是去扔個垃圾,不會走。還有,把手鬆開,你再用點力氣,等下滾針了我又要離開病房去叫護士來。”
宋暖陽很聰明,她跟林夏做了保證,同時也告訴他不好的後果,那就是如果他希望自己不待在他身邊,把時間浪費在找醫生上的話。
林夏聽完,有點不情願的鬆了手,像個沒有討到糖的孩子,不開心的低頭不說話,宋暖陽無奈,假裝沒看到,直接提溜着垃圾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