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往後(四)
在宋暖陽提出要帶林夏去美國治療的時候,兩家大家長的反應似乎都沒有驚訝的,反倒有點情理之中。宋暖陽後來想想,或許大家心裡都很清楚會有這麼一遭,尤其是林父林母。
以前的林夏,那是父母的驕傲,海外學成歸來,更像是家裡的旗杆一樣,立在高處,那是全家的榮耀。從知道林夏的事情開始,林父林母即生氣又心痛。雖然言語上從未說什麼,但是宋暖陽在這許久的相處之中,還是能感覺到他們的無法釋懷。就像是一堵牆,林立在林夏與他們之間,無形且透明。
那天宋暖陽帶着林夏回去跟他們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宋暖陽還在擔心着。怕老一輩傳統思想的兩家父母會不願意見到林夏。畢竟,那個他們所不知道的林夏,那樣的離經叛道,沒有底線。
宋暖陽在去的路上就在擔心着,她跟林夏說,她想了好多壞的打算。林夏沒有說什麼,甚至是沒有安慰。因爲在他心裡,這件事情同樣沉重,不堪。
到的時候,兩對父母將他們叫到了書房。宋暖陽擡頭看向林父林母的時候,意外的發現,自己的公公婆婆一下子老了那麼多。也是,在知道真相的那刻開始,哪個父母真的能做到無心呢。
事情開口的時候難以啓齒,但是得到答案的過程卻異常的簡單。或許是時間久了吧,有些偏見跟痛心總是敵不過那層血緣的羈絆。
父母這邊沒有了牽掛,宋暖陽開始着手準備去美國的相關事項,包括自己剛剛起步不久的工作室。
對着自己的兩個合作伙伴,宋暖陽坦誠布公,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麼,以及自己的打算。只是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打算,能不能讓他們接受。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的父母,能夠無條件的幫你收拾很多的事情。
那天是在自己的家裡,林夏一大早就到大學去教學了,順便遞交辭呈,這幾天,或許會成爲他教書生涯的最後幾堂課。
宋暖陽將陳宜跟錢楠叫了過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給她們每人都倒了一本橙汁。宋暖陽記得,當自己將事情的經過講完的時候,她們三個人都無言了許久。不過事情發展到最後,還是陳宜這個老領導先開了口。
她無奈的笑道。
“宋暖陽啊宋暖陽,你還真的能給我找事情啊。”
宋暖陽沒有辦法,她怎麼能聽不懂陳宜的意思呢。
工作室剛起步,她跟錢楠拋棄原本高薪的工作帶着滿滿的誠意加入自己,可是自己卻在這個時候出了這樣的事情,換做是任何一個合夥人都不好受。
“你的打算是什麼?”
錢楠其實一直都在聽着,她臉色不太好,但是作爲好友兼合夥人,她還是想聽聽宋暖陽的看法。
宋暖陽低頭,一雙手交叉又分開,如此反覆了幾次,像是在心裡將自己的答案反覆的斟酌。
“我知道,我這樣的做法,很不負責任。”
宋暖陽咬了下嘴脣,欲言又止。
“所以,你是要放棄這個工作室嗎?”
陳宜問宋暖陽,這是她能想到最壞的打算。如果宋暖陽放棄,那就表示自己當初的選擇一下子成了泡沫。
在陳宜之後,空氣像是凝固了一樣,三個人,分坐在三個不同的方向,每個人心裡都有着自己不同的擔憂。
宋暖陽想了很久,最終握了握拳頭,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放棄,說實話,我捨不得。”
“這個工作室,就像是我自己的孩子,是我夢想的再次起航,我爲之付出不少,是真的放不下。”
猶豫着,宋暖陽擡頭看向兩個人。
“我有個想法,但是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錢楠手中緊握着宋暖陽當初遞給自己盛着果汁的玻璃杯,她的內心突然升起一陣的緊張。宋暖陽的決定,不僅關乎着工作室,更加的關乎着自己的未來。
自己當初會跟陳宜出來,一個是看上宋暖陽的工作室,一個則是因爲陳宜這員老將。
她已經打過一次賭了,這個突生的變數,她不知道還值不值得自己再賭上第二次。
她不是陳宜,在業界有名氣,找起下家來方便,可自己不一樣,她只是一個新人沒名氣,沒資歷。宋暖陽或許還有自己的丈夫可以依靠,但是她只有自己。獨自一個人在這個城市打拼,有太多的東西需要考慮了。這樣的情況,她甚至有點懊悔起當初離開的決定了。
人性本是如此,危險的時候總是自私的。
宋暖陽知道陳宜跟錢楠都在等自己的答案,沉吸了一口氣,她沒再繼續猶豫。
“工作室,我不打算放棄。去美國後我也會繼續畫稿,只不過我還要照顧林夏,可能不會像現在這樣,有那麼高的效率了,而且數量上也會有所減少。畢竟一個白天一個黑夜,溝通起來,或多或少都會有問題。”
“不過你們放心,在我去美國的這段時間裡,我可以不要分紅的,也不用給我受益。到時候事情多,你們也累,我的那份收入,就當是我給你們微不足道的補償。”
這樣的說法很傷人,她們三個開工作室,總歸都是有感情的。可宋暖陽必須這麼說,歸結起來還是那句話,沒有人需要爲你的事情買單。就算陳宜跟錢楠不去介意,她也說不過去。
宋暖陽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留下的時間給兩人考慮。
“你這樣,是要無償的給工作室幹活啊。”
陳宜覺得不可思議,她總覺得,宋暖陽該爭取點什麼的。
宋暖陽笑笑,很無力。
“說句不怕你們介意的話,真的去了美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幫到你們多少,又能完成多少單子。很可能,我會完全顧不上這邊的一切,什麼都做不了,即使有收入,那也是你們該得的。”
……
這天,宋暖陽就工作室的問題跟兩個合作伙伴討論了許久,大到工作室的運行,製造商的信息,小到每個單子的交接,每個顧客的喜好。她只能在這邊儘可能的把該交代的交代好。真的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不清楚自己還能顧到多少。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這個共同的心血保存住了。
這一次的離開,就是完全的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