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昭卻不知道崔文卿此時此刻的心境,她忽地想起一事,微笑發問道:“對了,夫君,不知你出的那個燈謎謎底究竟是什麼?”
崔文卿收攏心神,卻不想瞞她,微笑言道:“你且附耳過來,我說給你聽。”
折昭微微頷首,側過了耳朵。
崔文卿輕輕一笑,低下頭將嘴脣湊到折昭耳邊,輕輕的說了兩個字。
折昭頓覺熱氣貫耳,渾身上下恰如被閃電擊中一般,陡然就是陣陣酥麻,幾乎快要軟倒。
然她好歹還有幾分理智,連忙退後一步離開了崔文卿,俏臉已是紅如朝霞,心頭也是猶如千百隻小鹿亂撞般咚咚不停。
“哎,你聽清楚了麼?”崔文卿微笑詢問。
折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冷靜下來,展顏笑道:“夫君你真是奸詐,這個謎語實在太難猜了。”
崔文卿哈哈大笑,揶揄言道:“沒準兒人家真能猜到了,咱們就等等看吧。
折昭失笑道:“她能否猜到我不好評判,但我覺得夫君你這次可要得罪一個厲害人物,她可是出了名的記仇。”
崔文卿聞言,陡然一愣,問道:“怎麼?娘子莫非認識出迷之人?”
“不認識!”折昭嫣然一笑,掉頭就走。
崔文卿知道折昭沒有說實話,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強壓心內的好奇,跟隨她的腳步去了。
※※※
鷂鷹,猛禽的一種,形似鷹而比鷹小,羽毛灰褐色,腹部白色,有赤褐色橫斑,腳黃色,經過訓練,可爲傳信之工具。
而且鷂鷹有着飛鴿不能比擬的飛行速度,千里之地竟日可至,只可惜訓練鷂鷹傳訊太過艱難和昂貴,故而也只有富貴顯赫之家,才能養得起這樣奢侈的信使。
上元節當夜,一隻鷂鷹從有朋樓放飛,它依依不捨的繞着閣樓盤旋數圈,其後一聲輕啼,猶如利箭一般直射天際,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翌日夜幕微斂,天空漸漸露出了一絲魚肚顏色,那隻鷂鷹已是飛出了河東道的茫茫高山,又飛過了已經冰封雪蓋的黃河,進入了雪茫茫一片的三川平原,最後飛入了京師洛陽,一頭扎入城北一間豪闊的府邸內。
聽到鷂鷹到來的啼叫聲,一名僕人連忙趕過去察看,從鷂鷹腳上小心翼翼的取下了一張紙條後,轉身走進了成成疊疊的院落之內。
此時府邸偏廳,一名玄衣男子正在四名美婢的伺候下用膳。
他頭戴極爲精緻的白玉高冠,肩圍一領通體漆黑無半根雜毛的貂裘,此際細嚼慢嚥,溫文爾雅,其文質彬彬的模樣,一看就知道出自顯赫富貴之家。
這時,僕役一溜碎步的走了進來,站在門邊拱手稟告道:“駙馬爺,太原城鷂鷹傳書。”
玄衣男子依舊細細的品嚐着面前的雪蛤燕窩粥,恍若未聞。
陪伴在他身旁伺候的美婢知曉駙馬爺的脾氣,心知他最不喜有人在他用膳的時候出言打擾,連忙蹙着眉頭喝斥道:“沒規沒矩,是誰讓你前來的,滾到一邊等着去。”
僕役面露恐慌之色,卻不敢忤逆這代表着駙馬爺心意的婢女的意思,只得蹲下身子以手撐地,竟是依言滾下臺階,蹲在地上老老實實的等待。
片刻之後,玄衣男子用罷早膳,拿起那張價值不菲的蜀地錦帕拭了拭嘴角的粥痕,隨手扔在了案上,負手走出了廳堂。
“什麼事?”來到院中,玄衣男子立即冷聲詢問。
“啓稟駙馬爺,太原急報。”僕役不敢露出半點委屈之色,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
玄衣男子點頭間接過信紙,似乎因爲僕役時才的觸碰,他厭惡的輕輕皺眉,轉身吩咐道:“小珥,出來替本駙馬念念書信。”
一名美婢頷首而出,連忙接過玄衣男子手中的信紙,語調舒緩的讀了起來。
及至聽完,玄衣男子猛然一怔,緊接着撫掌大笑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沒想到居然是折昭之夫解開了這個謎底,而且還不服氣的反問一謎,哈哈,越來越好玩了。”
說完之後,玄衣男子振奮吩咐道:“速速備車,本駙馬要去國子監一趟。”
國子監,轄國子學、太學、四門學、書學、算學,乃大齊官學的最高學府,按照規定,只招收七品以上官員子女,能夠進入國子監就讀的學子,必爲權貴。
時當午時,一輛馬車譁啷譁啷的從國子監高大的牌坊下駛過,順着青石大道行進片時,停在了靠東側的車馬場上。
馬車堪堪停穩,坐在車廂內的人已是忙不迭的跳下車來,正是剛纔那個玉冠玄衣男子。
他像是非常熟悉這裡的環境,也沒有半分猶豫,就興致沖沖的走入了國子監成成疊疊的房舍之內。
片刻之後,玄衣男子來到了一間幽靜的小院前。
他像是非常在意院內居住之人,停下腳步認真的整理自己的着裝,又將時才因疾步行走略有些歪斜的玉冠扶正,這才換作了一副莊嚴的表情,來到月門洞前拱手亢聲言道:“清河長公主駙馬孤誠前來拜訪,不知陳學士可在屋內?”
沉默半響,便有侍女嬌聲應答道:“學士正在軒亭撫琴,若沒有特別的事,還請駙馬爺改日再來。”
不難聽出主人的拒絕之意,玄衣男子絲毫不見氣餒,態度卻是愈發恭敬:“請姐姐告之學士,在下已經想得當日她所出的那個燈謎,容請一見告之。”
聞言,時才應答的那位侍女輕輕的“咦”了一聲,顯然有些意外,之後就沒了聲息,玄衣男子也不着急,就這麼站在月門洞前靜靜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嬌媚的女聲終於再次響起:“學士有請駙馬爺入內一敘。”
玄衣男子露出了興奮之色,連忙依言大步赳赳的走入了院中,穿過曲曲折折的迴廊,又走過了一片生長在水池邊的修竹,便聽見一陣曼妙而又舒緩的琴聲悠然傳來,叮叮咚咚之聲猶如山泉奔騰而下,撞擊在岩石上般悅耳,使得人止不住心生愉悅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