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那美麗女子也發現了正在屋中對着自己一陣目瞪口呆的崔文卿,嫣然一笑,落落大方的問道:“閣下便是崔文卿公子?”
崔文卿恍然點了點頭,疑惑發問:“敢問這位美女姐姐,你誰啊?”
美麗女子愣了愣,顯然有些驚奇於他古怪的稱呼,隨即淡笑如菊:“奴名爲折秀,乃是折昭的姐姐。”
“啊?”崔文卿驚呼出聲,啞然失笑道:“你便是折秀?折氏長女?”
“對啊。”折秀頷首一笑,隨即眼眸輕輕一轉,“文卿妹夫想讓奴就站在院中答話麼?不請我進去坐坐?”
崔文卿恍然醒悟,連忙腳步匆匆的出得屋子,站在屋檐下伸手作請道:“不知秀姐駕到,實在有失遠迎,快請快請。”
折秀輕輕點頭,微微一撩長裙,跟隨着崔文卿走入了那間待客小廳當中。
此時,兩人對坐於案,小荷葉在旁邊手忙腳亂的燒水泡茶,氣氛倒是有些沉悶。
折秀認真的打量着這位素未蒙面的妹夫,眼神中有探究,有好奇,也有一種認同之色。
崔文卿也在認真的打量着這位折家長女,她溫雅如玉,行至端莊,儀態萬千,一顰一笑中都有一種大家閨秀般的優雅。
如果說折昭是一朵桀驁不馴,迎風怒放的鏗鏘玫瑰,那麼眼前的折秀,便是一朵優雅從容,蕙心蘭質的空谷幽蘭,實乃各展其姿,各有特色。
感覺到兩人就這麼一聲不吭似乎有些尷尬,崔文卿苦笑言道:“秀姐,你該不會是專程前來看看我長的什麼模樣吧?”
折秀淡淡一笑,這纔拿起小荷葉捧來的茶盞放到嘴邊輕呷一口,在那白玉茶盞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紅脣印兒之後,輕嘆言道:“阿昭,最近還好麼?”
崔文卿知道這兩姐妹從小感情不那麼要好,想了想回答笑道:“娘子吃得好,睡的好,還算不錯。”
一陣沉默。
“那她……可曾在你面前提及過我?”
“嗯……幾乎沒有,除了一次。”
“哦?”折秀美目一亮,言語中似乎隱隱有着幾分期待,“她說的什麼話?”
崔文卿不敢相欺,如實回答道:“她說她從小到大就比不過秀姐,而我那未見面的岳父最喜歡的也是秀姐,而非是她這個調皮不肖女。”
“她果然還是這麼認爲……”折秀的口氣明顯有些黯然了,“這麼多年了,她還是放不下那個心結啊。”
聽她這麼說,崔文卿八卦之心大起,好奇問道:“心結,你們姐妹間有什麼心結?”
折秀風情萬種的白了他一眼,嫣然笑道:“想要知道的話問你家娘子去,休要在我這裡來套話。”
崔文卿大失所望,不滿言道:“秀姐,你若是這麼說,就顯然有些不仗義了。”
折秀以袖捂嘴,優雅失笑,隨即自然而然的岔開了話題:“對了,聽說你這次前來,是要拜在陳學士門下專研學問?”
“對。”崔文卿點了點頭。
折秀略微沉吟,正容言道:“那好,爲求穩妥,改明兒我陪你一起過去,那位陳學士,可是心高氣傲之人啊,生怕她不喜歡你。”
聞言,崔文卿暗感奇怪。
他這次前來洛陽就學,可是受了陳學士親自之邀,爲何折秀此事卻這樣言語,還擔心陳學士看不上自己?
看來一定是娘子沒有對楊家人言明具體經過,還以爲是他專程慕名前來,想要拜在陳學士門下。
當此之時,崔文卿也不好解釋,以免辜負了折秀的一片苦心,點頭笑道:“那好,就有勞秀姐了。”
黃昏之時,楊懷玉在內院內堂設宴,爲遠道而來的崔文卿接風洗塵。
這內堂有別於外堂,是府邸主人專門款待親密賓客之處,非一般關係不能入內。
赴宴的除了楊士奎、折秀夫妻,便是楊懷玉的夫人柳氏,以及楊懷玉二子楊士清。
接風宴起初,楊懷玉便不無歉意的告訴崔文卿,楊懷仁職司開封府少尹,公務繁忙不在府中,故此今晚宴席才未來出席,還請崔文卿見諒。
話雖如此,但崔文卿也知道楊懷仁並不喜歡自己,加之今天在正堂上自己還與他爭執了兩句,不來與宴也是情理之中。
其實楊懷仁不來還算不錯,對崔文卿來講,更是眼不見心不煩了。
接風宴席在熱鬧歡笑聲中持續着。
楊懷玉乃當朝吏部考功郎中,官階不是太高,但這個位置卻是十分重要,言談舉止當中都有一種名臣儒臣的風範,讓人大覺如沐春風。
楊士奎卻是那種豪放耿直之輩,一口一句文卿妹夫叫的親熱,但是該喝的酒一點也不少,饒是崔文卿的酒量,也被他灌得是七暈八素的。
酒宴之後,賓主盡歡,崔文卿在荷葉的攙扶下回到了修竹院,酒勁上頭,暈暈乎乎,卻是無心睡眠。
吩咐荷葉在院內石桌上煮得一壺醒酒釅茶,崔文卿踽踽獨行在池畔,望着中天之月心緒起伏,一時之間不禁癡了。
洛陽城,是前世崔文卿折戟沉沙之地,就是在這裡,這位木訥寡言的士子不幸落榜,成爲了一生憾事。
而時至今日,他崔文卿也來到了前世所來的這個地方,想要憑藉一己之力改變出身,爲折昭錘鍊出一個可供她依靠的肩膀。
自己究竟能否從成功,崔文卿也是不知道,諸多迷茫之下,不禁讓他生出了一種茫茫然的無措感,想要與人傾述一番心事。
只可惜,在這個偌大的城市中,卻沒有一個可供談心的知心人啊!
心念及此,崔文卿暗暗感嘆出聲,剛轉身走得幾步,忽地想到一人,不禁擊掌一笑:“誰說沒有,高朋不就在身邊麼!真是糊塗啊!”
想到這裡,笑顏逐開,對着正伺候在石凳前的荷葉吩咐道:“小荷葉,明日準備一件禮物,隨我一道前去拜訪蘇軾蘇公子。”
荷葉本就對蘇軾的小書童蘇三念念不忘,一聽崔文卿這麼說,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好,那我明天一早就喚公子你起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