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沒聽說過。”
巫雲真老老實實答。真道是怪事,剛剛還說自個兒沒病,這會兒又說出了前所未聞的病名來,鬼知道啊?不過話說回來,她統共也不知道幾種病,就算他得的是傷寒感冒,她也是束手無策的。
“。。。。。。”
陸羽青望向天空,眉目間不覺凝起了一絲愁緒。人世間最痛苦之病莫若相思之苦,而他嘗得深,苦得很,自救不得。
“你病得很重?”巫雲真望着陸羽青,反倒來了興致。
“。。。。。。”
“會死人?”看那凝重的表情怕是真的很重吧。
“。。。。。。”
“啊你。。。。。。”
“你話太多了。”
陸羽青終於起了身,忍無可忍。
天性就愛清靜,所以才躲在這小樓中,從不肯輕易出去。誰知到底怕什麼來什麼,這回來了個神婆,一看樣子就不是省事的主兒。
“嘿,這話怎麼說的!我是來給你看病的,既是看病的,當然要知道你有什麼症狀,得的什麼病啦!還怪我問!你嘛意思啊你?”巫雲真直對青色背影吼。
那陸羽青頓了一頓,似是僵硬,終歸邁開大步走了,瞬息便消失在門口。
“臭小子,豈有此理!”巫雲真直瞪眼,心裡連罵這小子不識擡舉。轉身嘆了一口氣,並不去追,卻考慮起自己的前程來——自己現在是一走了之好呢,還是留下來醫治他好?
若說一走了之,那未免太沒義氣,好歹人把自己從亂棒底下救出來了,算得救命之恩。若說留下吧,跟着陸羽青那小子總還有好些氣要受,最後治不了病還是免不了一個被亂棒打死的命運……
算來算去,哪裡還有活路可走。嘿,還不如剛開始就給打死了乾淨,不,她一開始就不該揹着師兄逃出來。。。
嗚嗚,師兄你在哪喲~~
正悲催着,巫雲真不由自主朝天嘆了幾口氣。心道若是老天發慈悲,趕緊掉下了師兄來纔好。誰知剛許完願,就看到天空中突然颳起了一股詭異異常的風,不偏不倚,可不就是尋着她的方向而來?
師兄?!
巫雲真大喜,眼巴巴等着那風旋近了。卻漸漸感到周身溫度正在下降,很有一點冷冰冰陰森森之感,似曾相識。
打一個寒顫的功夫,那風旋已挾了一朵雲降落在面前,還未現形卻傳出了一個男聲。
“小真兒,可讓我找到你了!”
頭皮一陣發麻,天,這聲音,除了閻王二公子,不做第二人想。
“你找我做什麼?”巫雲真沒好氣,這閻非別也倒黴,每每自己剛受了氣他就出來挨氣受,可不是犯賤?
老天啊老天,你是不是耳朵背把我願望聽岔了?
“我找你。。。”俊臉上微微有些委屈,眉目間的美色卻分明又突顯了些。要死,爲毛他兩天不見就長得更加好看了?想是還沒發育完全?
“我找你有什麼不對嗎?我爲什麼不能找你?!”閻非別不悅。
“沒有不對,也沒有對。”巫雲真背對了他道:“怎的你還不回地府去,你哥哥該找你找瘋了。萬一被他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我又是跳進黃河洗不清的重罪。說不得又要恐嚇着要把我投個豬道狗道的。我可不敢留你。”
“哎真兒你彆氣,我大哥不是那樣的人,聽說當初你剛到地府時被嚇死,還是我大哥給你泡的定魂湯救了你……”
“呸,誰稀罕他。”想起來就有氣,不由分說把自己剝光了扔池子裡,嘛意思啊他!“哎?你說我被嚇死了?”
“是啊。”閻非別老實答。
這一驚非同小可,巫雲真立馬跳起道:“是你哥救了我?”
“是啊。”
“。。。。。。”
“所以說我大哥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該氣他的。”
“不對!分明是你大哥把我嚇死在先,他救我也是應該的。”這麼一想,巫雲真豁然了。摸摸皮肉,幸而自己命大,還是活生生的,要是就那麼給嚇死了,她非把地府掀了不可。
閻非別沉默片刻,又突然可憐兮兮道:“小真兒,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最親近的就是你了,要是你不收留我,我就真無處可去了。”
“呸!誰和你親近!”巫雲真扭頭,打定主意不被他攻陷:“沒地方去就回你安樂窩去,有公子當你還不知足!再說我在人界也待不久,沒多久就回天上去了。”
“那,那我待到你迴天之日爲止,好不好?”閻非別愈發可憐道:“我保證我大哥絕不會找你麻煩。而且我以後一切聽你的,好不好?”俊美的容顏被暮色渲染,愈發美麗悽清,惹人心軟。一時間,巫雲真倒有點怔怔了。
過了片刻,她終是點頭道:“好吧。但是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好!”
“還有。。。”巫雲真起身下樓道,“以後不要隨便颳風。天怪冷的。”
*************
巫雲真剛出樓,就見韓管家正畢恭畢敬侯着。
心虛地瞟他一眼,巫雲真剛想給出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就聽那韓管家笑道:“公子有救,多虧姑娘出手。韓某代陸家上下感激不盡。”
“嘛?”巫雲真愕然。
韓管家拜謝道:“多虧了姑娘勸說公子,公子才同意接受醫治,姑娘可不就是陸家大恩人?”
“我嘛時候。。。。。。他答應接受醫治?”巫雲真又是一驚,纔剛在樓頂耽誤了那麼點工夫,這樓下都發生了什麼事呀。
“姑娘不必謙虛。以前來的大夫,江湖郎中也好,宮廷御醫也好,統統都被公子趕了出去,左右不過待一炷香工夫。姑娘這麼久沒下樓,我就猜到有機會成功。這下果真得了公子的吩咐,要讓姑娘在府裡住下來。”
“我住下來?”
韓管家點頭道:“是的,姑娘請跟我來。”
巫雲真還未點頭,身後一個聲音已替她做了答:“真兒不能留下!”
嘩啦啦,閻非別出場了!
閻非別出現的並非不是時候,只可惜他的出場方式也實在特別了點。
巫雲真狠拍一下他頭,毫不留情道:“以後也不許從樓上跳下來!”
那韓管家早已看得傻了,雖說見多識廣,也從沒見過這等從三樓直接跳下來不死的神人,臉色略有點發青,禮貌倒還算周全:“這位是,姑娘的朋友?”
“啊。是。”要是能裝作不認識他該多好啊。巫雲真暗忖,帶着這孩子混自己多半是討不得好處的。
“姑娘是神婆,那這位是。。。。。。”韓管家強忍着不想他是妖的衝動。老天保佑,他哪裡曉得青天白日的自己這正是在見鬼呢。
“當然是神婆的朋友。”巫雲真淡定道:“我這位朋友天生有些神力,嚇到人是常有的,管家千萬不要見怪。見着見着也就習慣了。”
“不見怪,不見怪。”韓管家巴不得趕緊離開這二人,當下對巫雲真道:“姑娘請隨我來,飛雁閣就在不遠處。請。”話畢,竟逃也似地跑了。
說是不遠處,實則整整走了一個多時辰。
巫雲真除了承認這宅院確實很豪華以外,免不得爲自己的雙腳哀痛。神喲,這是造了什麼孽啊,這一個宅子裡就幾乎匯聚了五湖四海內所有新奇的玩意兒,一會兒過橋,一會兒又爬山,甚至還得划船過河,處處都是精緻景兒,美則美矣,卻把個人好一番折騰。。
“真兒你還好吧?不如我們一走了之,留在這裡作甚。”閻非別見巫雲真難受,心疼得很,當下就攛掇着逃走算數。
巫雲真白他一眼,連說話的力氣也省了,只豎了指頭在他眼前一晃。作勢又將手中的果子丟出一枚,威嚇他。言下之意你要不想去就給我滾,誰也沒攔着。那閻非別隻好閉嘴了。
好等歹等,巫雲真終於盼到了韓管家一句“到了”。
擡眼見那韓管家面未改色氣未喘,想是常年走慣了的。自己卻分明已去了半條命,着實慚愧。轉而看到他身後“飛雁閣”三個大字,心裡又總算安慰些。
“裡面的物品我已着人安排妥當。姑娘放心住進去罷。”韓管家說完看閻非別一眼道:“這位姑娘的朋友,我再另外安排住的地方。”
“不必了,”巫雲真簡直連擡頭的力氣也沒有,只拖着身子就晃進閣中道:“他不礙事,同我一起住就成。”
此時此刻,她多想立時躺倒在溫軟舒適的大牀中,什麼都不必想,什麼都不必幹,睡死了一了百了,省的再受這些罪。
“這。。。合適嗎?”韓管家似是不放心,躊躇着遲遲不肯離去。
“有什麼不合適。”閻非別不悅,巫雲真說和他一塊兒住,他高興都來不及。偏這討厭的老頭在這裡嘮嘮叨叨,沒的礙事。
“你可以走了。”話音未落,閻非別已一手掄出,將韓管家生生拍入河中。自己倒是興高采烈地朝屋裡去了。
**************
巫雲真再次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放鬆。心裡想着這大戶人家的牀果真不一樣,睡一睡居然還有舒展筋骨的效果,想着想着就覺得有什麼不對。
咦?怎麼明明自已一動未動卻總覺着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身上移動?
她敏感地張開了眼,第一眼就見到了一張放大的臉,雖說放大了會顯出醜態,但那臉還是如此俊美毫無瑕疵,免不得心頭又噗通了一下。
不對。
“小真兒,你醒了。”輕柔的聲音由耳旁吹入,酥癢難耐,那臉的主人正湊在巫雲真臉邊呵氣。一隻手摟着巫雲真的腰,另一隻手撫着巫雲真的臉,極是溫柔。
一定有什麼不對!
“啪!”
某人臉上捱了結結實實的一下,雖則出手的人未必盡了全力,但那樣近的距離下,任誰也躲不
開那一掌。
下一刻,巫雲真已然從牀上跳了起來:“卑鄙小人!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滾出去!!!”緊接着有不明飛行物被拋出,大門轟然關上,竟與當年長生殿內的情形如出一轍。
所以說,自作孽不可活當真不假。這天的後半夜裡,悲催的閻非別終於在夜半寒風中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女人心海底針。
“嗚嗚——明明是你讓我一起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