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雲真一路回想着師兄的話，一不留神就已聽得前頭丹露說：“到了。”
出了馬車，見四下裡暮色沉沉，應是入夜了。巫雲真吩咐了丹露就地休息，便在近旁的一棵樹下坐着，不知想些什麼。
那丹露十分乖巧，默默升了火，又替她拿了塊毯子來：“雖知姑娘不怕冷，但更深露重，避避水汽也是好的。”說罷又爲巫雲真鋪了睡塌，待收拾完一切，才又重新縮成一團，安眠於一側。
巫雲真微微一笑，躺到睡塌之上，卻並不覺困。望着一旁飛露可愛的睡臉，忍不住輕嘆了一聲，到底還是師兄想得周到，派這樣一個小丫頭跟着，一來人小可愛，不足以引起別人注意，二來好歹比自己能耐些，關鍵時候能護着自己，三來呢，這分明就是他安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好時刻盯着自己，防止自己輕舉妄動。
哼，自己能怎麼輕舉妄動呢？一想到這層，巫雲真撇了撇嘴。
麒雲這廝真當杞人憂天，自己一個小女妖，一不會法術，二不會輕功，想逃都沒門，還輕舉妄動？她倒是想趕緊下地府救人去，可他又偏不讓，說什麼天庭還有事要料理，非要自己等他來才能行動。
哎，長夜漫漫，師兄要何時纔到啊。
今晚的月色有些朦朧，沒有星。半彎的月神躲在層層疊疊烏雲後面，欲露不露，半掩半羞，好不爽落。
巫雲真仰天輾轉了半日，終究睡不着覺，見丹露睡得沉，也不想吵醒她。於是悄悄起了身來，往近旁小溪邊走去。
“喂，你聽說了嗎？天庭出了大事了，這下子可有的熱鬧瞧了，哈哈！”
巫雲真正蹲下喝水，冷不防聽得附近傳來談話聲，於是慌忙躲進附近一片灌木叢中屏息。
這深更半夜裡出來逛的，不是妖就是鬼，她算有自知之明，曉得她是哪一邊都惹不起的。
只聽那人又道：“什麼大事，你說的哪一件？是李天王嚴整天庭還是雷家出亂子的事？”
“哎，你不知道這兩件事的厲害關係？這其實本就是一件事！”
“你快說來聽聽。”
“我問你，你可知雷家大女兒電慈波這次爲什麼那麼爭強好勝？告訴你，那是因爲她想包庇自己女兒！”
“哎？這和大事件有什麼關係，你別賣關子了，快快講重點。”
“你別急，聽我慢慢道來。話說這雷公電母倆夫妻，自天地初開時就在天上當差，算得天界元老。他們家裡共有一子一女，大女兒叫電慈波，嫁與南天門神將劉封爲妻，生有一女，名叫劉蓮。”
“切，誰要聽這些。你說的這劉蓮我也知道，乃是天界司花女神，統領天下花神，人盡皆知。她還是個和她娘一模一樣的急脾氣，刁蠻之名連玉帝都要饒着她走，乃天上一絕。我說你倒是講點重點來聽啊。”
“可不正是壞在這性子上！你猜怎麼着，這刁蠻女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一眼看上了統領北天門的元帥姬暗，二人一見鍾情，再見傾心，朝夕相處之下，不久就到了談婚論家的地步。婚後感情也十分要好，算得天作之合了。哎，誰知道——”
前者故意賣了個關子，後者急罵：“誰知什麼，你倒是快說！”
“哈哈，就知道你沒聽過這小道！誰知道，誰知道不久之後，託塔李天王便出面說要嚴整天界秩序，第一件就指出姬暗曾違背天規私自下凡，要將姬暗繩之以法！
“那劉蓮聽說，哪有不急的道理，自然要幫着她夫婿脫罪。一時間雷家老小活動起來，好容易將這件事平息下去，只那李天王不肯鬆手，一味揪着。誰知偏生這時侯，姬暗又突然死於非命。”
“啊？可是李天王下的手？”
“這誰知道，只有天知地知。總之後來劉蓮恨死了李天王，又怨她父母親不盡力，一氣之下已脫離天界，帶着姬暗的魂魄下地府去了。”
“難怪，這幾日地府這樣不安靜。哎？那私下天庭不是重罪？”
“可不是！現在李天王要派兵追拿劉蓮，一旦抓回天庭，哪還能有活路？那電慈波也不是省油的燈，不能眼睜睜看着女兒死，於是主動請命追拿劉蓮。因而上面現在正對峙着，聽說玉帝都不知該派誰好。時不時還發生幾起大打出手的事件，說不得就是他們起內訌爭這差事呢。”
“原來如此。哈哈，幸虧不礙我們的事，他們越亂才越好呢！”
“我也是這麼說！”
正當巫雲真聽得聚精會神時，“噗通”一聲，只見她的面前突然跳過一隻□□，“呱呱”兩聲入了水。巫雲真嚇了一跳，再擡頭，卻見面前已平白生出了兩個高大身影，一黑一白，竟是兩個黑白無常。
“我，我就是剛剛路過在這裡喝水的。。。”巫雲真嘿嘿一笑起了身，見那黑白無常默不作聲，又笑道：“兩位大哥半夜趕路很辛苦吧，我就不耽擱你們了。。。呵呵。。。你們請便。。。”
說罷轉身就跑，誰料那黑無常一把揪住她衣領道：“這丫頭，怎麼連我們都不認識了？”
哎？巫雲真當即停下轉身，對了，說起這黑白無常來，可不正是鬼嗎？自己在地府待那麼久，難道還怕他們兩個鬼不成？
於是當下哈哈大笑上前熟絡道：“原來是你們倆小子！哎，我幾天沒回去，怎麼就出了你們這些個新品種了，哈哈哈哈，也不說通知我一聲。。。”
“雲丫頭，是我們啊！”那白無常突然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張巫雲真原本看着驚悚，如今卻瞧着喜人的臉來。
一聲“小馬哥”脫口而出，巫雲真驚喜，轉而又向那黑無常道：“那你一定是阿牛哥了！你們怎麼在這裡，怎麼這副打扮？”
黑無常嘆氣道：“咳，別提了，還不是上頭說我們樣子嚇人，不死的都被我們活活嚇死，這樣下去地府都住不下鬼了。這才叫我們打扮打扮再出來。。。”
“別說這個了。哎，丫頭你怎麼在這裡？”
“我正打算下地府去一趟，不過要先在這等個人。”巫雲真想了想道：“地府可還好嗎？”
“自打你走了以後啊。。。”白無常正打算拉她好好敘舊，忽聽得東方隱隱傳來雞叫聲。
黑無常拉他：“哎老白，天快亮了，我們趕緊收魂去吧。”
“那我不打擾你們工作了，來日方長，過幾日地府見。”
白無常尤是戀戀不捨：“也好，你還沒見過我媳婦吧，我媳婦可美了，過幾天帶你見見。”說罷便和黑無常往前走，一眨眼就已消失在夜幕中。
巫雲真嘆了口氣，心想真道世事多變，如今連牛頭馬面也有了新生活了。可自己呢？
地府那冷麪男人也不知好還是不好，自己這回下去，少不得是要和他打交道的了。
“姑娘，你怎麼起了？”不知何時，丹露已來到身後，巫雲真轉身笑道：“沒事，睡不着覺就出來走走，我們快回去睡吧。”
***************
一夜無話，已迎來第二日曙光。
清晨起牀，丹露早早將火熄了，又爲巫雲真準備好了早餐與藥。
巫雲真喝了藥，擡眼見丹露正收拾睡塌，忍不住便好奇道：“你今年多大了，怎麼做起事來這樣熟練？”
“回姑娘，丹露今年三百歲。”小丫頭笑道：“自小在麒麟巖長大，是主人最忠實的僕人。”
“哦。”巫雲真明知問誰年紀都是多餘，卻依舊問得出口，可算承受能力不錯。看那小丫頭一臉天真，又道：“你爲什麼是師兄的僕人？”
“丹露原本只是一隻山間小鹿，幼時受傷被主人母親撫養，神母說丹露應該一輩子爲主人效力。如今主人叫我保護姑娘，丹露就一定誓死保護姑娘。”
原來如此，巫雲真笑道：“以後別叫我姑娘了，叫姐姐就好。”從外表上看，她也不吃虧嘛。
丹露乖巧點頭，眼見天色大亮，又問：“姐姐，今日我們去姑蘇城十里坡可是？”
巫雲真答是，看丹露早已將東西收拾停當，正待出發，忽見前面跑來一個人，一番橫衝直撞，冷不防便朝巫雲真這邊撲來。
“姐姐小心！”話音未落，丹露已將巫雲真推到一邊，自己卻生生受了那人一撞，飛出老遠。
“你怎麼樣？”巫雲真大驚，忙將丹露扶起，見她面色有些蒼白，應是忍了痛，卻仍舊強笑道：“我沒事。”
再去找那撞來之人，只管要罵，卻一下不見了一丁點蹤跡。心下大惑不解，還要去尋，那丹露卻已起身攔道：“姐姐小心，這裡似乎有什麼邪物，姐姐千萬不要離開我纔好。”
“好，我們快些上路。”不知緣何心下有些發悚，巫雲真望了一眼四周，灰暗的天空籠罩着山丘，四處並不像有人煙，荒草雜長，好不陰沉。
今天似乎不是個好日子。
“糟了，我的通地府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