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藍和年錦堯的話題就此中斷,也正好緩解她的慌亂和不安。
如果年錦堯再繼續追問下去,她保不準會露餡,她本來就不善長說謊。
北徑直走向年錦堯,在他身後一步遠的位置停下,向他行了一個禮,然後站立不動。
歐陽爍自然是往林悅藍這邊走來,不過有年錦堯在場,他並不想引林悅藍難堪,便沒靠得太近,開口道:“我們該出發了,林小姐。”
他話對林悅藍說,目光卻停在年錦堯身上。
林悅藍面露出疲態,神色黯然的擡頭看了年錦堯一眼,然後很無力的撐着沉重的肚子往門外走去,沒有和他告別。
她身心力竭,只想趕緊離開這裡,就像那晚擅自離開醫院一樣。
對於年錦堯,她內心有不該有的感情,但也有無言擬比的恨意和埋怨,這些負面情感,剛好將那不該有的情感給壓制住,成了勝利者。
她的背影透着孤獨和寂寥,嬌小而略顯臃腫的身體撐着那高隆的腹部,顯得極具不協調。
“年先生,下次再見。”歐陽爍收回目光,走上前來到年錦堯面前,伸出右手。
年錦堯神色漠然的看着他,又低頭瞥了一眼他修長的右手,沉吟兩秒鐘才伸出自己的右手與之相握,然後平靜的說:“相信要不了幾天,我們就可以再見面,歐陽爍先生。”
他縮回手,同時後退一步,目光望向身旁的北,道:“這是北,他負責林悅藍這幾天的安全。”
說完也不等歐陽爍迴應,已使了個眼色,命北跟上林悅藍。
望着離開的北,歐陽爍並沒有評價年錦堯這個安排是否合適,他只是禮貌的笑了笑,然後道:“抱歉,老祖宗已經提前上車了,再在等候,那咱們就此告別。”
“慢走,不送。關於那件事的資料,過幾天我會命人傳給你。”年錦堯說完擡了擡手,然後準備目送歐陽爍離開。
歐陽爍神色平靜,並沒有接過話題,而是做了禮別,然後轉身離開。
一步,兩步,三步……當歐陽爍的身影轉出門外大約一分鐘之後,年錦堯才忽然擡步追了上去,他穿過幾扇門,在套房大門外的走廊上看到了走在北和歐陽爍前面的林悅藍。
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喊出口,只是安靜的看着林悅藍艱難的邁着步伐越走越遠。
林悅藍懷孕快七個月了吧,真快。或許,他的確拖得太久了。
好像有所感應,走在前方的林悅藍突然停下腳步,猛然回頭,不過她並沒有看到內心所期待的那個人影。
走廊上空蕩蕩的,除了柔和的燈光和廊壁上精美的掛畫,根本看不到一個人影。
她內心很失落很難過,可下一秒又覺得這是好事。
只有年錦堯對她絕情一點,她纔可以做得更絕情。
她收回目光,轉過身,堅定的向電梯走去,再不回頭。
而就在她轉過身之後沒多久,年錦堯的身影又再度出現在走廊上。他高挑的身姿能讓他很清楚的看到林悅藍,眼看着她走進電梯,身影被歐陽爍擋住,他平靜淡然的臉色瞬間浮現出難以壓制的情緒。
電梯門關上,他再也不能目送。
年錦堯手掌死死按着門框,彷彿要以此爲支點,防止自己倒下。
許久,他才緩緩鬆開,然後擡手看錶,差一刻凌晨四點。
對於歐陽爍提前走的事,年錦堯不想追究,早點帶走林悅藍也好,否則他怕兩人再繼續談下去,只會傷對方更重。
這個時間點,他完全沒有睡意,也不想趕回年公館,便轉身返回套房,關上門。
他失魂落魄般來到林悅藍住的房間,無力的倒在牀中,連鞋也不脫,扯過被子蓋住自己,讓林悅藍的氣息包圍住他。
本毫無睡意的年錦堯,在接觸到有關林悅藍的氣息時,似乎總讓他莫名安寧,沒過一會,房間裡便響起他的酣睡聲……
坐上轎車的林悅藍透過車窗看了一眼立在黑暗中的高聳大樓,同樣隱藏在黑暗中的臉色微變,幾不可微的嘆了口氣,然後搖上車窗。
車,向機場駛去。
與林悅藍同坐的是北,開車的司機是歐陽爍帶來的人,而歐陽爍並沒有與林悅藍同車,而是和歐陽護坐一輛車。
雖然內心激動,但歐陽爍並不着急於在這個時候靠近林悅藍,不管是身還是心,他都看得出她對姓年的有與衆不同的情感。
在這種時機,他出現在她身邊,並不合適。
到達機場,一行人陸續上了飛機,此時五點不到,天依舊漆黑一片。
深冬的夜就是如此,陰沉得令人覺得恐懼。
私人飛機裡有獨立的房間,但只有兩間,其餘的都是軟椅,但依然可以像牀一樣躺下。
歐陽護是資格最老、年齡最老的,自然要佔用一間,而本該屬於老闆歐陽爍的另一間,則被他讓給了懷有身孕的林悅藍,他自己留在客艙,和其它隨行者一樣,靠在軟椅上休息。
疲憊不堪的林悅藍遵從了歐陽爍的安排,她實在太累了,幾乎是倒牀就睡,沒有太多精力和歐陽爍爲這事起爭執。
等她一覺醒來時,正身處一間奇怪的臥室,與她認知所不相同的是,這間臥室全是木製品,幾乎沒有一件現代化的東西,包括令她溫暖的暖氣也是從幾個火爐裡散發出來的。
木窗外有陽光照射進來,使地上倒映出繁雜而美麗的花紋。屋外還有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似乎在過什麼節。
哦是了,是臘八節。
林悅藍躺在老式帶邊沿的木牀中,沒有立刻起牀。越是傳承以久的家族,對這些節日看得越重,她和奶奶除了過清明、端午、中秋和春節以外,並不瞭解這些。
她睜眼打量着這個古怪的木牀,聽着外面的響動,心格外安寧。
這裡應該就是歐陽家的祖宅吧,和j市的歐陽家宅有所區別。不過這樣奇怪的老式宅子,她爲什麼感覺不到一丁點害怕呢,也沒有一點陌生感。
就好像……本該屬於這裡。
爲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想到這裡,林悅藍幽幽的笑了笑,怎麼遠離了年錦堯,她居然會如此安寧,難道連老天都在暗示她,不該和年錦堯多做糾纏嗎?
想到年錦堯,她的心情便有些低落,呼了口氣,然後撐着肚子歪着腰坐了起來,掀開帳幔下牀穿鞋。
牀頭擺放着一個大型的銅製火爐,裡面燒着木炭,無形的火焰令房間裡溫度驟升,驅逐了刺骨的寒。
她往外走去,出了臥室,外面還有一個客廳,裡面擺放着各式各樣的木製傢俱,還有許多她不認識的古畫古董。
若不是對歐陽家的老祖宅有所耳聞,乍一下出現在這種地方,林悅藍恐怕都會認爲自己存在的世界發生了鉅變。
越往外走,每隔一斷距離便有一個火爐,防止房間的溫度下降,她身穿單薄的睡衣,也不覺得寒冷。
睡衣?誰給她換的?!
林悅藍突然一驚,停下腳步上下打量自己,昨晚穿的衣服已經被換下了,可上了飛機之後到現在的記憶,全是空白!
會是誰?她腦海裡閃過一個身影,不由得莫名心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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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外面的鞭炮聲突然停了下來,一下的寂靜令她聽到外面有人走動的聲音,而目標似乎是衝她來的。
她連忙往臥室裡跑去,三下兩下脫了鞋爬上=牀,拉過被子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嘎吱——
是木門被推開的聲音,在這靜寂中格外響亮。
“你們過去準備一下,把東西給我吧,有事我再找你們。”歐陽爍溫和的聲音響起,在對誰吩咐着什麼。
爾後響起遠去的腳步聲和關門的聲音。
林悅藍裹在被子裡一動不敢動,她知道歐陽爍留下來了,正往臥室這邊走來。
該怎麼面對他?
她也不知道兩人的關係爲什麼會發展成這樣,這樣的局面並不比年錦堯那種關係好多少。
腳步聲停了下來,隨後響起放置東西的聲音,再然後響起歐陽爍溫柔的話語:“你醒了。”
林悅藍一驚,但還是沒有掀開被子。
歐陽爍望着地上凌亂歪倒的拖鞋,脣角溢着笑。他緩步來到牀前,彎腰將兩隻鞋子擺正,望着牀中裹成一團的肉球,道:“你想在裡面悶多久。”
林悅藍見裝不下去,便小心翼翼的開口問:“呃……現在幾點了?”
“十點。”歐陽爍往火爐邊靠近一些,又道:“起牀吧,午宴準備開始了,在此之前,要祭祖。”
林悅藍終於忍受不住掀開被子大口喘氣,同時皺眉道:“祭祖?這是你們歐陽家的事,爲什麼要我參加?”
“這是老祖宗的意思。”歐陽爍看着她凌亂的長髮,笑意更濃,指了指桌上疊好的衣物,道:“起來穿衣洗漱,還有半個小時,午宴前必須祭祖完畢。”
他轉過身,自覺的往外走:“你先換衣服,換好了我帶你去浴室。”
林悅藍翻身坐起,還想舉證自己這個外人蔘加這種祭祖活動不合適,可歐陽爍的人影已經退了出去。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怎麼不管在哪裡,她都沒有自主權呢,不管是在年錦堯身邊,還是在歐陽爍身邊。
報怨歸報怨,她還是乖乖下牀穿衣,然後撐着大肚子來到客廳。
歐陽爍正坐在一張圓木桌前凝眉沉思什麼,聽到她的腳步聲,便站起轉過身來,見到她的模樣,不由展顏一笑:“悅藍,你穿這身衣服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