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菊來不及問她怎的突然會武功,得意地瞅了翡翠一眼,然後坐回裴菀書身邊。
裴菀書渾身痠痛,脖子更是幾乎僵直,擡手捶了捶,“水菊,我脖子痛!給我揉揉!”
水菊一聽立馬跑去給她捏肩膀。
“翡翠姑娘,就算你不喜歡我,但是你是王府的奴婢,我是這個府里名正言順的王妃,孰輕孰重,不用我說吧?要是你覺得你們王爺不待見我,你就可以跑到我新房裡來撒潑,我該請你們家法呢?還是該立新的家法?或者我可以理解爲你仗着身上有兩下子拳腳功夫就想直接將我打出門去?你們王爺再大,能大過天?大過王法?大過皇上去?”裴菀書越說越重,語氣越來越冷,到最後自有一股無言的威儀,讓翡翠不敢正眼去看。
忽然覺得她跟別的女人不一樣,別人靠着爺的寵愛在她們面前指手畫腳頤指氣使,但是轉眼也不待見了,那些個女人她們打罵責罰,爺並不在乎。
這個王妃不同。
她忽然爲自己的方纔的舉動有點吃不準。
胭脂聽了早跪在地上請王妃喜怒,“王妃娘娘,請您喜怒,翡翠直言快語,但是心無懷念,請娘娘饒了她這回。”
裴菀書突然笑起來,“你們也不必怕我,我也不是母老虎,也不會真的家法伺候,你們爺也不會允許,我的意思呢,以後大家和平相處,你們爺需要我這個掛名王妃呢,我就繼續演,什麼時候不需要,我就可以解甲歸田,這樣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幌子,想必天底下也少找吧?就憑這個,難道你們不該付點薪酬?我不要銀子,這起碼的尊重還該有吧?”
胭脂忙拉着翡翠謝了,磕了頭,裴菀書讓她們起身,“以後不必這麼多禮數,見了我不用跪了跪去的,以後你們願意就喚我一聲夫人好了,也不用王妃王妃的叫,聽着彆扭,不願意呢,就叫我裴小姐,裴菀書我也不介意。”
“夫人,奴婢不敢!”胭脂垂首細聲,翡翠撅着嘴卻沒有再頂嘴。
“既然如此,那麼麻煩翡翠姑娘去豔重樓或者什麼樓找到你們爺,問問她,我這個擺設王妃是不是可以就寢了,這蓋頭也就是個形式,沒那麼多必要!”裴菀書淡笑着緩緩道。
翡翠想拒絕,看着她蓋着紅蓋頭,可是卻似乎能感覺一雙冷冽的眸子直射過來,讓她覺得有點發顫,嘟囔了兩句,“好吧。我這就去!”
還沒走到門口聽到窗外有人戲謔道,“王妃好手段,好心機,好計謀!”說着“啪啪啪”地鼓起掌來。
翡翠胭脂聽得是王爺,忙跪地行禮。
水菊和西竹福了福,“參見王爺!”
沈醉身形一閃,房中燭影輕晃,他便立在房中,身上已經換了水色的長衫,披了件鴉青色的長袍。清俊如美玉,給人高蹈離塵的感覺。
“王爺,臣妾的蓋頭該拿掉了吧,雖然不用這麼着急,可是總這麼頂着也不合禮儀!”裴菀書微微擡了擡頭,儘管看不見,卻還是朝着他的方向看過去。
沈醉掃了一眼她身前的八仙桌,上面鋪着的鴛鴦錦,散亂着青玉雕的馬吊牌。
勾了勾脣角,上前兩步,“王妃好雅興嘛!”
“王爺有興趣可以來一局!”裴菀書微微側了側頭,看到他黑色的鹿皮靴,笑了笑。
“你有什麼可以讓本王感興趣的?”沈醉猛地一甩袍角,在她對面坐下。
“不如王爺容臣妾先掀了蓋頭,我們細細說,如何?”
沈醉眯了眯水色的長眸,融着跳躍的燭火,勾魂奪魄,水菊看了一眼,只覺得心頭蹦蹦直跳,忙別開眼睛繼續給裴菀書揉肩膀。
“好!”沈醉伸手,西竹立刻將喜秤放進他的手裡。
沈醉接過喜秤放在手裡敲了敲,沒急着挑蓋頭卻看向西竹,頗有興趣道,“你,功夫不錯,哪裡人?”
西竹微微欠了欠身,“回王爺,裴家人!”
沈醉也不惱,哈哈大笑,點了點頭,“不錯,是裴家人,”說着黑影一閃,秤桿便朝西竹點去。
西竹不慌不忙,側身避過,沈醉身不離座,點戳劈削,將西竹控制在範圍之內。裴菀書聽得打鬥聲,忙喝道,“沈醉,你不要太過分,欺負我的丫頭算什麼?”
沈醉聞言笑着收手,頗有意味地看着她,“好,不錯,果然不愧是有勇有謀的裴小姐!”說着喜秤一探,便將裴菀書頭上的喜帕挑了下來,水菊忙接住,疊好放在一側的五斗櫥上。
裴菀書終於重見光明,深深吸了口氣,擡眸對上一雙黑泠泠,勾魂般的桃花目,尖削的下巴,挺拔的鼻樑,玉白的肌膚,雖然沒有易容,裴菀書還是斷定他就是李銳。
不由得哼了一聲,抽了抽脣角,看向水菊道,“見了故人,沒問好嗎?”
水菊一臉茫然,“小姐,什麼故人?我不認識王爺呀!”
沈醉笑了笑,挑眸看了她一眼,泰福茶樓!
水菊蹙眉彎腰仔細地看着他,忽然大叫一聲捂住了嘴巴,“你,你,啊,小姐,慘了!”
“慌什麼,”裴菀書白了她一眼,“把東西收了。”
水菊和西竹忙將桌上的東西收走,胭脂便奉上香茗,“爺,該喝合巹酒了!”
沈醉笑着勾眸看向裴菀書,勾了勾手指,“不錯!”
“慢着!”裴菀書擡手製止,“王爺,我們還是將該說的話說完,其他的事情容後再說!”
沈醉看着她一副躲避不及的樣子,不禁有點惱怒,勾了勾脣,“好!”
“妾身想知道王爺到底要做什麼,爲何堅持與我成親,僅僅是因爲皇上堅持還是因爲王爺公報私仇!”裴菀書定定地看着他,無懼地凝視着他那雙漂亮地過分的眼睛。
沈醉雙眼一彎,笑意融融,微微頷首,“你這麼問,我就有點不好說,二者俱都有之吧,不過父皇堅持是最重要的,我不能違逆他,他也不可能讓我娶孔纖月。”
裴菀書點點頭,“好,還有一個,王爺假扮李銳接近臣妾,可是有什麼圖謀?你說的那些話到底什麼意思?臣妾是不是可以理解爲王爺一時戲言逗臣妾玩玩,大家全部忘掉?”
沈醉哈哈大笑,點了點頭,“對,你最好忘掉,否則就是麻煩。”他身體微微傾了傾,“你沒告訴別人吧!”
裴菀書彎起脣角眯了眯眼眸凝視着他,淡淡道,“王爺不會覺得我那般蠢吧,我根本不相信你的話,爲何要對人說?”
沈醉打了個響指,點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你定然會如此!”
“王爺可以告訴妾身爲何了嗎?那樣做有什麼意思?”裴菀書眼神突地變冷,眼前只有對他的厭惡,那雙美麗的桃花眼帶着毒,讓她想退避三舍。
“你可真健忘,難道這麼快就忘記了?你當時如何說的?豎子無謀?豎子是指本王?”沈醉笑着指了指自己,凝視着她。
裴菀書淡笑,擡手支頤,輕聲道,“王爺好記性,好肚量!”
“當然,恩怨分明是男人本色!”沈醉一招手,胭脂忙將合巹杯端過來,翡翠往裡斟滿高度白酒。
聞着清冽的清香,裴菀書眉頭皺了皺,擡眼看到胭脂手拳頭大的酒杯嚇了一跳,雖然她擅長品酒,酒量卻小的可憐,這一杯下去,自己只怕會醉倒。
忙朝西竹擡了擡手,她立刻去早準備的合巹金盃拿來,一對小巧玲瓏的酒盅。
“王爺是男兒本色,當不爲難女子吧!”裴菀書將手立在桌中央,等着西竹將酒杯遞過來。
水菊將酒注滿,剛要遞給裴菀書,忽然眼前白影一晃,兩隻酒杯都到了沈醉手裡,他手一揚,將酒一飲而盡,然後就被往後擲去。
“你!”裴菀書驚訝地看着他,忽的頸上一緊,被他勾住,接着脣被他的脣壓住,一股辛辣的酒液便灌了進來。
“唔……”她掙扎了一下,他的舌長驅直入,刷過她的上顎,裴菀書心頭一顫,酒液咕嘟嚥了下去。
沈醉笑着放開她,“花酒都是這般喝的!”
裴菀書心頭一沉,眼眸冷冷地掃了他一下,咬了咬脣,將怒氣硬生生壓下去,“水菊,筆墨!”
水菊還沉浸在驚愕中,西竹忙去拿了過來,放在桌上。
“沈醉,現在我們是平等的,立一個契約,大家共同遵守,否則我寧爲玉碎,還請你體諒!”裴菀書眼眸沉沉,一雙靈動的黑眸因爲憤怒越發的清亮,沈醉深深地看進她的眼底,勾了勾脣角,頷首道,“好!”
“我裴菀書,從前今天,答應做你沈醉名義上的王妃。下面說一下我的權力和義務。我的權利是主管王府的所有內務,以後你可以娶什麼李家韋家小姐,甚至孔小姐都沒關係。她們也可以和本王妃平起平坐,但是主內的這項權力本王妃一直保留。
至於我的義務,我會維護你的尊嚴,王府的利益,與你同進退。但本王妃沒有盡夫妻之事的義務。同時我需要最大限度的自由,不許監視約束我,而且我要求你私下在外的生意轉讓一家藥材鋪,一家玉器店,一家綢緞莊,一家茶園給我。或者不肯的話一次性二十萬兩白銀也可以。……”裴菀書緩緩地說着,反正她就是想要他的鋪子,貨源自己可以提供。
“本王只有兩百萬畝的封地良田,茶園,你說的鋪子可沒有!”沈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舔了舔自己的脣,忽然身體往前一探,嚇得裴菀書立刻後仰,笑了笑,“你雖然是王妃可也是地主婆!”
“王爺,您騙小孩子呢。就算我不知道你有,可是我也斷定你有,所以你給也得給,不給還得給!”裴菀書擡手支頤,點着臉頰淡淡道,“回頭要是皇上知道了,會問,‘什麼,老四敢做買賣,皮癢了不是?’呵呵!”
沈醉挑了挑眉頭,頷首道,“好,既然你知道,而且又肯與本王更進退,那麼本王索性大方點,給你五倍的,不過--本王要對半分紅,虧了就收回鋪子!”
“既然王爺如此大方,本王妃也不能小氣,我們成交,白紙黑字寫下來!”說着讓水菊動筆。
沈醉眯了眯眼笑微微地凝注她,半晌,忽而道,“但是我有個條件,契約什麼時候終止由我說了算,只要我不說停,你就算老死,也要留在這裡!”
裴菀書垂了垂眼,想自己反正也不指望還會嫁人,更加不指望會有個兩情相悅的男人,過得幾年可以找個幌子逃走也就是了,遂點頭,“好!”
“擊掌爲盟!”
兩人鄭重其事地三擊掌,然後讓水菊執筆將兩人的意思都記錄下來,給兩人看了,沈醉想了想指着最後道,“加一條王妃要恪守婦道~!紅杏出牆之類……”
“沈醉,你夠了!”裴菀書伸手去搶,沈醉手一揚,挑釁道,“如何?”
“好!”裴菀書咬了咬牙,“不過你若出牆一次,白銀一萬兩!”她毫不在意地盯着他,反正自己對出牆本就沒意思,可是他就不一樣。
“王妃,本王不懂,而且就算本王偷吃難道你能看見不成?”說着細長的眸子輕佻地勾着她。
“那就這樣,我要分你五十萬畝地的收入。你可以隨便出牆!”說着示意水菊寫,也不管沈醉同意與否。
沈醉沒吱聲,淡淡的看着她,看來視財如命真的是她的本色?
商人本色,唯利是圖,自己都可以出賣!
嘖嘖!
看了水菊一眼,她卻委屈的盯着小姐,似乎不許她紅杏出牆一般。
“寫~”裴菀書指了指,水菊只好遵命。
一式兩份,沈醉看了看很滿意地提筆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將筆塞給裴菀書。
翡翠見裴菀書不但會寫字而且還能和她家主子談判,就連她的丫頭都能寫字,不禁有點刮目相看,多看了她幾眼。
裴菀書接觸到她投來的目光,淡笑道,“翡翠姑娘還有什麼補充的嗎?”
翡翠點了點頭,道,“爺,那,那以後我們是聽您的還是夫人的?”
沈醉哈哈大笑,擡手指了指她,“當然是爺的,你還想變節不成?不過王妃吩咐的事情如果和爺的不衝突,也可以去辦。”
翡翠點了點頭,“懂了。”然後又看向西竹,“我想和你比試比試!”
西竹瞥了她一眼,“恕不奉陪!”
裴菀書揮了揮手,“我還有件事情,”衆人看向她。
“府裡的繪圖!”裴菀書看着沈醉,淡淡道,“這正院的新房,就給王爺一月後和兩位小姐成親的時候做新房,爲了表示不偏不倚,就娥皇女英好了,省的還得另備新房,不過這裡的東西都換新的!”
沈醉脣角抽動了一下,早就知道這個女人出格,可是沒想到這個程度,在自己的新婚之夜,討論丈夫和別的女人的新房。
“好!”他點了點頭,無所謂道,“你是王妃,當家的,自然你說了算。”
然後又對胭脂道,“立刻去拿繪圖來!”
片刻,胭脂迴轉,奉上繪圖。
裴菀書驚訝地看着她,難道繪圖就在手邊?胭脂嫣然輕笑,“夫人,奴婢腳輕。”
是輕功好吧!裴菀書橫了沈醉一樣,賣弄給她看?
繪圖攤開,比八仙桌還大,裴菀書打眼看了一下繪圖,約莫一下有個一百五十畝左右。其中一座小小的花園就比裴府大上數倍,不由得感慨萬千。
沈醉含笑看着她,這女人還有什麼不會的?
裴菀書仔細地看着那些院子,王府北面有一座集中的大花園,然後南面邊上分散着十幾座宅院,靠近府邸東西的是下人房間以及馬廄等。前面最高大的房子是面闊七間進深三間的大廳,距離現在所處的主院還有三到儀門。
思量了一下,突地眼睛一亮,對沈醉道,“王爺,這主院留給您住,東西廂給那兩位住,您的書房和議事房前移到中庭去。然後將這處桂園和海棠園給那兩位她們可以自己挑,妾身呢就住這裡好了!”裴菀書說着指了指東北角的一座院子。
沈醉瞥了一眼,那座院子還算大,裡面有個小小的花園,但是裝飾都比較簡單,沒有繁複的雕花,是他平日喜歡住的地方。
“爺,這可不行!”翡翠立刻叫起來。
沈醉橫了她一眼。
“夫人,桂園和海棠園是王府裡最華貴的地方,氣派而又靈秀清幽,您還是選一處吧!”胭脂細聲細氣道。
裴菀書搖了搖頭,含笑道,“就這裡了,這裡安靜,我不喜歡人家打擾!”
“你要當家,怎麼可能不被打擾?”沈醉瞅着她。
“沒關係,以後家務事就到二庭的東廂解決好了,或者去這裡--”裴菀書指了指繪圖上的中廳東跨院花園中的一處花廳,“簪花廳也不錯!”
沈醉忽而邪氣地笑了笑,迷了眼睛瞅她,“要不要現在就將大管家二管家一起找了來給你看看賬本,還有王府的財務,銀庫,還有地莊,茶園,果園,煤礦,金礦,馬場,漁場,鹽場,玉廠,鐵廠,絲織廠?”
商人本色,唯利是圖,他早就看透她了,雖然是大學士的女兒,卻一點靈氣沒學到,一身的銅臭氣。
“我可是乏了,明日五更還得進宮請安,三日還得回門,王爺也累了還是早點回去歇了吧。”裴菀書不接話茬,打了個哈欠,她可不貪心,少來這一套!
明顯送客的模樣。
且試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