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斜斜排列的平房在重重樹影下毫無美感,路上的行人都躲進了各自的屋中,緊閉戶門,街上擺滿七凌八亂的雜物,一些較輕的垃圾在空中飛舞。
路上到處是逃竄的人民,他們臉上寫滿恐懼。一大隊精靈騎兵從戴晉光身旁急馳而過,颳起的冷風進入鼻孔像要把鼻毛凍結。
那些精靈騎兵面無表情穿過街市,領兵的首領其身影似曾相識,不過馬的速度太快無法讓戴晉光看清他的面容,四人只能呆呆看着他們衝出城門。
等到精靈部隊過後,左娜拉鬆了口氣說:“看來卡諾斯的魔兵已經攻打到這裡了。”
董炎即將得救的消息也無法讓戴晉光心中有絲毫愉快,大戰前的青鳥城使他感到非常壓抑。
裡薀頓城內亂成一片,一些議員、將士們都在大廳裡拿着巨大的行囊跑來跑去,看到出口都爭先恐後地朝那衝去,很明顯,他們想逃離,他們不想在這裡斷送性命。麥壯和格條也不知道跑去哪裡了,打從戴晉光和左娜拉進入裡薀頓後就再也沒有看到他們,寧靜的賓客廳只有他們兩人孤獨身影。
放置董炎屍體的房間就在眼前,可是戴晉光並不想進去,他吩咐左娜拉去配置藥材後,自己靠在了門外。幾分鐘後房裡傳來了濃濃的藥味,戴晉光知道伊斯雪蓮消失了,它永遠的消失在那一碗藥水裡了。
“青鳥城能守得住嗎?”戴晉光走進房門低沉地問。
左娜拉在鍋旁控制着火候的大小,她擡起頭注視到戴晉光悲傷的眼神,安慰道:“青鳥城能不能守住靠的是頑強的勇士,而不光是龍脊徽章。伊斯雪蓮和龍脊徽章的聯繫是我們萬萬沒有想到的。”
“不,我又錯了,爲救董炎犧牲了青鳥城的防護能力,雖然一人得救,卻因此害了上萬人。”戴晉光情緒低落,嘴脣下的牙齒緊咬住託着下巴的手指,血緩慢地從手指中流出,“上帝如果要懲罰,就請懲罰我一個人好了,人民是無辜的,爲什麼要這麼對他們。”
“雖是這樣,但我覺得你爲了友情值得這麼做。”左娜拉的語言使再冰冷的冰也能融化。
鍋裡的藥不知不覺已經沸騰,左娜拉起身用勺子將藥滲入碗中,滿後就走到董炎身前,彎下腰慢慢把液體倒入董炎的嘴中,戴晉光靜靜等待着。
過了一會兒,復活藥起了作用,董炎的手指移動了兩下,他的眼皮緩慢而艱難地睜開了,隨後身體慢慢會移動了。
“我這是在哪?”董炎輕聲地問。
“我們還在奇域世界,還記得嗎?”戴晉光費勁地幫助董炎回想起所發生的事,“你在青鳥城,就是那個精靈之都,我們用青鳥給的伊斯雪蓮纔好不容易讓你重新復活的。”
董炎使勁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終於想起了一切事情,他說:“我們是怎麼到達這裡的?”
“好的,聽我慢慢解釋。”戴晉光的口舌也挺費勁,他只得耐心地把他們到達青鳥城的經過重新向董炎敘述了一遍。
“謝謝你給了我重生的機會。”董炎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說:“你是說,我們現在處境危險,魔兵很快就要攻打這裡。”
“對,失去了龍脊徽章效力的青鳥城可能真的守不住了。”
“那可怎麼辦?我們要逃嗎?”董炎話音剛落,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左娜拉打開門後,發現李桃朧站在那裡,便說:“我們的朋友剛醒,想給你介紹下……”
李桃朧狠狠地瞪着戴晉光,使左娜拉也嚇得閉上了嘴巴,五六個拿劍的精靈士兵隨李桃朧一同進入屋子,那些士兵一進門就把他們圍在了其中。
“李桃朧,你想幹什麼?”戴晉光覺得氣氛有些不太對勁。
“尊敬的繼主,請容許我這麼叫你一聲。”李桃朧眼中憎恨的火焰沒有熄滅,“我來只想問你一件事,龍脊徽章效力的消失是不是與伊斯雪蓮有關,是不是青鳥這麼做的。”
戴晉光輕輕點了點頭,表示事情出乎他的預料之外,龍脊徽章的效力隨着伊斯雪蓮的消失而消失了。
“盡然是這樣,真是難以置信,看來只能把你交給法庭審問了。”李桃朧有些無奈,“可是爲什麼你會做這樣的選擇?”
“不知道,可能是因爲天下無聊,我不救自己的朋友就沒其它事可幹。”戴晉光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說,真理的念頭滲入了身體,“我已經接受了自己罪惡的事實,如果上帝要懲罰我,那麼我願意接受懲罰,讓我爽爽快快答應你逮捕的要求吧。”
“不,你不能那麼做,我們沒有做錯,只是命運如此安排罷了。”左娜拉眼含淚水。
“好朋友,讓我代替你去接受這懲罰吧,你爲了我做了這麼多,我不應該苟且活在世上。”董炎拖着沒完全康復的身體從牀上爬下來喊道,他又轉頭問李桃朧,“我聽說你曾經願意讓他去尋找伊斯雪蓮,可是如今怎麼反過來爲難我們呢?”
“我願意讓他去找是因爲根本就沒人能回答出青鳥的問題,我是想讓他早點死,可是真沒想到他居然回答出了那個問題,我是不甘心。”李桃朧的劍從劍鞘中拔了出來,“放心,喝過伊斯雪蓮所做的聖水的人一樣逃不了。”
李桃朧手一揮,士兵立刻向他們圍來,可是左娜拉用法杖意念力抵擋,三個士兵被彈飛到一邊,其餘的士兵不敢圍來。她停止施法,站立在那裡。
兩個少女相互對視一眼。
“怎麼,想阻止司法公正嗎?”李桃朧淡淡地冷笑道,“爲邪惡付出的力量毫無意義,你應該對自己作爲蛇聖的力量好好評估,不然會敗得很慘。”
李桃朧突然集聚了左手的意念力用力一揮,幾道電光刺中左娜拉握法杖的手,左娜拉堅持着不讓法杖從手中脫落,她空着的手也用意念力一揮,燃燒的火球向李桃朧飛來,可是李桃朧用劍輕輕一劈,火球就裂成兩半,緩慢熄滅。李桃朧左手又使出可怕的意念力,那股力量使左娜拉的法杖飛到一邊,左娜拉頓時被狠狠地撞到了牆壁上。
李桃朧這時抓住戰機,一個箭步衝到左娜拉身前,正欲紮下時,左娜拉沿着牆壁一個側滾避過,李桃朧刺空的劍竟把堅硬的牆壁擊穿了個大洞,她拔出劍繼續向左娜拉進攻,可這次左娜拉沒能避過,李桃朧的劍毫不留情地扎入了她的肩膀,血成弧線形從傷**出,痛苦的慘叫聲似乎不能激起李桃朧的情緒,她用力把劍插得更深了。
“夠了。”戴晉光大喊一聲,他實在不願意看到再有人受傷害,“我和你走,你快放了她。”
他的話李桃朧是聽得見的,她的劍輕鬆地從左娜拉身體裡拔出,絲毫不理會捂着傷口倒下的左娜拉,她轉過身對戴晉光說:“早決定就不會有人受苦了。”
身邊的士兵向戴晉光和董炎衝來,戴晉光覺得自己的手腕被一環一環的綁緊,他已沒別的理由可解釋,身邊董炎還在奮力反抗,他只能勸到:“算了,這是我們的命,放棄吧。”董炎無奈地盯着被綁緊的雙手,放棄了反抗。
他倆被四個士兵押出了房間。
在離開房間時,戴晉光最後望了一眼左娜拉。她半跪在房間中央,長髮遮住了她哭泣的臉,肩膀的血漸漸溼透了衣服,戴晉光的每一舉動似乎都增加了她的痛苦。
這一幕讓戴晉光百思不得其解。
左娜拉,你爲什麼要流淚,你流淚是因爲心痛我的離去。而我呢?我明明知道這將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爲什麼我沒有流淚,我心中對你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我是那麼從容地轉過身,從你身邊離開。
百萬魔兵到達了城下,攻城的陣勢已經排好,前鋒是步兵,武器是斧頭和盾牌,盔甲全部黑色。中鋒是騎兵,那些被馴服的馬的奔跑速度很快,卡諾斯騎在一匹黑馬上,他的軍隊不需要令旗的指揮,只要他一聲令下,半獸人就會衝出去向他們所憎恨的精靈瘋狂的發泄仇恨。
另一方面,精靈防禦部隊已守護在了城門外,陣勢雖然沒有魔兵的整齊,可是個個士兵眼中的殺氣就像閃電一樣透亮,步兵的劍豎立握在胸前,騎兵的矛對準了正欲衝來的敵人,朗次川的眼中透着誓死報國的決心。
“記住,我們要讓他們元氣大傷,無須把他們全部殲滅。”卡諾斯對下屬小聲地說完後下達了進攻命令。
前鋒的步兵首先衝出,他們不顧一切殺向精靈兵的陣中,明晃晃的利斧伴隨着吼叫聲與精靈的兵器相接。精靈兵也不甘示弱,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撕殺,長劍的威力比不上斧頭,在兵器的較量上半獸人佔了上風。
“弟兄們,爲了聖城,殺呀!”朗次川撕破嗓子喊道,“我們齊心協力把可恨的惡魔趕出神聖之都。”他率領騎兵衝上前,那馬的鐵蹄踢飛每一個向它衝來的半獸人,可是魔兵幾乎陷入瘋狂的地步,他們不顧一切地跳上馬,斬殺着上面的騎士,步兵也不光光死於冰冷的斧頭,半獸人的牙齒也可以直接致命的。
晚霞的光輝是那麼血紅,光輝下雙方的屠殺是那麼慘不忍睹。
在這情況下,朗次川還是十分鎮定地指揮戰鬥,他看到自己的精靈步兵處於劣勢之中,就馬上下令弓箭兵釋放弓箭抵擋,還命令左右兩翼步兵向敵人推進。
中箭的魔兵像骨牌一樣一個接一個的倒下,精靈小小的身軀爆發了極限的力量。
半獸人的身體比想象中的強壯,嗜血的斧頭讓精靈的傷亡更加慘重。
心中只想來個搏命的一擊,讓敵人永遠記住自己痛苦的來源。
那是朗次川的心中所想,誰也沒有他的心情那麼複雜,他身先士卒,一路讓利劍砍倒向他衝來的半獸人。魔雲的另一邊打出了閃電,他迎面遇上了卡諾斯。
接着他倆靜靜地對視着。
“卡諾斯,你這個死神派來的魔鬼,我今天要用你的血祭祀神靈。”朗次川揮劍攻過來,卡諾斯就勢架住了他的劍說:“你何必那麼憤怒呢?憤怒只能使你的力量減弱。”
卡諾斯把他的劍壓回,冷笑繼續激起他的憤怒。不甘心的朗次川又把劍砍來,但這一次還是讓卡諾斯輕鬆地避開了他的劍鋒,反而回手掃向他的咽喉。
朗次川的咽喉被卡諾斯緊緊掐住,但卡諾斯冰冷的目光證明他不想讓失敗者那麼快斷氣,他說:“你眼中看到聖城了嗎?如果你願意爲聖城犧牲,我可以送你去。但我眼中看到的只是一堆廢墟罷了。”
卡諾斯收回手勁讓喘息不止的朗次川跌回馬上,他又將馬頭一轉迅速撤離朗次川的攻擊範圍。
朗次川一手握住疼痛的脖子,一手死死扼住繮繩支撐着虛弱的身體,心中的信念永不放棄,他又驅馬追上卡諾斯,手中的劍直接尋找他手腕的位置,但卡諾斯早已察覺,他掉轉馬頭擋住了朗次川的攻擊,然後將黑劍刺向他的右胸。
那巨大的力量連朗次川的鎧甲也震得粉碎,血順着劍柄流向腰際,可是疼痛中的他卻發出了陣陣狂笑,笑得那麼輕鬆自如。
“真是個難纏的傢伙,脆弱的生命也敢在魔劍下故作威風,你不死才真的沒天理。”卡諾斯的劍從他身體裡拔出,這回他是真正決定要殺死眼前這個人了。
過多的失血讓朗次川的腦袋微微眩暈,眩暈中自己愛人漂亮的臉浮現在眼前,李桃朧似乎也在支持着他繼續戰鬥。
兩人就這樣在馬上互相較量着劍術,卡諾斯的斗篷被他劃破了數次,還有幾次他差點可以碰到卡諾斯的咽喉,可是都失敗了,他的戰鬥力實在太強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反而讓憤怒灼傷了自己的力量,朗次川感到了體力不支。
在朗次川沒有防備下,卡諾斯突然舉劍朝他心臟刺去,他拼盡全身力氣用劍擋住了這一擊,黑劍的尖端在自己的劍體上形成了一個凹口。卡諾斯嘴角忽然露出一絲微笑,他張開左手,用念力把朗次川扯向了劍鋒。
慘痛的叫聲隨之而來,朗次川低着的頭艱難地擡起,最具震撼地瞪了卡諾斯一眼,然後擺脫黑劍,無聲地從馬上摔下,倒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