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射入了內殿,木質的壁櫥被染上金黃,鑲在中間的落地鏡泛着陣陣白光,帶花邊的鏡框雕刻着神話的圖案,異彩交雜在一起彷彿讓人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站在鏡前的戴晉光和董炎久久佇立着,想通過鏡子看看久經艱險的自己此時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可是除了閃爍不斷的白光外一無所有,鏡子並不能讓他們看清自己,它所顯示的只不過是虛幻縹緲的影子。
整個房間唯有鏡子的光是最爲亮的,其它物件的光源是大廳外基督受難油畫反射而來,而鏡子的光線則是自發產生的。在董炎看來油畫的光線與鏡子的光線都是難以用科學解釋的現象,既然完全不明白也沒有必要去深究,可能戴晉光纔會認爲此現象是神明的指引,具有某些特定的啓發。
想着想着董炎就走上前撫摸着壁櫥上的圖畫,上面刻畫着各異的人以及發生在他們身邊的事,特別是兩個小人,他們在每一副畫上都有出現,彷彿就是圖畫的主人公。
這兩個小人不就是自己和戴晉光嗎?
董炎的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很快跟戴晉光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裡的圖畫敘述的是我們,它詳細記載着我們在奇域界的一切歷險。”
戴晉光也非常震驚,他瀏覽過圖畫後得出了相同的答案,董炎說得沒錯,這些圖畫確實是爲了表現他們的歷險故事的,只是他不清楚圖畫的含義是什麼?預示着什麼?
原來他們的一切經歷都被記錄着,心中的疑惑在冥冥之中自有解答,只是答案的對錯在每個人看來都不相同,他到底該不該相信自己的直覺呢?
戴晉光陷入思考,沒有聽見董炎的叫喊聲,等到他回過神董炎已經把整個房間搜索了一遍,包括書架、神祗以及壁櫥等地方,遺憾的是他沒有發現任何機關,令人起疑的只有他們面前的鏡子了。
“你說通往現世的傳送門會不會就是這面鏡子呢?”董炎向鏡子前移幾步,鏡面中還是找不到他的影像。
“可能吧,找了那麼久,與傳送門最接近的只有這面鏡子了。”戴晉光也跟着走前一步。
此時的鏡面突然模糊不清,一團濃霧像漩渦般在其中旋轉,越來越快,達到最高速度後又逐漸減慢,最後景象清晰起來,畫面顯示的是一座城市,繁忙的車流與喧囂的人羣匯聚在一起,都市內的摩天大樓緊挨着建造,一個穿着樸素服裝的中年男子在大樓下的陰影內行走着,他的臉被與衣服相連的帽子遮住,懷裡抱着一個嬰兒。他走得很快,街上的人羣都對他投出異樣的目光,而他爲不引起騷動沒有理會,而是乘坐一躺公交車來到了郊區的一座教堂內。
戴晉光的目光緊盯着鏡子,一刻也不敢離開,因爲那個人到的教堂正是聖艾裡基督教堂,只是比現在他們所見到的更爲嶄新漂亮。中年男子把嬰兒交給了一個年輕的神父,叮囑了他一些話後就離開了,神父就這樣收養了這個孩子。
鏡子的景象結束後,戴晉光頭腦混亂但思路卻是清晰的,一個合情理的推斷在他腦中浮現,那個年輕的神父就是十年前的卡修?迪蘭,他的養父,一直教導他的人,而他就是那個神秘人帶去的嬰兒。
那麼他的父母到底是誰?他的身世到底是什麼?那個神秘人爲什麼將他託付給卡修神父?
聯想到在奇域界人們把他當做歐赫羅繼承人的場景,戴晉光的頭劇烈地痛了起來,難道他的身世確實與奇域界有關?
看着戴晉光捂着頭**,董炎有點擔心,他小心將戴晉光扶起詢問他怎麼了。
戴晉光表示自己並無大礙,他用手揉了揉頭讓自己感覺輕送點後才緩緩站起來說:“可能是我想的太多了,鏡子的景象並不能說明什麼,如果它真的是傳送門的話,我們就試試,想辦法儘快回去吧。”
董炎點頭表示同意,接着與戴晉光對着鏡子同時大聲念出穿界咒語。
這個世界似幻非幻,
離開這裡需要神的召喚。
隨着話音的落下,鏡內幻化出一個白色的圓形旋渦,就跟進入奇域界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光芒暖洋洋地照耀在他們身上,給他們一種莫大的勇氣,他們大膽地走進旋渦,走進鏡子之中。
七色的光芒閃動在四周,先慢後快,最終停止,景象隨着光芒的消散逐漸清晰起來,兩人落回了結實的地面。董炎拍了拍隱隱作痛的屁股,艱難地站起,心中有和戴晉光相同的疑問,他們真的回到了現世嗎?
四周的景象沒有變化,就像他們仍然留在聖艾裡神殿裡,沒有光線的房間裡顯得灰暗,面前與聖艾裡神殿內一摸一樣的鏡子也沒有發出怪異的光芒,壁櫥上的刻畫全沒有,唯留下舊的泛黃的櫥櫃。走出內殿,看到的景象和聖艾裡神殿也是一樣的,染着白漆的方形主教臺,約有二十列的教徒座位。
然而戴晉光知道這裡與聖艾裡神殿終究是不同的,這裡是聖艾裡教堂——他聆聽教義的地方,他們終於回到了現世。
他們並沒有在教堂內逗留過多的時間,走出教堂見到的是熟悉的小巷與久違古香味,街上已經被清掃乾淨,碎葉片也找不到的街上被陽光所投射的斜影所遮擋,街上的行人不多,一切都像清晨的樣子。
董炎看到街管大媽正向他們走來時,立即躲藏在戴晉光身後,他知道平時這裡的街管大媽就愛多管閒事,現在毫無預兆般走來定是沒有好事情發生。可是戴晉光沒有理會董炎,而是走上前向他詢問了現在的時間以及今天的日期。
但街管大媽的回答卻是令兩人吃驚的,他們明明在奇域界呆了那麼多天,而現實世界的時間卻並沒有改變,日期還是星期二那天,時間居然還是七點半,是那天的上學時間。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奇域界對於現世的時空是停頓的,連科學都無法解釋究竟發生了什麼。
街管大媽望見兩人的表情覺得很奇怪,但見兩人學生的模樣立即本性畢露,破口大罵道:“兩個臭小子,看看幾點了,還不快去上學。”戴晉光和董炎可管不了那麼多,他倆撒腿就跑,一直衝到了城郊外的車站旁,爭取趕上公共汽車回到學校。
“如果我們回到學校後遲到了該怎麼解釋,你該不會說我們去異世界遊歷了一番吧。”戴晉光喘着粗氣說,“看你的了,努力把老師煩住,這是你的拿手絕活。”
“好的,沒問題,”董炎咧嘴笑着答道。
幾分鐘後通往韓澤中學的公共汽車到站了,兩人飛快地上了車,卻發現沒有座位了,車上都是一些早出上班的工作族,也有一些跟他們一樣的學生。
董炎要慶幸自己把奇域界的服飾全扔了,要不然他們穿着一副古裝上車會被人們當做是cosplay,引發的回頭率一定出奇的高,但不幸的是他們身上原有的錢也讓他一併扔掉了,也就是說兩人身上一文不剩了。
“什麼?你這個笨蛋,怎麼什麼都丟啊?我們沒錢坐車怎麼辦?”戴晉光悄聲說道,他對董炎的行爲非常不滿,這個傢伙做事欠考慮,要不是他幫着帶着課本,董炎肯定又要讓老師以沒帶書爲名懲罰了。
“咦?你們兩個上車怎麼不買票呀!”售票員發現了兩人的舉動,邊走上前詢問,此時的戴晉光欲哭無淚了。
董炎卻認爲自己有辦法解決,只見他裝作悲慘的模樣說:“我們不是不想買票,而是買票的錢都用去了,本來我們有100元錢的,可是90元買了一部MP3,回家一看,居然是盜版貨,現在的商家的心沒有一個是不黑的,賣肯德基的搞‘蘇丹紅’,豬肉也不講究衛生,不是生蛆,就是被稱爲‘注水瘦’。剩下的十元錢準備爲想死的一個朋友買上吊的繩子的,可是這繩子也有假的,上吊不僅不成功,反而……”
結果是悲劇的,董炎此言一出,兩人立即被售票員趕下了車,原因是售票員嫌他太囉嗦了。
下了車的董炎依然抱怨不停,稱現在的人越來越沒有同情心了,真是令人憤慨。
“你以爲是誰害的?”戴晉光緊接着就在他背後給了一拳。
兩人只好步行前往韓澤中學,好在公共汽車已經行進了一半多的路程,不然他們不知道何時才能趕到,董炎甚至萌生了逃學的念頭,不過由於無處可去,他纔打消了念頭。
一個多小時後,兩人才艱難到達學校,從七點半到十點多,這次痛苦的長途跋涉肯定讓他們永生難忘。按學校的課程時間來算已是第三節課,估計要被當做逃課處理了。
學校的一切讓他們感覺既熟悉又陌生,白色教學樓內的學生正在上課,不時傳來學生朗讀的聲音,小花園內寫意而又寧靜,校門口的保安正打着瞌睡,手中的電棒幾乎要掉落到地面了。
他們爲了不驚動保安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儘量壓低自己的腳步聲,悄悄步入校園,接着衝入教學樓,來到初三(3)班的課室,邊喘息邊報到。
不幸的是,這節課的授課老師居然是數學老頭,他眉頭緊皺,大號眼鏡下是一副兇狠的目光,全班的同學都望着教室外的兩人,還有人發出嘲笑聲。
“這次你們不僅遲到,還曠課了。”數學老頭嚴厲的聲音劈頭蓋耳朝他們涌來,這是董炎最不願意聽到的。數學老頭的指着他們說:“你們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我們遲到是有原因的。”董炎於是將沒錢坐公交車的經過說了一遍,引得全班鬨堂大笑,數學老頭也不願意相信,但看在他們是初犯,便將懲罰降爲搞兩天的值日爲生。
兩人尷尬地回到座位,繼續他們的校園生活。
從那以後戴晉光和董炎誰也沒有再提起關於奇域界的事,平凡的生活一天天過去,寒假的時候戴晉光到董炎爺爺的書店裡去參觀,第一次認識了他的爺爺,他爺爺非常友善地向他介紹了自己書店內的藏書,並且說他若是喜歡的話可以送給他,戴晉光隨意挑了幾本,然後就在閱讀中過了一個假期。
新年到來後新的學期就要開始,戴晉光將要升入初三,這對他來說意義非凡,初三是學習非常緊張的一年,戴晉光暗下決心一定要在新的一年裡刻苦用功,爭取有好的成績,考入好的高中。
開學第一天的校園洋溢着繁忙的氣氛,董炎被安排到一樓搬運新學期的教材用書,戴晉光則無聊地趴在桌子上睡大覺,聽着周圍同學的小聲議論。
“據說今天要轉來一位新同學呢?”
“是嗎?男的女的?希望是女的,長得漂亮的更好。”
“我們都初三了,轉學生還是很少聽說的,真奇怪。”
搬書的十幾位男生回到了教室,把書放在了講臺旁邊,董炎滿頭大汗,迅速的坐回座位拍醒旁邊大睡的戴晉光。
“你幹嘛?沒事找事啊?”戴晉光沒有擡頭,眯着雙眼。
董炎不滿地說:“你小子倒輕鬆什麼事也不幹,我都快累死了。”
“我這不是身體不舒服嗎?”
“少唬我了,你只是找藉口逃避數學老頭,你那套哥找看穿了,哥在這方面是鼻祖。”
戴晉光忍不住擡起頭,觀望着董炎一副傲慢的表情,接着倒下埋在雙手裡繼續大睡起來。
“喂,快起來,別睡了。”董炎使勁地搖着戴晉光的肩膀說,“你就不想看看新同學嗎?”
“跟我有什麼關係?”
發書的時間很快就到了,董炎見叫不醒戴晉光,只好幫忙一起發書,他驚訝地數學老頭居然對他微笑,想必他今天的心情很好,遇到了喜事,對於他來說沒有比薪水增多、年終獎勵、評選優秀教師更有意義的事情了。
董炎對自己的分析很滿意,卻因爲弄掉幾本書砸到了一個女生,他急忙道歉,迴避數學老頭突變的嚴厲目光。
書發完後董炎再次回到座位,與其他同學一起聽着數學老頭關於新學期的講話,內容都是重複了多次的,董炎非常討厭,但又不能不聽,對於數學老頭把這種廢話疊加的做法他實在找不出有什麼整蠱的方法,只能忍耐了。戴晉光仍然大睡着,無視身邊疊砌的新書和數學老頭的講話,對於他董炎更是無話可說。
數學老頭的講話結束,他面帶微笑地看着全班同學說:“今天介紹一位新同學轉入我們班,是位女生,大家歡迎她。”
數學老頭話音剛落,臺下立即議論紛紛,董炎更是四處張望,以一種鄙夷的目光看着最八卦的幾人。
新同學很快出現了,她穿着一件普通淡黃色的休閒裝,黑色的長髮,明眸晶瑩剔透散發着花季少女獨有的青春魅力,她以甜美的微笑望着全班同學做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韓雯萱,以後多多指教了。”
董炎再次使勁搖着戴晉光,他要對他說一件重要的事情,因爲他已經發覺了問題的所在,這個女生長得像一個人,但他忘記像誰了,想讓戴晉光來確定一下,可是這小子只顧着睡覺,無論他怎麼叫也不醒。
“那麼讓你坐哪裡呢?”數學老頭四下張望,接着便發現了戴晉光身後的空座位,便笑着說,“你就坐戴晉光同學後面吧。”
女生於是坐在了戴晉光身後,而此時的戴晉光終於醒來,轉頭睡眼朦朧望着她。
突然他覺得太不可思議了,這個女生跟他在奇域界裡認識的一個朋友一模一樣。這不就是左娜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