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後。
十二月初露的寒冬,日短夜長,濛濛的天陰快要下雨。
南海邊緣的小鎮大街的某一處深宅大院,垂花吊門中走出一個清眉脣紅的年輕男子,暗紅色襖子裹着裡面白色的裡衣,單薄的袖子籠罩着發白的手。男子邊走邊揉着雙手,望了一下陰天,兩頰微微發紅,柔和的笑意從嘴邊漫上眼睛,蒼藍色的眼眸頓時注滿暖暖的清水。
“阿夏,等等!”
男子停下腳步,回頭:“九叔,還有事嗎?”
跑過來的是個微胖的中年男子。
“阿夏,拿着,帶回家嚐嚐,我們自家做的。”
暖暖的油紙包着一小包,塞到了秦立夏的手中。
九叔看着臉凍得發紅的男子,碰到他的手都是冰冷的,不忍之情已於臉上。
“九叔,上一次你送我的煙燻乾肉和鵝肝,我還沒有吃完呢。”秦立夏不好意思接受,“這些好東西你自家留着給孩子吃。”
“都是家做的,不值幾個小錢,剛好可以留着過年吃……阿夏,你手怎麼那麼冷,該添加幾件衣服啊……”九叔暖柔的手捂暖着。
九叔是墨府的家生僕人,就是說九叔的老爹老孃是墨家的下人,他嫁的女人也是墨家的下人。
墨家的老夫人年紀老邁,辭了官,回鄉下重修祖屋擴大宅子。墨家老夫人每年近春節都會讓人種植一批珍奇花卉,個把月之後就送到仟城,讓在朝處仕的女兒,作爲賀年禮物,巴交朝貴,既高雅又珍貴。墨家老夫人選中了一批上好蘭花苗。
九叔是負責蘭花的,剛好請了精通蘭花的秦立夏。
秦立夏也不客氣:“謝謝九叔。”
“阿夏,你穿得太單薄,這個襖子都沒有棉氣的,怎麼頂這個寒風啊?”九叔還在糾結秦立夏身上單薄的襖子,這個柔軟的孩子,性子和順,做事踏實,任勞任怨的,就是讓人心疼,“我這還有幾個閒錢,你先拿着去買個棉做一件冬衣。”
秦立夏連忙阻止:“不,九叔,我有銀子。我剛拿了上個月的工錢,而且老太爺還預支了一個月的工錢給我。”阿夏掏出小荷包,倒出裡面的碎銀子。
“不會吧!”九叔驚訝,手指比比裡面,“那個可是很摳門的。”
秦立夏笑着:“還要多謝五小姐幫話,老太爺才肯。”
九叔神色閃爍,拉着阿夏到了角門無人處,說:“阿夏,別怪九叔多事。五小姐在我這裡打聽過你的事三次。五小姐沒有明說,不過可能就是那個意思。”
“九叔——”秦立夏愣了一下。
九叔以爲臉蛋粉粉的阿夏只是害羞,既然心中有意,九叔也樂於做這人情:“五小姐人品模樣還算不錯。唯一缺陷是她有個孩子——孩子爹是沒有的。墨家也是官宦世家,幾代人都是當官的。阿夏,你嫁給五小姐,肯定就不用吃苦。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
秦立夏張開嘴巴,不怎麼該怎麼說。
這樣的一個清秀靦腆的好孩子,九叔以爲他不說話是害羞。
九叔疼惜得看着他,摸着他柔順的長髮,替他做好決定:“九叔這心都是把你當做自己的兒子,若然五小姐不好,九叔也斷然不讓她靠近你。明天吧,明天九叔就向五小姐透露一下,讓五小姐同媒人公上你家提親!”
提親?
秦立夏才覺得這誤會可大了。
話音剛落,就插入了一把溫和的女子話語:“這位叔叔,若想來舍下坐坐,擇日不如撞日。”
“她是……”
九叔驚詫地看着突然冒出來的女子。
“不客氣啊,今天是某下剛好過來接小夫阿夏回家,叔叔那麼照顧小夫,爲表謝意也該請九叔到舍下吃一頓便飯。”那白衣素色的女子負手站着,姣好的容貌,濃淡相宜,居然像畫兒走出來的,愣是笑得和藹如春風,但是恰恰琉璃色的眼睛沒有一點笑意。
九叔如此精明之人,當然聽出來。
原來阿夏已經嫁人。
九叔再厚的臉皮也擱不住,找了理由推辭,快步就回到宅子裡面。
秦立夏:“九叔,蘭花千萬不要澆水。”
“……”
那邊,碧連舒繞過阿夏的肩膀,掐住他的臉頰:“秦立夏,你記住,你已經有妻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