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夏一直低垂着目光,柔和的視線落到腳放着的腳踏板,恨不得把自己塞到腳踏和地板的縫隙裡。
那段明香就在跟前。
感覺碧連舒透徹熾熱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他全身麻痹難受,卻沒有勇氣擡起頭來。
他是秦立夏,不是秦雲箏。
他心虛。
“擡起頭來!”這是命令。
秦立夏十個手指抓緊袍子,已經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腦子一片熱辣辣的混亂。
他平常不是這樣的……
碧落山莊的少莊主,碧連舒,看着跟前瑟瑟發抖的男兒身體。不管她如何命令,恐怕這個人都不會自動擡起頭的。她能感受到他的害怕?居然如此害怕?真的有那麼可怕?抖得像只掉入冰窖裡的小老鼠……碧連舒伸出手,勾起他下巴,用上幾分力氣,擡起他的臉蛋,對着燭光的光線。
碧連舒眼神一眯:“你真的是……秦雲箏?”
平淡的語氣。
不過,聽在秦立夏耳邊,就是莫名的刺痛。
因爲她的聲音,帶着失望。
秦立夏眼眸動了一下,斂着光,看向跟前的人。只是,不知道爲何,他就是看不清楚碧連舒的模樣。明明那個人就在跟前,但是他偏偏看不清楚。紅燭的淡淡光環在她的身後,紅若霞光,妖嬈迷醉。他可以看見她的手指白皙瑩瑩,可以看到她手指上的碧紅指環,可以看到她黑色的長髮挽着長長的紅綢,但是偏偏看不出她的臉和她的表情。
她的手指,竹枝纖長,但是很冰。
玉石一樣的冰冷。
嘴角彎彎一動。
秦立夏想要好好地笑一個,握着下巴的手突然劃過他的脣,手指的冰冷沒有離開,若有若無地撫摸着他的脣線,如同孩子不捨得離開玩耍的同伴,突然用力掰開他咬緊脣,把手指伸了進去……
秦立夏全身一熱,頓時臉上燒得好像洞庭湖清蒸大閘蟹,因爲被捏住下巴不能動,只能仍由手指在舌頭、在口腔緩慢轉圈。
手指尖兒上面有繭,是長年練武留下的。
繭子摩挲着,痛。
秦立夏痛得目光悽迷如煙,呼呼作響的耳旁只有一個清晰的聲音:“這個是,蜜棗?”手指勾出一顆東西。
男兒出嫁嘴裡會含着蓮子,蓮子是帶芯的,苦澀。只要入洞房喝交杯酒的時候,才能把蓮子吐出來。
蜜棗代替蓮子,是秦雲箏的主意。
當時喜郎把生蓮子放入他的嘴巴里面,秦雲箏立刻看到了,扣着他的嘴巴:“你給他吃什麼?青蓮子?青蓮子太苦了吧?阿夏,快點吐出來!咬碎了怎麼辦?噎住了怎麼辦?吞下肚子怎麼辦?阿夏,吐,吐,否則會拉肚子的……”
喜郎拉着秦家大少爺:“公子,不能,不能啊!男兒家出嫁這一段路就是要苦。”有苦含在口中說不出。
秦雲箏翻着白眼:“很明顯——你有病!”
喜郎都被他氣得說不出話。
秦大少爺理直氣壯、據理力爭,掏出自己小腰包裡面的蜜棗塞住他的嘴巴:“別聽那些無良的狗腿子喜郎胡說八道,他們都是一張王八嘴說得瘸子天上飛,瞎子畫出個大象……出嫁就應該甜甜蜜蜜!”
碧連舒把擦過手指的絹絲帕子扔下:“你可以說話了。”
秦立夏紅潮未退,涌起了另一波漣的紅暈:“我是秦——雲箏。”
他平常不是這樣的……
“喝下去。”
輕輕的聲音,傳過來,真切,命令。
秦立夏瞟了一眼藤蘿花紋的玉碗,看清楚了,輕飄飄的聲音壓制不住的緊張:“我已經喝過避子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