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連舒爲了不想讓阿夏擔心便什麼都不說,但是她越是不說,阿夏就越是擔心。爲了不發生同樣的事,阿夏恨不得把攸攸掛在胸口,時時不離左右。
平常碧連舒不讓阿夏抱着攸攸睡覺,現在她也阻止不了。
阿夏嚴肅認真捍衛攸攸的樣子,讓碧連舒反而放鬆了許多。
“阿夏,攸攸要透氣,你別摟得那麼緊。”
“哦!”
“阿夏,攸攸要翻身。”
“嗯。”
“阿夏,你別扣住他的手,他不舒服。”
“……”
阿夏心裡悶得慌,摸着攸攸嫩滑的臉蛋,心裡頭沉甸甸的,卻一點也得不到體諒。阿夏委屈不得:“我是爲攸攸好~~”
碧連舒推開阿夏,抱過半睡夢半弄醒的攸攸,放在牀的裡頭:“我看着攸攸,你睡覺。”
阿夏是不敢睡覺的。
碧連舒明白他的心思。
阿夏本以爲碧連舒會罵他,但是卻……正不知所措。
碧連舒:“攸攸是我們的,誰都搶不走。”
“阿舒,攸攸是我們的寶貝,誰都不能搶走他的……”阿夏從後面摟着碧連舒的腰,整個人都靠着她身上,聞着暖暖的香味,就是平靜的依賴。碧連舒握着他的手,放在暖和的腰身。阿夏才躺下:“你累了,你要睡覺。我也睡覺,攸攸睡在裡面安全。”
碧連舒見他不鬧了,纔好好睡覺。
阿夏躺着,卻怎麼都睡不着。
他想着很多事情。
從秦家出嫁,到碧落山莊新婚,到四合院的小日子,人生所擁有的東西都來之不易,他彷彿比其他人都花上幾倍的經歷。
他不敢再奢望老天爺會賜予他其他東西,他就只希望他現在所擁抱的人都安好,人生就足夠了。
阿夏就這樣胡思亂想,天亮了才眯上眼睛。
碧連舒白天要在白塔裡面處理無限宮的事務,阿夏給攸攸穿戴整齊,就帶上寶寶,找到了蛇師的屋子。屋子的青竹籬笆圍着一圈,籬笆上開着紫色的牽牛花,而院子裡面有一棵大樹,枝葉繁茂,花朵成蕾,吐出一點點粉紅,朵朵向上。
屋檐下窩着一條狗,在曬太陽。
烏黑的大狗看到陌生人,支着黃蠟的獠牙吠了幾聲,一條腿殘廢走過去,繞着阿夏走了一圈,然後嗚嗚地回到原來的地方,繼續曬太陽。
普普通通的人家,並不如那兩個門衛所說的那麼恐怖。
阿夏抱着攸攸,走過籬笆,最顯眼的地方豎着一塊木頭牌子。
牌上寫着:求問的右邊,串門的外邊。
看來這個人不是和善的。
阿夏往右邊走。
聽到外面的狗吠聲,從屋門裡出來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
男孩瘦瘦的,一雙手拖着一個大水桶出來,低着頭,往前拽,走到籬笆旁邊,看了一下牽牛花,拿起水瓢,慢慢澆水。
阿夏站着。
男孩眼睛大大的,雙眼皮深深的,斯斯文文,阿夏卻看着怎麼都覺得有點熟悉,不知道在哪裡見過,但是卻又想不起來。
不過,阿夏很快打消念頭。
無限宮的人,他認爲自己不曾見過。
那個男孩驀然擡頭,看到陌生人,驚慌之色布上深深的眸子,但是一下子又露出一絲一絲的愉悅。他雙手在衣襠上面擦了一下,對着阿夏揮揮手,聲音細細的,好像特意壓低着:“你怎麼來這裡?你也是住在這裡的嗎……”
阿夏正找不到人:“我找蛇師。”
那個男孩的臉色突然就變了:“找蛇師?!”
屋子裡面的人大概聽到外面的狗吠和爭吵,發出沉重的咳嗽聲,抑制着咳嗽,聲音也沉緩:“小唯,是不是有人在外面?”
“娘,不是!不是!”那個孩子慌手慌腳把阿夏推出去。
阿夏不明白這個孩子是爲何這樣,順着孩子的力氣,退後兩步,企圖解釋:“不是的,我沒有惡意,我找蛇師——”
“不在!”
“裡面那個是誰?”
“不知道!”
“你!”阿夏氣到了。
阿夏鼓足氣,大聲問着:“屋子裡面是不是蛇師?我有事請求見!”
那個男孩嘟着嘴,不知道爲何比阿夏還要生氣。
屋子裡面的人果然應了。
“小唯,把人帶進進來!”
“你,你,你,我不理你了!”小男孩看着阿夏,又看看屋子那邊,沒有辦法,才把阿夏領進去。
屋子裡面是一廳,窗戶明亮,桌子是一張三角的,形狀有點奇怪。
屋子裡面家常物品的擺放,也有點奇怪。
小男孩進了屋子就很安靜,悄悄走到房間裡面,沒多久裡面出來就出來一個蒙着面紗的女人。女人出來就是晃眼的白色,她身穿着白衣,最重要的是她的長髮全白,雪一樣,鋪蓋到地面上,她露出來的雙手,皮膚都是紅腫的,彷彿曾經被滾油燙傷。女人渾濁的眼睛掃過阿夏一眼,森森的目光,彷彿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魂。
她偶然發出的咳嗽,顯示在渾濁的目中中有着一絲紅。
蛇師問:“你找我何事?”
她伸出手。
阿夏坐下:“我聽說你無所不知。”
蛇師:“沒有人無所不知,我也不例外。她們說我無所不知,是因爲我恰恰知道她們所不知道的事情。”
阿夏點頭。
看來這個蛇師不簡單。
阿夏把攸攸的身子轉過來,揹着坐在大腿上,直接對蛇師說:“這個是我的孩子。他出生就有病,我想知道什麼方法可以治好。”
阿夏說着,就把攸攸的連衣小帽子拿下來。
露出攸攸的額頭。
以及額頭上的痕跡。
那個女人虛無混沌的眼神突然一凝聚,連忙伸出恐怖的手:“把孩子給我看看!”
攸攸的痕跡,引起了她的興趣。
阿夏抱着攸攸,放在桌子上。
“攸攸,看着,看着這位嬸嬸。”阿夏哄着攸攸。
攸攸平常見陌生人也是不怕的,但是面對蛇師這種蒙面的,他小臉就皺了起來,嗚嗚的大眼睛看着爹爹,兩隻小手死命拽着爹爹的衣服,要往爹爹懷裡躲。
阿夏心頭一痛,拉着攸攸的小手,讓他看蛇師那邊:“攸攸,看看,看看,那裡有好看的哦,攸攸,乖乖,不要怕!”
攸攸還是不肯。
阿夏拿出搖鼓,搖了兩下,咚咚咚的。
攸攸很喜歡這個爹爹送的禮物,要搶搖鼓。
阿夏把搖鼓給孩子玩。
攸攸玩着搖鼓,就沒有在意其他。
蛇師眯着眼,看着攸攸的額頭。
阿夏心都扯到了半空。
蛇師突然說:“神刻!”
阿夏是第一次聽。
蛇師突然冷冽地笑了一聲。
她雙手籠到了袖子裡面,沉暮的聲音:“神刻,是無限宮的宮主開始練‘神祇三式’用的藥引。‘神祇三式’爲天底下最霸道最惡毒的功夫,修煉過程極其艱辛,有蝕骨穿心之痛,所以修煉者必須身上種毒,來抵住那種痛楚。就是說,修煉‘神祇三式’的人會把它當做救命藥,而不修煉的人,就是劇毒。它會慢慢侵蝕心腦,最後完全控制人的行爲,變成一個沒有自由意識的活死人。不過,據我所知,神刻,應該不會出現在孩子身上……”蛇師滔滔不絕,完全不顧阿夏臉色有多麼的可憐,“除非,你生他的時候,你身上就種毒了。”
阿夏咬紅了薄脣。
摟緊了小攸攸。
不是他,是碧連舒。
碧連舒修煉“神祇三式”。
“那麼我的孩子?怎麼辦?”阿夏最關心就是這個。
蛇師閉上閃着寒光的眼睛,睜開就重現那種暗淡的渾濁:“我知道消除神刻的方法。”
“……”阿夏心底就叫了一句阿彌陀佛。
“你能找我,應該知道我的規矩。”
阿夏點頭:“你要交換,用你想要的東西。”
“沒錯。”
“你要我用什麼東西交換?”阿夏心裡沒底,一點底氣也沒有。若然是金錢的話,阿夏可以辦到。但是,如果蛇師要他的命怎麼辦?如果蛇師要他殺了碧連舒怎麼辦?如果蛇師要他送一頂綠帽子給碧連舒怎麼辦?如果蛇師想要搶走他的小寶貝攸攸怎麼辦?阿夏哪一樣都不能捨!
蛇師一字一句說:“我要你。”
果然,阿夏風中凌亂了
“我——”
阿夏苦命地摟緊攸攸。
小攸突然不能呼吸,還不知道爹突然是怎麼啦?
小臉孔貼着爹的胸口,黑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往上張望……
阿夏徹底絕望……
這年輕男子的表情變化太過豐富了,蛇師即使瞎了也看穿他的心思:“你別胡思亂想的,我不是外面的登徒子,想要一夜風流。那些東西,就算你白送給我,我也不要。我只要你的臉皮,你的模樣。”蛇師的手指劃過蒙面紗布的邊緣。
蝕骨的聲音。
原來只是要他的臉皮……
阿夏比苦瓜還要苦的小臉立刻白了起來:“要我的——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