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聿看一眼目瞪口呆的芥末媽,心說這都哪跟哪兒,我剛纔摟着林雪說要跟她睡覺,那是逗建輝,可沒跟你開這玩笑。
“走吧!”芥末不由分說拖着林聿就出了院門。
林聿走出幾十米去了,扭頭往回看,正看到芥末媽拿頭“咣咣”地撞院門,不禁心生惻隱,這應該是世界上最痛苦的動物。
稍遠點了,芥末才說:“姐夫別怪我剛纔那樣說,讓我媽知道我跟你一起,就是要她徹底絕望,要不然她下半夜就甭睡了,指不定領着什麼人滿村子找我呢,我知道她還收了另一個人的錢,連下半夜都安排好了。”
哦,林聿明白怎麼回事了,芥末說得沒錯,她媽已經親眼見識到他的厲害了,就是跟錢再親,也不敢隨後跟來戳老虎屁股。
一邊往回走,林聿一邊給建輝打個電話,說他不過去了。
到了三叔家門口,芥末更加緊緊地抱住林聿的胳膊,貼在他身上:“姐夫,聽說你那天晚上打死倆人,有一個連頭都割下來了,就在這門口?”
林聿笑了:“你這瘋丫頭小時候愣頭愣腦的,也知道害怕!”
到了屋裡,她依然是抱着林聿的胳膊形影不離,就像個寄生蟲似的一刻也分不開了。
“你不會就這麼大膽兒吧,”林聿笑道,“我要去尿尿。”
“你去尿就是,”芥末更使勁兒抱住胳膊,“你尿你的,我又不看你。”
呃,林聿心說,你貼在我身上,我還能尿得出來麼!
“你在西屋睡吧,西屋乾淨。”
“姐夫,你認爲這種情況下讓我自己在西屋,我有那麼大膽兒嗎!”
嗯,這倒也是。
倆人站在炕前,林聿看着炕上那兩個緊挨着擺在一起的枕頭髮呆,物是人非的感覺那麼強烈地涌上來。
林聿想到了那天晚上,穿着櫻桃小丸子睡衣的言言就像個柔軟的小貓一般躺在這裡,跟自己捱得那麼近,綿柔的氣息都能拂到自己的臉上,氣息裡徜徉着青春少女特有的芝蘭香氣。
“這是倆枕頭啊,”芥末小聲說,“你倆捱得這麼近!”
“怎麼啦,不行啊,我和我妹妹捱得近不行嗎!”林聿有點不大自然。
他無奈地看看“貼樹皮”一樣的芥末,知道讓她自己在西屋睡是很難的,可要是自己跟她都在西屋的炕上睡,他又覺得有心理障礙。
昨晚言言還抓住你的手挨着你睡,她剛剛和三叔去治病了,你就弄另一個女的跟你一個炕,這有點說不過去吧!
不管有什麼天大的理由,發生這樣的事實,言言回來自己怎麼解釋?
雖然他知道自己是言言的哥哥,可以不用給言言解釋的,可是現在已經知道,言言跟自己沒有絲毫的血緣關係,她對自己又是那麼依戀,似乎又有必須解釋的義務。
他想了想,把兩個枕頭疊在一起夾在肋下:“走吧。”
“哎哎,”芥末問道,“姐夫你不會帶我去野外睡吧?”
“呵呵,”林聿微微笑了,“只要把我當依靠的女人,我都不會讓她受到委屈,哪能讓你去野外睡呢!”
“那上哪?”
“去我家。”
“你家?”
“我家,難道我沒有家,我家條件可好了,四間十三米半的大瓦房
,現在回頭想想,當年我們家在村裡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富戶!”
“可是。”芥末知道林聿家原來是村裡的富戶,“你們家十多年沒人住了,就是灰塵也得銅錢厚吧,夏天又返潮,估計屋裡一股黴味兒。”
“你猜得沒錯,以前我沒回家時是那樣,現在好了,家裡打掃得窗明几淨,所有的傢俱都擦出來了,炕蓆都用水洗了,在烈日下暴曬了三天,牀墊子也暴曬了,牀單都鋪好了,我知道就是缺枕頭。”
現在廢棄了的家又變得煥然一新,那些蒙上厚厚灰塵的傢俱擦洗出來,居然跟新的似的,好像也不過時,甚至感覺比現在新樣式的傢俱還結實呢。
其實林聿一直在想着讓三叔和言言搬過來呢!
那年林聿九歲,爸爸媽媽開車出去辦事,等到擡回來已經變成兩具冰冷的屍體,以後林聿每想到十三年前那個場景,他的心就會蹙縮成一粒米,就會顫動得要暈厥過去。
一個原本幸福快樂的家庭就這樣無情地散掉了,林聿成了孤兒,從此輾轉在這些族人家裡,以後固定住在了三叔家,而自己那個家只剩下鐵將軍看守着大門。
當年三叔拒絕搬到林聿家那四間大瓦房去住,就是不願讓外人說他收養林聿其實是圖了他的家業。
站在林聿家門口,看着高大的門樓,寬大的黑漆大門,芥末深深嘆了口氣:“要是你爸爸媽媽還在的話,你們該是多幸福的一家。”
她又看看大門一側那個車庫大門:“車庫裡沒車吧?”
“我們家那車當時就報廢了,”林聿平靜地說,“現在我回來了,我不會讓車庫再閒着。”
“你要買車嗎?”
林聿點點頭:“嗯,買車。”
沒有明說的是,林聿決定過幾天有空,去東盛把自己的銳界開回來,現在跟礦上都翻臉了,跟姓曹的也已經開戰,已經沒有低調的必要。
“可是,姐夫。”芥末把頭探到前邊來仰臉看着林聿,“昨天你還跟我說,你缺錢缺得做夢都很專一,閉上眼就是錢,就是給你個小嫚都管不起飯,爲了掙錢寧願被村裡人打罵都要去礦上幹活,你哪有錢買車。”
“對啊,我是昨天說的,昨天那樣說不代表今天還那樣說,同樣道理,昨天沒錢不代表今天沒錢,今天沒錢不代表明天沒錢,一個人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那就窮一輩子吧。”
林聿低頭看着她,臉上捱打的指印已經褪去,月光灑在她的圓臉上,更顯得嫩白光滑,像玉石一樣圓潤無暇,圓圓的眼睛那麼大,顯得粉紅的小嘴還不如眼大似的。
都說月光是誘人犯罪的東西,林聿切身感受到了,淡淡的白色月光就像心靈的洗滌液一樣,把人心裡那些凡塵瑣事都洗刷乾淨,讓你的心靈只能感受到當下的一切,比方說眼前這張光滑無瑕的圓臉,還有小嘴細眉大眼睛。
其實林聿挺喜歡芥末的,所謂喜歡,是願意把她當玩伴,雖然比自己小好幾歲,但不妨礙他們玩在一起,芥末活潑好動,開朗有趣,跟她玩起來很有味道。
沒錯,她是幹小姐,但林聿沒覺得幹小姐的芥末和不幹小姐的芥末有什麼區別。
她是被逼的,是生活的受害者,是爲了父親獻身的奉獻者,她跟那些水姓楊花、好逸惡勞的女孩乾的是同樣的職業,但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
就像很多國家的法律,即使殺了人也可以無罪,就是體現的主觀原則,對一件事情的定姓要看主觀原因,而不決定於客觀事實。
他忍不住伸手摸摸芥末的臉:“芥末,你的心跟你的臉一樣潔白無瑕,你一定會是一個很幸福很幸福的女孩的。”
芥末甜蜜地笑了:“姐夫,怎麼突然發感慨了,是不是才發現我很漂亮,想不想收下我這個替補?”
林聿輕輕拍拍她的臉:“你不懂。”
一邊說着,他一邊掏出鑰匙打開大門。
院子裡早就清理乾淨了,芥末一進大門就嚷道:“你們家好乾淨啊,我小時候應該跟着你和姐姐到你家來過,可是家裡什麼樣子早忘了,想不到你家這麼豪華!”
不說別的,就是那走十幾級臺階才能上去的月臺,月臺上精緻的花牆,就能讓人油然產生豪華感。
堂屋的門也鎖着,林聿打開鎖推門進去,打開燈。
“還有電啊,不是農網改造的時候不交錢的戶就給撤了嗎?”
“我說要和三叔搬過來住,已經交了集資,前幾天剛通上電。”
一進堂屋門,是佔了兩間房子的大客廳,這兩間房後邊的三分之一隔斷出去,後邊隔成幾個小間,曲徑通幽分雜物室和廚房廁所,前邊朝陽的這一面就形成一個超大的客廳。
東間屋是南北長十三米半的大間,北面是一盤大炕,離大炕不遠的東牆上是十幾個門的壁櫥,南邊大玻璃窗下有圓茶几,圍着四張藤椅,兩邊靠牆還有兩個長沙發,躺一個成年人夠不到那頭。
芥末禁不住感慨道:“你們家很會享受啊!”
林聿指着打掃得乾乾淨淨,鋪上厚厚的褥子的大炕說:“我準備搬過來讓三叔住這屋。”
然後領着她看西屋,西邊屋隔成南北兩間,每個房間裡都有一張實木的雙人牀,北邊那間有桌子有櫥櫃和單人的圓沙發,靠牆角還有一個保險櫃。
南邊這間除了雙人牀,也有圓沙發,另外還有書櫥,學習桌,林聿撫摸着學習桌:“這張桌子我九歲那年買的,用了沒有半年。”
房子收拾得很徹底,不但像廚房裡的盤碗筷子都刷洗得隨便能用,就是裡邊廁所的馬桶都刷得一點污垢都沒有。
林聿去廚房燒了點開水,沏茶倆人喝。
坐在大沙發裡,看着這麼大的客廳,客廳裡臨時規整起來的那些大花瓶,還有博古架上一些裝飾品,巨大的落地窗簾,芥末十分感慨:“姐夫,我真不敢想象十三年前你們家就這麼富有了,就你家這樣子,現在也一點都不落伍,現在很多城裡人也沒這條件啊!”
林聿笑笑,他又想爸爸媽媽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可一個人思念親人到了某種程度,他是多麼希望有“如果”!
“姐夫,你們家這麼豪華,不可能沒錢吧,你們家當初那錢呢?”
林聿冷笑一聲:“哼,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和趁火打劫的人,我們家出事之後,家裡就被洗劫一空,只剩下大件和生活用品了。”
“太缺德了,”芥末憤憤地說,“不會是咱村裡的人乾的吧?”
“咱們這麼大的村子,幾千口子人,要是連那樣的人都不出,那咱村的人口品種也太單一了吧!”
“聽你這意思好像有目標?”
(本章完)